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2兄妹俩和白家大伯虽然在上次的事件中跟大家翻了脸,但是在村民的心底深处,还是敬佩这种为了保护亲人不顾一切的精神的,这叫做仗义,这就是为人的本份!
失去了做人的本份儿的白老三,就像一只丧家之犬,在红砖地上急速的扭动着爬行,虽然,看不清前方到底是哪儿,会不会就此跌入万丈深渊。
快啦快出去啦,弟兄们,再爬不了几步,就能到拐弯的地方了!白老三爬的很顺畅,身下的衣服全部脏污成了一片,脸上也挂上了灰,那声音里面,却还是那般欣悦。
他似乎感觉的到,自己正在像一个战场上的将军一样,在中军帐上运筹帷幄,率领着三军儿郎上阵杀敌。
可是,儿郎们为什么不吱一声,好叫咱这个大将军心里熨帖一把呢?
白老三疑惑的往后扭头,烟雾,全是烟雾,跟随着一块来冲锋陷阵的壮汉们全部无影无踪了。
喂——吃没吃饭啊?爬得这般慢!等着你们赶上来,黄花菜都要凉了!白老三高声喝骂了一句,就此趴伏在地面上休息一下。
黄花菜到底是个什么菜呢?自己无意之中说出的这句话,是跟谁学的呢?
白老三忽然就想起了那个怀着鬼胎的女人,起初,貌似,她待自己很亲,对老2最不喜欢,后来,是从什么时候起,慢慢儿的,她的笑容就对自己疏远了呢?跟老2那个冷面冷心的家伙儿反而越走越近,两个人整天合着伙儿的挣钱挣大钱,只丢下自己每天在拉面馆里忙活儿……
他的眼睛的正前方,出现了一双布鞋,黑土布加工成的,被洗的有些发白,跟自己脚上那双一模一样,都是直接在朱阳县鞋摊子上买的,那个女人很懒,除了给小阿文做过鞋,以后,连自己穿的鞋子都指望着买……
白老三愣怔的时候,一只大手正揪起了他的发髻,直直的提到了烟雾最厚重的地方。
他什么都没有看清,厚重的烟雾就像一块不透光的幕布,一下子呛住了他的口鼻,咳——,他本来是要连续的咳嗽起来,眼睛里面也呛出了那么多眼泪……
一记重拳,落在他的鼻子上,身子骤然又往后仰躺下去,热乎乎的什么东西,被喷洒在了烟雾之中,一个声音嘶吼着:混蛋!
那个声音非常熟悉,是曾经被他所鄙视所嘲笑,后来又高山仰止他再也赶不上了的二哥——白承宗。
鲜红的鼻血,流到了前襟,白老三终于回到地面,可以呼吸到不那么呛人的空气,第二声咳咳,终于发了出来。
二……,他想要喊一声二哥,又觉得自己已经负气出走,再也不会留在迷糊阵跟他们共处一室了,这声二哥,就叫的非常的不甘心。
可惜,也实在没有人稀罕做这个二哥,白承宗二话没说,弯腰抬脚,踩住了白老三的脊背,反剪过双手,一小截绳子就捆扎开来。
没办法,来的敌人太多了,绳子稀少用不过来,只好将就将就。
到了这个时候,白老三的耳朵里才聆听到就在身侧,似乎传来一声声沙哑的痛呼,他已经被人合伙儿提溜起来,丢进了一个院子里面。
这个院子,似乎也有熟悉的味道,只可惜烟雾太浓,他正涕泗交流着,分辨不清罢了。
这就是你小子认的路?直接把我们带进阎王殿里来了吧?你小子是不是成心的?把我们骗进来,你好跟迷糊阵的村民缴功领赏?
白老三的腰上,被一个壮汉狠狠的踹了一脚,更多的谩骂声音传了进来,更多的大脚板要伸过来解恨……
白老三的将军梦,碎成了一片一片,碾落成泥。
不是所有的梦想你随便转个脑子就能实现,性格、先天的智商、机遇,哪一样都要恰好做到位才行。
白老三紧闭的眼睛里面,一颗一颗泪水滚成了线……
二百多口子壮汉被浓烟吞噬之后,迷糊阵还是那样安静那样飘飘欲仙,等候在外面的村民和里正们,才恍然明白,迷糊阵在玩真的,这个流传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阵法,正像一只猛兽一般喷云吐雾、深不可测。
都别冲动!大家放宽心,迷糊阵跟我们又没有不共戴天的仇恨,为了保护一个妖孽鬼胎,绝对不会伤害到我们村民的性命,安下心来,我们一块再想想办法!里正们只能站在队伍的最前列安抚自己的村民,那二百多个壮汉的亲人担忧啊!
浓烟滚滚的气势并没有稍懈,直冲向暗沉沉阴霾了许多个日子的天空,老天爷不肯降下甘霖给子民们,真的是为了此地有一个孕妇,怀着双胎存活吗?
迷糊阵的老少爷儿们,轻轻松松就把二百多口子收拾了,堆放进四个宅院里才放的开。
叫瞎了眼睛的狗才们看看,迷糊阵阵法还在,懂得阵法的人也还在,哈哈,来啊!再派出点虾兵蟹将叫咱家的儿郎练练手,还都没过够瘾呢是不是?
苍老的声音在祠堂的高台上响起,凡是听到这个声音的迷糊阵村民,无论征战在阵法中的男丁,还是被聚拢在祠堂附近的家园中谈天说地的妇孺,个个笑开了花儿。
真开心啊,知道自己位于一个庞大的大家族之中,出了任何祸事,都会得到无私的庇护。
就连那个怀了鬼胎的女人,因为她是迷糊阵的一份子,也绝对不容许外敌来捉拿来绑缚!
外村人开始想到一个好办法,集体站到了村口往里面呼喊:白承宗带着的人在哪儿?回答一声——回答一声——回答一声……
声音振林樾,却震不破依然滚滚的浓烟,回答他们的,只有隐隐约约的哀嚎声,断断续续的,似乎就出自阵中。
冲进去,把娃儿们救出来!二百多个壮汉的家人等待不下去了,抓着武器往外跑,一时之间,局势不由里正们所掌控。
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远远地监视着呢!迷糊阵的烟雾中传来一声厚重的钟响:噹……!
这声音传遍了四野,传到了每一个浓雾弥漫的角落和村子外的艾草地、河沿儿岗,与被外村人围聚的村口。
快!变阵法!这是敌人想群攻!有经验的长老们立刻改换了行动部署,那语音都激动得无以复加,被代代相传了那么久的阵法,终于可以拿出来使用,多么过瘾多么光荣,请让敌人来的更猛烈些吧!浑身的本事咱不想带到棺材里面去啊!
可是为什么敌人迟迟没有冲进来?为什么他们停住了脚步,全都站直了身子回头去看?
侧耳细听,仿佛有马蹄声奔涌而来,就在通往迷糊阵的大道上,卷起的土尘仿若大军来袭。
迷糊阵安静下来,只剩下滚滚的浓烟还在蒸腾向阴霾的天空。
这一次,是官兵。
高台上甚至能看清猎猎的旗帜,一色儿的宝马良驹,一水儿的官兵制服,胯下佩戴的钢刀在阴霾里也闪烁着夺人的寒光。
官兵与外村的村民会合了,十几个里正兴奋的围上去比划着什么,不用说,肯定在告迷糊阵的狠状。
是继续过瘾落一个造反的名头,还是缴械投降为官兵让开道路,这不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
一个苍老的身影再次走向了那口大钟,亲自操刀,撞出了几个连续又不连续的短音。
事——不——可——为,撤……,几位长老喃喃的破译出钟声敲出的密码,花眼的眼睛更花了,驼背的更驼了,连走路都要离不开搀扶,嘴唇哆嗦着指挥各自的人手退回祠堂里面去。
白老2再不多言,弯身对众人施礼,扭头就往家的方向跑去,浓雾渐渐稀薄,在他的身后,陆陆续续又跟出来了不少砖窑厂的雇工。
尽管,身后的家人在拼命的呼唤:娃儿,那是官兵要来抓走你们东家,咱们胳膊拧不过大腿啊……!
村外的官兵已经做好了冲锋的准备,一个号令官的声音格外浑厚辽远:迷糊阵的李里正,马上出阵迎接上官,我数十个数儿,还没有动静就要马上踏平全村!
然后,是袁县令愤怒的抗议声:这只不过是迷糊阵村民防止外敌入侵的手段罢了,就算是手段激烈了一些,也绝没有出兵踏平全村的道理!你们再要如此霸道,袁某就算御前告状,也一定会为村民讨个公道!
袁县令,你这个脾气吃了这么多的亏,倒还是不肯改?哈哈!你们朱阳县造下旱灾,还不都是你这个县令包庇妖孽,才遭到的天谴?叫本官不插手你县的事务也行,你叫老天爷救命,给你们朱阳县下场大雨,本官马上带人就走,登州府衙上,还要回报府衙大人,为你这个县令请上一功!
高头大马上,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在冷嘲热讽,袁县令满脸紫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