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虚躺在炕上,眯着眼睛似睡着了一般,神念早已将这几个妖怪看了一遍,原来是三个还未化形的妖怪,一个水獭精,一个蟹精,一个鲶鱼精,这仨妖精虽然还不能化形,也许是吃人吃的多了,浑身妖元却是极为雄厚,清虚原本境界远远高于三妖,又是人的魂魄化形而成,因此刻意收敛自己的气息之下,这三个妖怪竟真以为他是个普通血肉浓厚的年轻人。
因此进来之后也不忙着吃人,只听那阴冷的声音又开了口,原来是个鲶鱼精,它在三妖里面修为最深,是以便尊为大哥,“奇怪,这小子明明很是瘦弱,却怎的有那么雄厚的血气呢?”那个尖利的声音却是水獭精发出来的,它道:“管他那么多干吗,先吃了再说,几天没吃人了,我这肚子可是饿的紧啦。”言毕,张开大口就欲吃人。
就在这时,砰地一声,跌跌撞撞的近来一人,却是那老婆婆,想必患有夜盲症吧,以手探路,跌跌撞撞的进了屋来,倒头便拜,一面言道:“各位好心的大王,还请放过这个后生吧,今日老朽本不该收留于他,若是这般害了性命,老朽岂不愧煞。”想了想,又道:“各位大王,你们要实在肚子饿了,就请将就着吃了我吧,老朽虽然老迈,却也还有几斤肉,还望大王们吃了我,饶过那个年轻人吧。
那个鲶鱼大哥没有说话,那个蟹精却颇为不耐,挥动钳子,砰地一声直将那老婆婆打的飞了起来,撞在对面墙上后软软的若面条一般滑了下来,眼见得已经不行了,那蟹精犹自不忿,嘴里道:“老家伙,几次没吃你,你倒是以为大王我惧怕你么,竟敢出来聒噪,真是活腻了,三弟,你将就一下去吃了那老的,我和你大哥却分食了这年小的吧。”
那水獭精原来就是三弟,闻言颇有几分不愉,却也不敢反驳,嘴里低低的骂道:“这老棺材瓤子,碜牙的紧,却让我吃。”一面嘟囔着,一面探出爪子,向那老婆婆走去,刚走了没几步,突然舌头吐了出来,嘴里汩汩的流出了鲜血,一只手掌竟自它后背伸到了前胸,手掌之上瞬间生出许多黑刺,刺入水獭体内,水獭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了下去,竟被一瞬间吸光了体内精血。
那鲶鱼精和螃蟹精只觉眼前一花,就见一道身影到了水獭精身后,方待示警,水獭精竟已经惨死了,两个妖精大惊之下,转身就欲逃走,方一转身,却见门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不是那个方才在炕上躺着的瘦弱年轻人却又是谁呢?
两妖大俱,蓦然身体急向后退,竟欲破墙而出,清虚怎容它们放肆,身形一动,后发先至,在中途已经追上二妖,两只手掌闪烁着淡淡的银光,如闪电一般嗖的穿透了两妖的胸膛,随即吸收了二妖的精元。
清虚吸干二妖后,随手弹出三点火花,将那三妖化为灰烬,然后急忙来到老婆婆身前,急探一掌抵于婆婆后心,一探之下不由黯然,原来适才螃蟹精的一爪子竟已经将老婆婆浑身经脉尽数震断,此刻,老婆婆竟已经到了弥留之刻。
清虚想了想,飞快的从袖中拿出一朵灵芝,滴入一滴自己的鲜血,随后以自己手掌握住,一运力,手掌之上燃起了熊熊火焰,那火焰微微呈绿色,正是清虚之本命真火,少顷,真火将其炼为一丸,清虚轻轻将其放入婆婆口中,那药丸含了清虚精血,此刻竟是入口即化,缓缓化为液体,顺着老婆婆食道滑入胃中,随后药力便融入了老婆婆四肢百骸之中。
清虚以自己真元导引着药力,防范药力反噬,一面引导,一面又运转真元,缓缓替老婆婆洗筋伐髓,不一会老婆婆的鼻息便浓重了起来,清虚心下大定,知道老婆婆的一条命算保住了,并且因为吸收了灵芝的药力,应该可以益寿延年也不一定。
清虚望着这位婆婆,只见她脸上皱纹深深,瘦弱的身躯如同风中的残烛一般,清虚不由一阵心酸,这样的婆婆也不知是怎样在这乱世中生活下去的,竟然还拼了命来救自己,清虚站立一会,心中主意已定,缓缓对婆婆说:“既如此,那婆婆你日后就由我来照料吧。”那婆婆仍在昏睡之中,眉头紧紧蹙着,似有极大痛楚,又似有万千愁苦,清虚缓缓俯下身,以手掌贴于婆婆额头,安神咒于手心发出淡淡蓝光,婆婆沐浴在这蓝光中,眉头渐渐舒展了开来。
清虚见婆婆鼻息平稳,已无大碍,乃将婆婆抱进卧房,见婆婆房中,也仅仅比自己房中多了一床破被而已,不由轻轻摇头,将婆婆放好,盖上被子,轻轻退了出来。
清虚打坐一会,不觉天亮,随着功力逐渐加深,吸收的精元炼化速度也已大大加快,一晚的打坐,仨妖精的精元便已经炼化成为了自己的精气,内视之下,只见经脉宽大,其内精元飞快的循环流动着,元婴也似得了极大补充,已经长到三寸高了,不知不觉间,竟已经修达了出窍期。
修炼到出窍期,是元婴境界修真的梦想,有不少人一辈子卡在这个关卡难有寸进,以至于只能逐渐老死。
清虚发觉自己已达出窍期,无悲无喜,缓缓收了功法,外面已是天光大亮,慢步出来,轻轻来到婆婆门前,轻轻敲了两下门,只听里面婆婆应道:“可是后生么?”清虚道:“正是小子,请问婆婆您可安好?”
“好,好的很,婆婆我觉得自己突然力气大了许多,难不成咱们娘俩都已不在人世了?”
“呵呵,婆婆,你看这日头都这么高了,何来离世之说呢?”
那婆婆不敢置信,缓缓推门走了出来,只见东边天际,一轮红日冉冉升起,这是人间再无疑义,那婆婆望望自己手脚,惊喜不能自已,喜滋滋的赶紧去给清虚弄早饭去了。
一会儿早饭端了上来,是麦糠和了野菜做的饭团团,“年景不好,后生将就用些吧。”婆婆颇有些不好意思,奈何这已经是家里能找出的最好的食粮了。
清虚看了,暗暗心惊,原来百姓生活清苦竟一至于斯,进了一点饮食,清虚同婆婆闲聊起来,这才知道了婆婆家的一些往事,原来这婆婆随夫姓张,是名张氏,早年丧夫,膝下只有一儿,却也在几年前去黑水河畔采药走失了,至今生死未知,想来多半是为妖物所害了。
婆婆说着,又掉落了几滴浑浊的老泪下来,清虚听了,随后安慰婆婆几句,却暗暗打定主意,就在这婆婆家住下,一面修炼,一面照顾婆婆颐养千年。
吃了一点东西后,清虚告诉婆婆自己到附近转转,晚上还要回来住宿,婆婆见清虚朴实,也愿意他再来住下,只是叮嘱他注意安全。
清虚点头应是,随即起身,信步走了出来。
这是一个不足百户的小村子,就坐落在山脚下,顺着村子里唯一的小路慢慢走来,只觉地势越来越高,到最后一户人家时已经到了山腰。
清虚不一会已经到了山顶,极目四望,附近十余里内再无村落,倒是极是安静,因为经常有妖物肆虐,这小村里的精壮劳力均已逃亡他乡,剩余的多是些老弱病残,整个小庄子弥漫着一股暮气。
清虚在山顶随地躺了下来,望着蓝天,随手弄了一条草根含在嘴里,倒也悠闲自在,修真之人岁月漫长,往往没有时间概念,不知不觉间日已西斜,清虚忽然想到晚上应该给婆婆改善一下生活,随即向着黑水河方向飞去,飞至中途即已发现一只吊睛白虎,清虚也不多话,上去一拳打死,然后扛了白虎飞至村边,再拖着白虎进了村里,村里人见了皆啧啧称奇,更多人面有饥色。
清虚边走边跟众位乡邻打招呼,请大家来婆婆家分肉,众乡邻皆雀跃不已,可喜乡邻中还有一位屠户,遂让他屠了这虎,大家均都分了一点肉去,婆婆所得自然最是丰盛,众乡邻皆大欢喜,因为已不知多少年未知肉味……
就这般,清虚白天出去,夜晚会宿,间或弄点野味给乡邻们开开荤,众乡邻吃了他的,皆对他颇有善意,尤为可喜的是自清虚来后,那些妖怪竟然一次也未来,众人生活渐渐安静了下来,大家也都渐渐接受了清虚,不以其为外人。
清虚就在这破落的小山村里住了下来,白天外出打猎,夜晚打坐练功。
不知不觉三年过去了,在清虚精心调理下,老婆婆那风中残烛般的身子竟重新焕发了生机,一天天变得壮实了起来,清虚也不吝啬那些灵药灵草,只要吃了有好处的就尽量给老婆婆吃,是以,老婆婆八十高龄了,竟然耳聪目明,本来花白的头发竟又渐渐变得黑了。
清虚也在与乡邻相处的日子里体会到了温情,他给的多,然而,得到的更多,本来尘封在内心深处的温情渐渐又萌芽了起来。
与这种温情相比,与大师兄的仇怨其实算不了什么。
不过,清虚至今也不能明白,自己不过稍微忤逆了大师兄一下,为何大师兄就一定要追杀自己至入地无门?那倒像不共戴天之仇了。
清虚渐渐将那仇恨淡忘了,他反而很享受目前这种生活,阡陌交错,鸡犬相闻,傍晚回归的牧人拖长了声调吆喝着他的牲畜,阿婶们大着嗓门怒骂阿叔的声音,这一切,都让他感觉舒服极了。
如果可能,他宁愿就这么终老于此……
这一日,清虚刚刚起床,邻居老刘就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抓着清虚的手道:“小石头,小石头,大叔求你一件事情……”(小石是清虚来到这个村子后随口编的一个名字,全名叫李小石,小石头是乡亲们对他的昵称)清虚见老人很急,急忙让老人坐下,然后听老人慢慢道来。
原来,这老刘大叔有一个亲生儿子,几年前因为妖兽肆虐村庄,为了保命就送到了数百里远的土墙镇的一个远房表叔那里,那表叔是个铁匠,老刘的儿子就在那里一面打工,一面住下躲避妖兽,刚开始的时候还过几个月来封信道个平安,可是今年快一年了却一封信也没有,昨夜老刘做了一个噩梦,梦见自己儿子浑身血淋淋的站在他身前,要他快去救他。老刘做了这个噩梦,又想念儿子,哪里还能睡着,坐了一夜,天一亮就跑清虚这里来了。
“小石头啊,大叔拜托你了,大叔就那么一个儿子,可不能断了香火呀”老刘大叔泪涟涟的道,“可是,大叔一把年纪了,这翻山越岭的,实在是去不了啊,小石头,你发发善心,替大叔去看看我儿子好不好?”
清虚还能说什么,只能一个劲点头答应。老刘见清虚答应了,又说道:“我那小儿叫刘二狗,你到了镇上就去找他,给,这是他妈妈给他做的锅贴,你找到他,一定要给他啊。”随后又絮絮叨叨的跟清虚说了去土墙镇的走法,以及到了土墙镇怎么走等等。
清虚听着,只觉耳朵嗡嗡作响,只管胡乱点头应是,终于刘大叔说完了,清虚立刻借收拾行李为由离开了刘大叔。
草草收拾一下,然后和婆婆告别,清虚就匆匆踏上了土墙镇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