很快也就到地方了,凤语兰入内给凤天冥和楚雯华行礼后便又见过云驸马和端靖大长公主,之后才看向站在屋内的妇人。
妇人年纪不轻了,大概是日子清苦,面容看上去要比端靖大长公主苍老许多。
凤语兰细细打量着妇人的脸,容颜老去的女子,一双眼睛却很美。她有些吃惊,因为那双眼睛和皇嫂的很像。
她想着宫女和她说的,这妇人来是找云姑父要孩子的,难道那个孩子是皇嫂?
想到此处,她更是一惊。若真是如此,这人的出现便更为蹊跷了。
“你怎么过来了?”凤天冥望着凤语兰。
“皇妹才从外面逛回来,一回来便听说有位客人来找姑父姑母,这才过来看看啊!”凤语兰找了椅子坐下来。
“驸马爷,公主,奴婢没有别的奢求,只是和女儿分开多年,想要见她一面。”妇人对着云驸马夫妻乞求着,哭的满脸是泪水,很是凄凉的样子。
“本宫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你的女儿在何处,你难道自己不清楚吗?你来找本宫要孩子,莫不是疯了吧!”端靖大长公主拍着桌子。
“公主,奴婢真的只想见女儿一面,还请公主成亲。”妇人一下下的磕着头。
“宛彤,你也少在此处胡编乱造,当年你才伺候了几日,如今来说有个孩子,当真觉得本宫是如此好欺骗的吗?”端靖大长公主捏住妇人的下巴。
“若真是个骗子,撵出去也就是了。”凤语兰忽热说道。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觉得要出事。
看这妇人的年纪,真和云姑父有什么,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若真要找孩子,怎么早不找,这都多少年了才来找孩子?
怎么想都觉得蹊跷。
“来人啊!把这人拖出去,不准她再靠近驿馆半步。”端靖大长公主冷冷的扫了名为宛彤的妇人一眼。
即刻便有仆人进来要拖宛彤走,宛彤却一把抱住了端靖大长公主的腿,始终都不撒手。
“奴婢还请公主垂怜,就看在奴婢伺候了公主几年的份上,还请公主能容奴婢见女儿一面。这么多年,奴婢都不曾见过自己的女儿,都不知道她如今怎么样了。”
“放肆。”端靖大长公主抬手就甩了宛彤一巴掌,“什么时候本宫面前,也有你一个奴婢要价还价的资格了?”
“宛彤,你就走吧!皇上面前,岂是你能放肆的?”云驸马瞥了宛彤一眼,“只有你说的什么女儿,我同公主并不知晓。”
“驸马爷,驸马爷,宛彤求求您了。宛彤从来不求名分,也不求荣华富贵,只是想见女儿一面。那也是奴婢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驸马爷不能这么多年也不让奴婢见一面。”宛彤一个劲的磕着头。
云驸马皱紧了眉头,“拖出去吧!若是再听到这疯疯癫癫的妇人胡说八道,直接便杖责。”说着便侧过了头。
仆人便拖着宛彤往外走,凤天冥始终一言不发,楚雯华坐在一边给他倒着茶。
“这是怎么回事?”正这个时候,云娇棠从外面走了进来。
宛彤一见云娇棠,眼睛便亮了亮,拼命的挣扎开仆人的桎梏,向云娇棠扑了过去。云娇棠瞬间便懵了,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已经被人抱了满怀。
“孩子,孩子,我终于见到你了。我是你娘啊!”宛彤急切的说着。
云娇棠有些呆愣,“这位夫人,你找错人了,本宫并不认得你。”
“你自小被你父亲抱回驸马府去了,自然是不认得我这个亲娘的。”宛彤放开了云娇棠,细细抚摸着云娇棠的脸,“多年不见,你都已经这样大了。”
“放肆。”凤天冥重重的一拍桌案。立即有人讲宛彤按着跪在地上。
“说起来,皇后娘娘和这位夫人还真有一双相似的眼睛呢!”楚雯华忽然说道。
凤天冥也本能的去看云娇棠和宛彤的眼睛,眉眼间还真的是有那么点相似的。
端靖大长公主冷冷的扫了楚雯华一眼,“莫非皇贵妃以为本宫还能抢别人的孩子不成?若是本宫有心抢夺旁人的孩子,为何不抢个男孩?”
“姑母别生气,雯华也只是随口一说,姑母不必同她一般见识。”凤天冥连忙说道。
端靖大长公主冷哼了一声,旋即看向了云娇棠,“我还以为你在歇息呢!你这是出去了?”
“在外面走走,这是什么人啊?”云娇棠疑惑的望着宛彤。
“是你母亲以前身边的一个宫女,放出宫后,多少年不曾见了。”云驸马说道,“她大抵是糊涂了,说话疯疯癫癫的,你别当回事。”
“既是以前伺候过母亲的人,不如让御医看一看吧!”
“行了,你就别多管了,你一向身子弱,还是去歇息吧!”端靖大长公主说道。
“也好。”云娇棠给凤天冥行礼后便要退出去,宛彤却一直眼巴巴的望着她。
“孩子,我没骗你,我真的是你娘啊!你胸口是不是有颗痣?我的女儿胸口有颗痣。”宛彤见云娇棠要走,便急切的说着。
云娇棠顿住了脚步,的确,这妇人说的倒是对的,她胸口有颗痣,知晓的人很少。
除了爹娘和皇上,也就只有一直贴身伺候她的人知晓了。可这样私密的事,即便是有人知晓,也是不会外传的。
莫非这妇人并非风言风语?她摇摇头,真觉得自己是疯了。
母亲十月怀她,生她的时候还伤了身子,她怎么能这样想。
“你和她说的?”端靖大长公主瞪着云驸马。但凡知晓娇棠胸口有痣的人,应该都没有胆子随意外传。
那这宛彤会从什么地方得知?最有可能的也就是从驸马这里。
宛彤曾是她的贴身宫女,当年她到了该指婚的年纪,为了能给她挑选出最合适的驸马,母后选了几个宫女,分别去试探选出来几个贵公子。
宛彤也是其中一人,而宛彤要去接近的便是当年的云家大公子云轻鸿。
试探这些人的人品如何,甚至是床笫之间的本事。最后听几个宫女的回禀,母后最终为她选定了云轻鸿为驸马。
而让宫女去试探各家公子的事,终归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也不能传开。
后来母后做主给了些银子把几个宫女都远远的打发了。成亲之后,她也听人回禀,云轻鸿暗中寻找宛彤。
直到那个时候,她才觉得母后看似英明的决策,其实也并非很英明。让那些宫女去勾引几位公子,很可能真的会有感情的。
她的驸马竟然多一个宫女动心了,何尝不是一场笑话。好在云轻鸿却并不执迷于宛彤此人,倒也安安心心的和她过日子。
宛彤也没有再出现过。她是真的没想到宛彤这个人还会出现在她的面前,竟然还是来闹事的。
竟然来找她要孩子,还真够可笑的。
“我怎么会。”云驸马的脸色沉了沉。
“驸马爷,你倒是说句话啊!这就是我们的孩子啊?”宛彤满眼是泪的望着云驸马。
“宛彤,你若是日子过的不好,缺银子可以好好说。你何必这样胡乱编造,还来驿馆闹事?”云驸马叹息一声。“你若真是身子不好,便让御医看看。”说着便示意人带宛彤下去。
“这也太放肆了,若非她伺候过我一场,我必不能轻饶了她。”端靖大长公主恨恨的说道。
这样胆大包天的奴才,她还真是没见过。当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来攀这样的亲。
娇棠贵为皇后,岂是一个婢女可以来攀附的。
“我去看看吧!或许她真是遇到了什么难处,这才来这里闹事的。”云驸马站了起来。
端靖大长公主瞥了他一眼,“你不要和她多接触,若有难处,给些银子打发出去吧!她是伺候过你几日,可到底就是个奴才罢了。”
“好了。”云驸马拍了拍端靖大长公主的肩膀,“你特说了她就是个奴才罢了,何必为这样的事不高兴。”
云驸马让人将宛彤送到了前面的花厅里,便把伺候的人都打发出去了。
坐下之后,云驸马便上下审视着宛彤。这些年她的变化很大,当年那个娇俏灵动的少女,如今也不过是个形容枯槁的妇人。
她和端靖一般大,却仿佛比端靖老了十岁一般。
岁月如梭,华发改朱颜。
“我没想到此生还会再见到你,并且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云驸马叹息一声,“当年该说的话都说的很清楚,你今日来,到底是为了什么?”说着目光便也凌厉起来。
他一向最恨言而无信之人。若是所有的许诺都是可以随意践踏的,那人和人之间便再无信任。
她若是此生都不再出现,那他的心里始终还存着她的一点美好。可她的出现,真的让过往种种的美好都土崩瓦解。
初见的时候,他并知晓她是宫女,真的以为像是她说的那样,她就是个家道中落的千金小姐。她温柔贤淑,还识文断字,也很知晓富贵人家的礼仪。
美丽温婉的女子,总是令人喜爱的。
他们之间像是一场烈火,在他尚且猝不及防的时候,感情便呼啸过他的生命。
开始的很快,结束也是,烈火再耀眼,转瞬间焚后如寂。
他们在一起不过短短一些时日,她却不告而别。他让人去找过她,她却像是消失在这个世上一样,总也找不到。他甚至都以为,那些日子不过是他的一场幻梦,梦醒了,一切都灰飞烟灭。
后来宫中下旨赐婚,他很快迎娶了公主。可他一时还惦记着叫宛彤的女子,公主是很美,可宛彤到底先出现在他身边。
只是找了好些日子,也不曾找到。
再之后公主有孕,他也不再惦记宛彤,一心想要和公主好好过日子。
虽说是宫中赐婚,最初并非他情愿。可他既然无力推拒这桩亲事,便只能好好和公主过日子,否则对公主也并不公平。
宛彤的出现是在公主有孕之后,她悄悄来找了他,说她本是公主身边的宫女,被公主派来试探他的。
当时的那些宫女都被打发了,包括她。她本也想要一走了之,此生都不再回京。
可没想想到的是,竟然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她可以不要名分,可孩子到底是他的,希望他能让她生下孩子,并把孩子生下来。
他没有拒绝的理由,既然是他的孩子,自然不能流落在外受苦。
女子若是没成亲便生下孩子了,是会一辈子被人指指点点的,连孩子也避免不了。
他在外面置办了宅子,让她安心养胎。至于孩子以后是养在外面还是抱回府里,就再说。
可是后来,公主早产又难产,两个孩子竟然是一日生的。
公主很期待着他们第一个孩子的到来,只是那个孩子羊水破了之后在腹中憋的太久,才出生就死了。再加上御医说公主伤了身子,以后可能都不会有孩子了。
这样的事,他根本不敢让公主知晓。哪个女子能承受这样的痛苦?
他想了想便把宛彤的孩子抱回了府,当成公主的孩子。对公主来说,即便不能再有孩子,可有个女儿养在身边,也是一点宽慰。
对孩子而言,宛彤出身卑微,她的孩子能养在公主身边,也是极大的福气。
他答应给宛彤一大笔银钱,让宛彤一辈子吃喝不愁,富贵荣华。而宛彤也答应他,永远不能来找孩子,不能和孩子相认。
“奴婢没什么奢求,只是希望能见一见自己的孩子。这么多年奴婢连女儿一面都不能见,驸马爷不觉得这样很残忍吗?”宛彤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你别忘了,你当年答应过我什么?”
“可是凭什么啊?我也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却要因为她的亲事变的人不人,鬼不鬼。甚至于她还抢走我的孩子?凭什么啊?就因为她是公主,就能抢走旁人的一切吗?而我是婢女,就要一辈子这样凄苦吗?”宛彤痛哭起来。
云驸马只是冷淡的看着宛彤哭泣,半晌都没说话。
宛彤哭了一会儿,见云驸马无动于衷,这才渐渐收了泪水。
“我可以同情你的遭遇,世道便是如此,人有高低贵贱,弱者命如蝼蚁。”云驸马淡淡的说着,“她当年安排宫女做那样的事,的确是她不对。
“可你也并非没有法子,你若是不乐意,可以去求她。当年你是她的贴身宫女,她待你也曾情谊深厚。”
“求她?她若真是待我情谊深厚,在她母后选中我的时候,便该阻拦。”宛彤冷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