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予乔抬眸,看见了刚刚转动门把进来的叶泽南。
叶泽南从接到浅语公司的电话,急急忙忙就赶了过来,只不过这件事情有些棘手。因为这件事情不仅仅涉及到国家严打的非法集资,还有洗黑钱,要想保出去,根本就是难上加难,但是。他直接就动用了已经许久不用的线,从政方面,能够先暂时把宋予乔捞出去。等到出去之后。再另行想其他办法。
叶泽南在外面也向警察询问过了,原来是远在澳大利亚的卢璐。
当时,也就是这个女人,这个宋予乔的闺蜜,给自己下的迷幻药,所以他现在都忘不了这个人。甚至有些恨得咬牙切齿。
事后,他质问过路路,结果路路笑了笑却说:“我不小心端错水了,在厨房里有两杯水,说不定就是原来宋予乔给你准备好了的。”
叶泽南原本想要路路将这件事情与宋予乔说清楚,但是隔天,宋予乔就不见了人影,而路路,在不多久之后。也去了澳大利亚。
宋予乔见到叶泽南走进房间,垂首没有多加理会,继续闭目养神,不知道是为什么,刚刚在喝过两口凉水之后,小腹的坠痛感更加明显了。
叶泽南走过来,一把拉过宋予乔,“跟我走。”
宋予乔直接甩开他的手:“叶泽南,你是用什么身份来要求我的,你请离开,我就在这里呆着。”
“你先跟我出去,这里会有警察调查清楚……”
“不用了,谢谢。”宋予乔重新坐回椅子上,“你走吧,没有调查清楚之前,我是不会出去的。”
她既然已经与叶泽南离婚,根本不想在这种事情上与他牵连,欠他人情,她宁可在警察局里多呆一会儿。
“好,你不走,我陪着你。”
宋予乔忽然冷笑,“叶泽南,请别这样傻好不好?你就算在这儿呆着,我也不会跟你出去,我也不会对你感激涕零。”
叶泽南料定了宋予乔的这种脾性,倔强起来,他都强求不得。
况且,现在他对宋予乔,全都是愧疚,他只想要弥补,补偿曾经带给宋予乔在他这里受到的伤害。
“宋予乔,之前所有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你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
说出来这句话,对叶泽南这样孤高的人来说,有多难。
宋予乔打断了叶泽南,看着他,“叶泽南,我们没有可能了,你还记得在高中时候,我说过的一句话么,让我失望过的人,我今后都不会对他再抱有任何期望,再也不会了。我们两不相欠了。”
叶泽南站在原地,明明他是站着的,而宋予乔是坐着的,他是低着头看宋予乔,却莫名的有一种仰视的错觉,似乎,一块被泥沙掩藏的珍珠,终于在离开他之后,才显露出来真正的光彩夺目。
他还记得,高中的时候,宋予乔和他第一次约会的时候,是在街心花园里,因为叶泽南比宋予乔高一年级,功课也就紧一些,他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半个小时,他从尚且还没有停稳的公交车上跳下来,向前奔跑着。
远远地,绕过一个凉亭,他不禁停下了脚步。
因为他看到,宋予乔正在一块假山石上坐着,翘着两条腿,来回荡,歪着头,不知道凝神思考着什么,表情异常专注。
是的,那个时候,他,叶泽南,就是宋予乔恋爱中的的全部,每次看着宋予乔,都是用十足认真的模样看着他,宋予乔甚至还问他:“我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对?我是第一次谈恋爱,有些不对的地方,请多多指教。”
说完,宋予乔还特别恭谨地冲他鞠了一个弯腰九十度的躬,惹得叶泽南不禁发笑。
那个时候,他是宋予乔的全部,而现在,他算宋予乔的什么呢?
夭折掉的初恋?还是已经成为陌路人的前夫?
他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在头顶的白炽灯下,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
不由得,叶泽南已经握紧了双拳,手背上青筋跳起,他深深地闭了闭眼睛,转身离开了房间,反手带上了门。
他对警局的人交待了一声,晚上的时候一定要好好照顾宋予乔,然后就出了警局。
开车在路上飞驰,速度不由得越来越快,终于在一个转弯的时候,他急刹车,趴在方向盘上狠狠地捶打了一下,发出了一声低吼。
他现在脑子里充斥的,全都是宋予乔,高中时候天真烂漫的宋予乔,第一次和他谈恋爱的宋予乔,以及结婚这三年,每每看到叶泽南的时候,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委屈与痛苦,几乎要把他的脑子挤的爆炸了。
他胸膛剧烈的起伏着。
忽然急打了方向盘,原路返回刚刚来的方向。
这一次,他一定要带宋予乔出来!
………………
叶泽南离开后,宋予乔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小腹的坠痛感越来越强烈,好像以前痛经的时候,会痛的死去活来的前兆。
正好一个警察进来,宋予乔叫了一声:“同志,麻烦能不能给我一杯热水?”
警察看着宋予乔有些苍白的脸色,点了点头,从外面的电热水壶里,给宋予乔倒了一杯热水。
宋予乔捧着水杯,向里面呵着热气,趁着这么烫的水喝了两口,才觉得好了一些。
这个时候,房间门打开,一个穿着便服的人走进来,也是个警察,她之所以穿便服能看出来,是因为这人身上有一种气质,就像他表哥苏辰一样。
他笑了笑,坐下来,“你好,我是许朔。”
宋予乔有些迷茫,她不知道这个名字有什么含义?
他说:“我经常听辰子提起过你。”
这样宋予乔就明白了,是表哥的上司队长。
“裴三正在路上,马上就赶过来,”许朔说,“这一次事出突然,是上面直接派人来调查的,不过你也不必惊慌,既然这事情不是你做的,就一定会调查清楚。”
宋予乔听到许朔说裴斯承在路上,一颗心已然放了下来,说:“谢谢。”
许朔在这里陪着宋予乔说了一些话,就是因为裴斯承特意交代过,一定要陪着她多说话,避免她一个人呆在房间里胡思乱想。
确实很有效,虽然和许朔并不是很熟悉,不过平平常常地说一些话,确实让宋予乔排除了此刻内心的焦虑,有人陪的感觉,真的好过独自煎熬。
直到,房间门从外面打开。
这一次来的,是该来的人。
许朔回头,说:“总算是来了。”
宋予乔抬眸,看着站在门口的裴斯承,四目相对。
裴斯承的头发有些凌乱,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他一进门,就直接将领带扯了,随手扔到一边,大跨步走过来,直接俯身将蜷缩在沙发上的宋予乔抱起,没有丝毫停留,一脚踢开门就往外面走。
裴斯承抱着宋予乔身体的双臂很稳,前面有两个警察走过来想要拦住,却被裴斯承迫人的眼神逼退了,“去找你们许队长。”
外面一个警员直接跑进来找了许朔,说:“队、队长,刚才那个……”
许朔摆了摆手:“先让他走吧,局长那里我去解释。”
裴斯承这个样子,一看就是路上跑了一阵子,不知道刚才慌张成什么样子。
后面,紧接着就已经有交警队的执勤交警打过来电话,报了一个车牌号,说是闯红灯,正是裴斯承的车。
许朔原本只是以为,裴斯承对这个宋予乔一般,或许只是兴趣所至,但是现在看来,真的是捧在手心里宠的,真是难得见裴斯承动一次真心。
警局外,叶泽南的车也到了,前面停了一辆黑色的私家车,他也并没有在意,直接下了车,锁了车门,抬步就要向警局里走。
而就在此刻,从警局里出来一个高大的人影,而他的怀里,抱着的正是……宋予乔?!
这个抱着他的男人,竟然是裴斯承!
裴斯承身后跟着一个看起来十分干练的女人,已经将车门打开,裴斯承俯身直接将宋予乔放进去。
直起身来的同时,叶泽南已经向前快走了两步,裴斯承转头就看见了他。
但是,裴斯承看向叶泽南的眼神,太过于凌厉深沉,眼风一扫,叶泽南就自动刹住了向前走的脚步,任由裴斯承坐到后座,那个看起来很干练的女人上了驾驶位,车子开走。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才晃过神来。
刚刚的那个人……真的是裴斯承,抱着宋予乔。
为什么……竟然会这样?!
他向着早已消失不见的私家车方向跑了好几步,忽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声叫了一声。
………………
虞娜在前面开车,把前后座之间的挡板升起来,给后座的两个人留下一片空间。
裴斯承直接将宋予乔搂在怀里,环着她的腰,捧起她的面庞,“不用想那么多,你就安安心心在我身边呆着。”
宋予乔也察觉到了裴斯承的担心,虽然裴斯承从来都不表现在外,这一次,她真真正正从裴斯承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慌乱,和那次从绑匪手中将她抢过来,是一样的,好不容易将内敛的情绪显露了出来。
她笑了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裴斯承的脸颊,手指尖有点颤,说:“我没事儿,我没有多想,原本就不是我做的。”
裴斯承眯了眯眼睛,“你把这件事经过告诉我。”
宋予乔听裴斯承语气凝重了起来,就把上个月,路路打电话让她开一个账户,然后将海外的一笔钱打过来的事情说了。
“路路是我一个好朋友,我打电话询问过她的,她说等下个月她回国,钱就取走,不会出问题。”宋予乔顿了顿,有些担忧,“你说这不会是路路洗黑钱吧?”
裴斯承眉梢一挑,揉了揉眉心:“许朔说你这个朋友的电话打不通,是个空号。”
宋予乔的手机已经让裴斯承从警局拿了回来,她拨通路路的号码,却是已经成了空号。
裴斯承凝眉,想了一下路路的这个名字,觉得好像有一些耳熟,似乎曾经听宋予乔提起过。
他问:“你还有其他联系她的方式么?”
宋予乔这样一想,才想到,前几天刚给华筝要了路路的微信号,已经加了,不知道通过验证了没有。
她打开微信,看到微信上路路已经通过验证了,就急急忙忙发了一条消息过去,问她这笔钱的问题。
不过等了许久,都没有回答了。
裴斯承将宋予乔的手机从她的手里直接拿过来,“你怀孕了,这种有辐射的电子产品需要注意,以后都由我保管。”
宋予乔觉得小腹的坠痛感已经没有刚才明显了,就没有提及。
这样的裴斯承,正在一步一步,稳扎稳打地入驻她的内心,她别开脸,看向车窗外,窗外五彩斑斓的夜色,被车速拉成一条条流光溢彩的线,反射照在视网膜上。
车子开到华苑,前面的虞娜也下了车。
裴斯承覆在宋予乔耳边,轻声道:“你先过去前面等我一下。”布以丸弟。
宋予乔点了点头。
虞娜问:“刚才余秋柏打过来电话,说和程傅秋谈妥了,只剩下最后的合约签署,合同的话,程氏那边说要您亲自过去签,不能传真。”
裴斯承点燃了一支烟,在手指间夹着,烟气渺袅。
“知道了。”
“还有,黎北今早来电话,说他已经到达阿富汗了,还发了一条微博。”
这个不用虞娜说,裴斯承也已经看见了。
今天大早上,黎北就发了一条配图照片的微博:“五月份的中东,阳光的早晨!你们好!”
照片上黎北还穿着中东的那种衣服,戴了头巾。
裴斯承说:“过两天,你就派一个邮件,让他回来。”
虞娜点了点头,刚想要转身开车门,却忽然看见前面不远处宋予乔职业套裙后面的一抹红……
“老板!”
虞娜的声音有些颤抖,手指着宋予乔的方向。
裴斯承在看向宋予乔的同时,手指间夹着的烟蒂掉落在地面上。
………………
夜色。
乔沫终于迎来了已经连续几天都没有来过的叶泽南。
叶泽南的眼眶有些发红,敲响了乔沫的房门。
乔沫打开门,看着叶泽南发红的眼眶,伸出手来触碰了一下,歪着头问:“你哭了么?”
叶泽南什么都没有说,直接开门进去,乔沫在身后,关上了门。
叶泽南走过去,直接坐在沙发上,抬手就起来桌面上一个玻璃酒杯,抬头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又从桌边拿出了一瓶酒,瓶塞打开,满满的倒了一杯酒,再仰头喝下。
这里的每一个房间里,都备有酒,每天都会按照酒瓶的数量,进行登记。
乔沫虽然已经接客了,但是房间里依旧留有酒。
她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自从叶泽南从那个虐待狂手里,将她抱了出去之后,阿绿就不用她再做这些事情了,偶尔只是在夜色里打打杂,或者是整一下账单,汇总数目。
叶泽南或许是喝的有些急了,玫红色的酒液顺着他的下颌线,一直流过喉结,染红了身上的白色衬衫。
乔沫靠着墙站着,看着面前喝酒的叶泽南,一言不发。
隔了许久,她才走过去,直接扬起手就把叶泽南手里的玻璃酒杯夺了过来,然后一下子砸在了地上,“你来我这里,就是一声不吭的喝酒的么?”
嘭的一声,酒杯的碎片在地面上四散飞出,叶泽南的目光也只是看了一眼地面上酒杯玻璃碎片的残骸,顺手就拿起来酒瓶,直接对着瓶口喝酒。
乔沫忽然笑了一声,她也坐下来,从桌边拿起一瓶没有开的红酒。
夜色这里的酒类有自己的一套入货途径,与外面的普通酒类不一样,就比如说一般引用的红酒,都不便宜,而且酒精含量也不低,没有酒量的人,喝两杯也就醉了。
乔沫将红酒塞子打开,也是对着瓶口,直接直接仰着头就喝,一下子喝了一少半。
叶泽南看着乔沫扬起的酒瓶,看着酒瓶里因为空气的进入,酒液逐渐减少,而冒出的空气泡。
“乔沫,你不用……”
乔沫随手擦掉嘴角的玫红液体,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你不是想喝酒么,你不是心情不好么,我陪你喝!”
乔沫完全是一改往日里,面对叶泽南那种安静的模样,忽然用这种样子说话,让叶泽南有些愣了。
乔沫接着说:“叶少,我没有奢求过什么,真的,你十天半个月来一次也好,三五个月心血来潮了来一次也好,但是,你不要每一次来,来了就闷头喝酒,与我说的话不超过三句,好吗?我知道你心里有烦心事,我能看出来,你说出来的话,自己的心里也会好受些……”
乔沫说着,已经低下了头,转了脸不再看叶泽南。
在叶泽南看不到的暗处,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精光。
叶泽南的目光先是在乔沫脸上停留,然后视线落在桌边,才开口:“我才知道,宋予乔在外面的男人,是我小舅。”
之前有过一组照片,说是宋予乔被嘉格的高层潜规则的,那个时候网上的风评一致都指向了陆景重,叶泽南根本就没有多想。
其实,他只要再多看几眼那个照片,就能发现,照片上的男人,不管是背影还是侧影,就是裴斯承!
这样的话,就可以想得通了。
那一日夜晚,在裴家老宅给裴老爷子做寿,坐在裴斯承身边的人,那些在别人口中议论纷纷的人,就是宋予乔!
竟然无缘无故的,错过了两次。
可是,宋予乔不是不能怀孕么?为什么会怀上了裴斯承的孩子!
叶泽南真是痛恨自己的粗心,他抬起手来,想要重重地砸在茶几上,忽然这只手被乔沫抓住了,直接扑倒在他怀里。
“叶少,我知道你心里苦,别折磨自己,好吗?”乔沫抱住了叶泽南的腰,泪水已经打湿了眼眶,埋在叶泽南的胸前,眼泪在他衬衫前晕湿了一块布料。
叶泽南任由乔沫抱着自己,一动没有动。
乔沫环着叶泽南腰身的双手,从他的衬衣下摆向上,抚上了叶泽南的后背,手指轻点。
叶泽南忽然一下子推开了身前的乔沫,乔沫猝不及防被推到在地上。
叶泽南似乎也没有料到自己这样突如其来的举动,说了一声“对不起”,将乔沫从地面上拉起来。
乔沫的手掌心正好按在地面上碎裂的玻璃渣子上,顿时手掌心一手的鲜血淋漓,还嵌着有碎玻璃渣。
叶泽南一把拉过乔沫,已经站起身来,说:“走,快去医院。”
………………
叶泽南带着乔沫出去去医院的事情,已经有人告知阿绿了。
阿绿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找个人后面跟着,有什么事及时给我电话。”
她把叶泽南带乔沫去医院的事情告诉了顾青城,便接着向顾青城回报有关乔沫最近的举动。
顾青城手里拿着一个优盘,正在手指间来回转动着,优盘的金属光泽,在灯光下有些晃眼。
他跳了跳眉梢,问:“只是这几个地方?”
阿绿回道:“是的,只有这几个地方。”
她觉得乔沫这个女人,长得不算是惊艳的,顶多算得上是秀色可餐,扔在人堆里也就被湮没了,还不如老板的前未婚妻长得美到令人过目不忘,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老板对这个女人这么上心,况且,还有一个叶少也在这边。
“继续盯着。”顾青城说。
“是。”
阿绿在临走前,对顾青城说:“叶少,叶泽南已经来过几次,想要把乔沫买出去,问当时的价钱是多少,他愿意掏。”
“别管他,你只管盯着乔沫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