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别人家的大姐从今天做起
那箱子重得很，让人不禁担心颖儿那两条小胳膊能不能拿得动。
“青儿，快来帮帮我。”颖儿羞涩一笑，朝身边的少女抛去求助的眼神。
果然，她一个人还是拿不动的。
顿时，屋里响起了一阵笑声。
唯有蒙砚一人没有笑，她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因为颖儿而有些轻松的气氛好像一点都没有笼罩到她的头上，即便那箱子东西都是给她的，即便她现在是受宠若惊的。
每个人或坐或站的地方都离蒙砚不远，但蒙砚却觉得他们离得极远，她这么比喻着——她是整个人站在地狱里，他们是半个人躺在地狱里。
手里的一对玉镯子已经被蒙砚的手给焐热了，她的灵魂和身体似乎是分离的，脸上做着此刻最得体最应该表现的表情，心里却是飘到了房子上空，冷漠地看着这里的每一个人。
不知怎的，蒙砚突然就想起了七岁那年，她被殷素娘卖入黄府为婢的日子。
蒙砚记起在一个冰冷的夜晚里，曾有一个比她大一岁的丫鬟因为偷馒头而被活活打死的事情了，她记得那时被吓尿的感觉，记得尿液从热变冷的过程，记得那双闭不上的眼睛，也记得自己当时的眼睛瞪得多么大，这也许是她眼睛比常人还大上一圈加一圈的原因吧？
“大小姐？”一句询问的呼唤让蒙砚立刻回神，她无比自然地看向颖儿，也看向那个打开了的箱子。
的确是比蒙大老爷给的那份还要重多了。
三夫人和蒙芷盈此刻笑不出来了，就连并不在乎的蒙芷秋都有些愤愤了，那滋味就好像是有人在拿刀切她们的肉一样。
虽然奇怪，但却好似经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明明不是自己的东西，却比东西的主人更加心疼，更加恨。
蒙老夫人的脸色僵硬了，但她一句不满都没有说。
整个蒙府里，谁能大得过蒙老太爷去呢？
看看那箱子东西，再看看手里那对玉镯，蒙砚心里觉得好笑，却表情诚恳地戴上温热的镯子，面上笑得欣喜，同时，她还得再跪下，朝着蒙老太爷和蒙老夫人磕上一个响头。
似乎是要把十五年来亏欠蒙砚的东西统统都送了一样，昨日已经给了见面礼的二夫人、三夫人和四夫人又拿出了东西，就连另外三个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的老爷们都纷纷拿出东西送了。
虽然没有昨日的蒙大老爷蒙岳送的多，但也算是尽了心意的。
蒙砚接过一样又一样的东西，不停地道着谢，一道下来，蒙砚得出结论——蒙二老爷蒙鑫，不像老爷那样文弱，他高大粗壮，英俊潇洒。蒙三老爷蒙举跟三夫人有些夫妻相。梦四老爷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子有文化的气息。
不过几刻钟的时间，蒙砚突然就富起来了，祖父是大方的，父亲是大方，几个叔叔也是大方的，比起祖母和婶婶们给的，还是他们给的更加实用些。
一大家子借着几番送礼，马上就把因为蒙老夫人而弄僵的气氛热起来了，他们闲聊了一会儿后，门外的丫鬟便进来报时了。
巳时快到了，客人们的马车也要到了。
蒙老太爷出了名的清水，请来的客人自然是非富即贵，绝不是那等随随便便的人可以进来的。
大夫人看着时候到了，便站起身来，她走到蒙砚身旁，凤眼没分一点视线给蒙砚身旁的那一大箱子东西，她轻轻地扶上蒙砚的肩膀，入进手里的都是粗硬骨感，一点不比她女儿蒙芷秋的柔软细嫩。
“砚儿，你带着弟弟妹妹们去门厅迎客吧，昨日母亲叫妈妈与你说的话，你都记得吧？”
蒙砚抬眼望她，昨日大夫人只让人送了衣物用品给她，有叫哪个妈妈跟她说过什么吗？
“母亲放心，砚儿明白。”回答的很是乖巧。
四夫人蒙砚乖巧懂事的模样，不禁撇嘴一笑，她可不相信大夫人真的会叫人教蒙砚什么，这大小姐就这样应下来，该不会一会儿就要做错事情了吧？
时候到了，很快，一行七人又浩浩荡荡地走了，剩下一堆人坐在原位上。
蒙老夫人的脸色持续性地转阴中，突然，她转目瞥向三夫人，把三夫人吓得一抖。
“三媳妇，你那孩子呢？”看样子，蒙老夫人是打算找人泄火了。
三夫人闻言立刻变脸，她先是转头用解释的眼神看了眼身边的丈夫后，才回答老夫人，“俊儿昨夜受了凉，您知道的，他的身子一向不好，这时候还躺在床上睡着呢。”
“是吗？那你可得找个好大夫仔细看看，别让小孩子受罪了。”老夫人好像看够了三夫人的惊慌，她拿起茶杯，缓缓地喝了口，不再多提，算是放过三夫人了。
门厅处。
“弟弟们，你们三个负责小子，我和妹妹们负责姑娘，如何？”蒙砚站在门厅口，叫康妈妈拿了个屏风过来。
蒙琦安一直很捧蒙砚的场，虽然不太愿与蒙砚分开，但还是答应了，“好！”
他一答应，旁的人便再也没有反对的可能了，敢跟他蒙府小魔王作对，那就是作死。
屏风很大，直接将门厅隔了开来，一边是通向小姐们聊天赏花的漂亮小亭子，一边是通向少爷们作乐玩耍的宽大练武场。
蒙芷秋和蒙芷菱静静地看着蒙砚指挥一切，心里不解，蒙砚怎么会对蒙府那么熟悉呢？
很快，蒙芷盈这口直心快的就解开了她们疑惑。
“大姐，你才刚来多久，怎么对蒙府这么熟？是不是昨儿半夜跑出来逛过？”蒙芷盈说话从来就没有好听过，她自认为，她能叫蒙砚大姐，已经是对她最大的恩惠了，绝对不是因为蒙砚刚得了那么多东西，她想分杯羹。
蒙砚抚了抚鬓边的几缕发丝，“都是七弟告诉我的，不然我可要弄错很多事情了。”
“蒙琦安？哼，他说的话也能信？他最喜欢耍人了，你可别被他卖了还替他数钱。”蒙芷盈赌着气，她平日里给了蒙琦安那么多好处，都没见到蒙琦安这么上赶着讨好她呢，蒙砚到底是做了什么，竟然让蒙琦安这么护着她？
当然了，这个问题也是蒙芷秋和蒙芷菱很想知道的。
蒙芷菱昨日傍晚并不在场，她只听丫鬟说了，蒙砚给了蒙琦安几颗糖果而已，却一下子就把蒙琦安给收服了。
难道是那糖果有什么蹊跷？
蒙芷秋也跟她想到了一个地方，但是两人又同时卡在了一个地方——七弟是二婶婶那里的，她们可不觉得二婶婶会是一个放任的人，难道蒙砚把二婶婶也给收服了？
不可能！
深知二夫人厉害的两人立刻放弃了这个猜测。
蒙芷菱记得母亲叮嘱，她一点都不打算跟蒙砚作对，不论如何，她还是先尝试着接近一番，以防日后有需要。
“大姐，亭子里的东西准备好了吗？”蒙芷菱开口提醒道。
蒙砚像是很感谢她的关心，朝她灿烂一笑，大眼睛眯了一半，“准备好了，今天阳光很好，上午就在那里吧，厅里的东西到时候再让丫鬟们摆上。”
蒙芷秋柳眉微皱，看来蒙芷菱是打算站到蒙砚那一边了，不过大夫人昨夜也已经教导过她了，蒙砚这人奇怪得很，不用太过排斥，随意一点就行，但心里的警惕却不能少。
蒙砚这人在她们看来的确是很奇怪的。
一个这么完美的人会是蒙府丢弃了十五年的人？说出去谁会相信呢？
原本以为那被弃了十五年的乡下丫头会是胆小怯懦，污脏低贱的，谁知道会是蒙砚这个样子的？
不过，昨夜大夫人已经派人去边塘村问了，只是路程遥远，得等上四五天才能知道详情，到时候她们就能知道蒙砚到底是得了什么奇遇才变成这样的了。
“二妹妹，想什么呢？”蒙砚突然就拿手勾了蒙芷秋的鼻头一下。
沉浸在思绪中的蒙芷秋没有一点准备，顿时就吓得浑身一颤，她惊慌中还以为蒙砚往她脸上弄了什么东西呢，结果定眼一看，原来蒙砚只是拿手指轻轻碰了一下她的鼻尖罢了。
不过是一个姐姐调笑妹妹的宠爱举动。
站在蒙芷秋旁边的蒙芷盈差点也被吓到了，她是大房的人，蒙砚说白了就是一个外来的潜在敌人，若是蒙砚对蒙芷秋做了什么不好的，而她又在一旁，那她肯定是逃不了责任的，大夫人铁定不会放过她。
看了两人惊弓之态的蒙芷菱倒是忍不住笑了出来，“二姐怎么这么害怕？大姐不过是看你一直发着呆才喊你一下罢了，你看你，吓得汗都出来了，还不快擦擦。”
蒙芷秋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并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她尴尬地笑笑，小女孩姿态地跺了跺脚，“我是在想我准备给祖父的礼物，不知道雪桃有没有替我看好，这才吓了一跳，姐姐莫怪啊。”
蒙砚毫不在意地笑了，但她没有再上手去碰蒙芷秋一下，“是我吓着你了。”
蒙芷秋见状，条件反射地就想去给蒙砚赔罪，可蒙砚并没有不高兴的样子，她一直笑着，先帮蒙芷盈扶了扶头上的簪子，又替蒙芷菱整理了一下腰后的衣服皱褶，最后还给蒙芷秋抚了下美人尖上的一丝乱发。
全然一副大姐的模样。
这么一个美人用那么宠爱的眼神看着你，不论男女，总免不得被会心一击，连蒙芷盈的心跳都快了一拍，心里直奇怪，怎么蒙砚会对她这么好呢？
蒙砚拍拍手完事了后，便带着三个心思各异的妹妹在门厅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