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辉煌的寝宫里,楚风越斜斜地靠在椅子上,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扣着扶手,桌面上早已沏好的茶动都没动过,满脸不情愿的样子。
坐在首座的皇后娘娘身穿一身胭脂色宫裙,上头用金线细细密密地绣了大朵大朵的牡丹,看起来十分雍容华贵。
皇后娘娘放下手中的茶,余光瞧见楚风越连个好好的坐姿都没有,不由皱眉道:“坐正了!”
楚风越闻言,稍稍收敛了些坐姿,然而眉宇间仍旧带着几分不羁的神色。
“越儿,你给本宫听好了,本宫不管你府里纳多少个小妾都可以,就是不许去那烟花之地。”皇后娘娘瞧他这副完全不在意的模样就来气,“本宫就是太惯着你,才让你做出这种有损皇家颜面的事情来。”
楚风越听着这熟悉的陈词滥调,只觉得额头突突跳,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眉头。
皇后娘娘膝下只有三皇子这么一个孩子,从小便严格管教,还专门聘请名师教导,然而楚风越却是个放荡不羁的性子,最烦的就是宫里一套套的规矩。
“你听到没有?”皇后娘娘瞪了他一眼,“母后好不容易给你找了一门亲事,你成天去那烟花之地像什么样,若是传到相爷耳朵里,我看他还怎么把女儿嫁给你。”
楚风越懒懒地喝了一口茶,不在意道:“不嫁便不嫁,本皇子还不想娶那个女人。”
“胡说什么!你这是不满意本宫为你指的这门亲事?”皇后娘娘就想不明白了,这相府的千金是她精挑细选选出来的,怎么这越儿就那么不情愿?
“这姜家小姐不仅家世显赫,生了一副花容月貌,与大将军的女儿并称京城双绝,本宫就不明白你怎么就那么不满意?”
楚风越闻言嗤笑一声,母后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姜家的小姐什么风评,母后难道会不知道吗?
“母后,这姜家的大小姐出了名的嚣张跋扈,不然也不至于十八岁了还嫁不出去,你让我娶她,你觉得哪个男人愿意娶个母老虎回家?”楚风越觉得十分憋屈,这样子的美人他可吃不消。
若真娶了,那姜家小姐那暴脾气指不定会把他府里那些莺莺燕燕的小妾都给遣散去了。
“坊间的流言蜚语岂可当真?”皇后娘娘又岂会没听过坊间的传闻,然而她根本不信,“越儿,你当知道,若非亲眼所见就不能人云亦云,相府权倾朝野,姜姒作为他的女儿,性子自然娇蛮了些,你作为男人多多担待些怎么了?”
“母后,你为什么总是逼儿臣。”楚风越满脸不耐,“儿臣已经长大了,母后不必操心儿臣的事情,儿臣要做什么,该做什么,自有分寸。”
“本宫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皇后娘娘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楚风越,“如今前朝有姜丞相和季大将军分庭抗礼,后宫又有丽妃处处与我做对,本宫若不早点为你筹划,你拿什么和那个女人的孩子争?”
楚风越一听这种话就头疼,也不知怎么了,脱口而出道:“母后哪里是为了儿臣,母后分明是为了您自己,您恨毒了元淑皇后,所以处处要我与楚尘壁争!”
随着楚风越的一番话说完后,寝宫中瞬间安静下来,殿里的宫女太监一早便被支出去,诺大的寝宫里,只有母子二人。
久居高座的皇后娘娘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半垂眼眸,眉宇间笼罩着深宫中侵染出来的威严凌厉,良久,笑道:“越儿,你再说一遍。”
轻飘飘一句话,楚风越却知道,母后这是动怒了,意识到自己戳到了母后的痛处,楚风越收起来平日不正经的模样,走上前掀袍跪下:“母后对不起,儿臣错了……”
“越儿。”皇后娘娘似是不愿意再看他,闭上了眼,轻叹了一口气,“你太让母后失望了。”
楚风越心中不是滋味,脸上露出了懊悔的神色,随即又坚定道:“母后,儿臣明白了,以后绝不会让母后失望。”
顿了顿,他细长的眼眸中划过一丝精光:“儿臣定会做的比楚尘壁还要好!”
*
若非必要,楚尘壁根本不想进宫。
与皇帝说了一会儿话,楚尘壁便出了乾坤殿,此刻天色尚早,楚尘选了一条僻静的宫道慢慢往回走。
王护默不作声地跟在楚尘壁身后,途经无数桂殿兰宫,依旧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景色,王护恍惚间觉得依稀如故。
王护是元淑皇后亲自为楚尘壁挑选的侍卫,自小便跟在楚尘壁身边,保护他的安全,四年前楚尘壁被遣送到万金寺养病,直到最近桃花宴在即,才被皇上召回。
只不过短短四年,见眼前巍峨的屋宇连绵不绝,于金碧辉煌的富贵中透出一股令人望而生畏的森严肃杀之气,王护心下叹气,这深宫中的光景已然不同往昔。
不知不觉走到一座荒凉的寝宫,王护正疑惑怎么突然停了下来,抬头一来,头上匾额匾额上高悬着蓝底黑字的“凤仪殿”三个大字。
王护心里暗骂自己太不醒事,怎么连这个地方都不认得了。
凤仪殿,元淑皇后生前居住的宫殿,自从元淑皇后去世后,很少有人来这里,久而久之便荒凉了下来,王护环顾四周,藤蔓爬满朱墙,野草漫过脚踝,这里已经太久没有人居住了。
楚尘壁推门而入,殿里一面墙上有一幅巨大的画像,虽然过了多年,画纸已经开始泛黄,但丝毫不减画中美人的风采。
画中的女子容貌极美,身穿名贵的华裳,内裳云锦红艳似血,外裳素纱薄透如烟,衬得她肤若白玉,眼若星辰,正是曾轰动一时的京城第一美人,元淑皇后。
元淑皇后的死,是楚尘壁心中永远的痛,王护下意识地看过去,楚尘壁无声地凝望着画中的美人,一言不发,眸光飘渺,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护知道楚尘壁此刻心里定然不是滋味,心下叹气,出声提醒道:“爷儿,我们已经在这耽搁许久了,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