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从没有见过磕头这么响的女子
被猛地打脸的蒙芷盈惊讶地瞪着蒙琦安，他真是傻了吧？不是几颗破糖果，就叫那乡下丫头给收买了？
“姐姐别怕，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蒙琦安转过身挡在蒙砚身前，还不忘回头安抚蒙砚一句，手里的糖果抓得紧紧的。
蒙砚笑容不改，好似最疼爱弟妹的大姐，只当那是个可爱的玩笑，“弟弟别当真，妹妹不过是开个玩笑。”
说完，她便朝蒙芷盈解释道：“妹妹别怕，你我十五年不见，自然是认不得的，我这里有父亲的书信一封，上面还有父亲的私印，父亲如今有事不在，丫鬟们说母亲在前面大厅内，几步路的时间，叫丫鬟拿过去给母亲看看不就真相大白了吗？妹妹不急。”
“你……”蒙芷盈看着蒙砚真从袖子里拿出来了书信，气得说不出话。
原本，蒙芷盈一开始还以为蒙砚是个丑八怪乡巴佬，现在一看，容貌一等，气质一等，连披风下的衣服都是京城里的上等货，她最看不得比她好看的，于是故意想发难，最好直接把她扫地出府，反正爹爹不在，母亲不管，谁知那小魔王竟然站在了她那一边，真是色迷心窍，好吃成性！最令她气绝的是，那乡下丫头那么一说，不就是在当着下人的面说母亲坐在大厅内听着看着，任由妹妹欺压姐姐，装作不知吗？
就在大家僵硬对峙之时，大夫人及时地让丫鬟来传话了。
“这个姑娘……”一身穿杏红色夹衫，蓝色纱裙的丫鬟正要对着蒙砚说话，还没说出口，便被一双大得出奇的大眼盯了个语塞。
叫谁姑娘呢？
蒙琦安这本来不该注意到什么的汉子竟然皱起了浓眉，意识到丫鬟是在刻意模糊了蒙砚的身份，立刻不客气地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奴婢竟然叫我姐姐是‘这个姑娘’？你的嘴巴是不想要了吧？”
“奴婢错了，奴婢错了，”丫鬟反应快，立即躬腰道歉，不过却是对着蒙琦安的。
“你对我说什么，对我姐姐说！”蒙琦安又注意到了，他脾气火爆，马上大骂。
蒙砚适时地伸出手拉住了蒙琦安的肩膀，安抚着，“弟弟别气了，丫鬟也不是故意的，就别理了。估估摸着是夫人传我进去，就别耽搁了。”
蒙琦安被这温柔如春风的嗓音抚得顺毛，即时点点头，竟然就收回了怒火，将手里的糖果收进衣服里，就带着蒙砚一起进去了，将丫鬟晾在一边。
康妈妈见状，赶紧跟上。
蒙芷盈恨恨的，立刻要追上去，忽的，她发现蒙琦渊不见了，她回头一看，哼，这家伙竟然还在一脸痴迷状，不知道是不是入了魔，气的蒙芷盈狠狠一跺脚，“蒙琦渊，你再这般，我就告诉大姐了，你竟然帮着那个乡下丫头！”
“啊？”蒙琦渊才从美梦里出来。
大厅内，蒙砚正在敬茶。
不需要任何人教导，蒙砚自己如同主人公一般，顺口叫康妈妈拿下了她的披风，她自己手里举着茶杯，那对膝盖竟是跪得那么轻易，就好似郑重地上坟一样，扑通一大声。
“母亲喝茶。”蒙砚抬起头，望着大夫人，笑容满面，眼里满是孺慕之情。
座上的大夫人好似很怕冷，初秋的天气，便穿上了红色的袄子，纱裙换成了留仙长裙，头上一对红珊瑚翡翠连枝簪，她皮肤白皙，凤眼细长，妆容华贵，保养极好，好似二十出头，却端庄沉着，主母该有的都有。
大夫人低头看着面前动作一气呵成的少女，这少女身材纤瘦，比芷秋还要矮一点，肤色白嫩，是看得出来的水润，那鼻嘴跟原大夫人一模一样，就是不知道这大眼睛像谁了……
心里想着，动作却没有迟缓，大夫人接过蒙砚手里的茶杯，喝了一口，便叫丫鬟拿了一样东西给她——是一对翡翠鎏金镯子。
门前看着的蒙芷盈咬牙捏帕，这么好的东西……
既然大夫人都给了见面礼，那么其他人自然也要给。
蒙砚站着走着，一个接一个的敬茶。
二夫人捂嘴俏皮一笑，冲蒙砚眨眨眼，给了她一对珍珠耳环和一只玛瑙大挖耳簪，二夫人一如她的宝贝儿子蒙琦安那般，一颦一笑都带着说不清楚的恶意，看人分不清是好是坏，只凭心意。
蒙琦安冲着蒙砚使了使眼色，很高兴自己的娘亲给了两份礼物。
三夫人拿小眼睛上下打量着蒙砚，眼里满是一丝丝根本不需要藏起来的嫉恨，她最讨厌长得好看的女子了，但手上礼物却没有给轻，她可不想让四夫人看轻。
到了四夫人那儿了，她放下茶杯，很是自然地握住了蒙砚的手，“诶呦，我可怜的砚儿哦，在外面受了不少苦吧？可埋怨过家里人呀？”
蒙砚得体地笑着，没有收回手，而是回抚了一下，“砚儿过得很好，在边塘村一直修身养性，为蒙府祈福，没有一刻耽搁过。”、
“是么？那砚儿可真是好姑娘啊，这么良善，只有那狼心狗肺的人才会有心害了砚儿呢。”四夫人说着，刻意在蒙砚的眼前拿眼神瞧向大夫人。
蒙砚好像没看见，她笑了笑，“小婶婶别担心，砚儿现在回了家，有了父亲母亲，父亲母亲自会保护我。”
“是吗？大嫂，你听听，砚儿可盼着你的保护呢。”四夫人朝大夫人笑出了声。
蒙砚也回头，轻巧地抽回了手，几步上前，扑通又是重重的一跪，“砚儿那么久没回家，很多东西不懂的，若是做错了什么，只希望母亲多宽恕。”
话落，头磕得震天响，还是跟上坟一样。
——这实诚憨厚的孩子噢！
二夫人三夫人四夫人纷纷傻眼了，什么世面没见，就是没见过头磕得这么响亮的人，此刻，她们都等着蒙砚抬头，都想看看蒙砚的头是不是磕破了……
一进来就站在了二夫人身后默默不做声的蒙琦安瞪着眼，暗自急了，这么响的声音啊！头肯定破了啊！
“姐姐？姐姐在哪里呢？”一声如夜莺啼唱，清泉潾潾的少女音响起来。
话未落，大厅的珠帘被掀开了。
一身月色飞袖百褶裙的女子快步走了出来，她与大夫人容貌像了七分，其余三分便像蒙大老爷，凤眼细长，鼻梁如山高，唇如红花艳，一个有强烈个人特色的美人，放在哪里，都是脱颖而出，绝不逊色。
那便是蒙芷秋，府里最受宠爱的小姐。
“姐姐，终于见到你了，妹妹日思夜想的，一直想着你呢。”蒙芷秋步履轻快，立刻就到了蒙砚的身旁，抬头就要把头还磕在地上的她拉起来，来个姐妹情深的相拥而泣。
众夫人，包括厅里的丫鬟，还有蒙芷盈、蒙琦安、蒙琦渊，他们都伸长了脖子，都想看看这头磕破了没有。
也许是天赋异禀，也许是雷声大雨点小，反正，蒙砚的额头负了众望的完好无缺，就是有点红而已。
这样都没破？三夫人与蒙芷盈暗恨。
好险好险。蒙琦安与蒙琦渊心里庆幸，姐姐的脸那么美，可别弄坏了。
蒙芷秋看着蒙砚的脸，说没有惊艳和嫉妒是不可能的。
美人见美人，就是要比较，没有最美，只有更美。
但蒙芷秋这一看也只是瞬间，立刻，她就将这个姐姐抱进了怀里，哭诉着思念。
原本以为蒙砚会僵硬得不知如何自处，毕竟两人从没见过面，也从不知道对方的存在是什么意义，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蒙砚那情感倾泻可比蒙芷秋更加有想象空间。
一山还比一山高。
哭，也是有讲究的。
蒙芷秋珠花轻弹，眼含雾气，未语泪先流。
蒙砚却是一滴泪都没有掉下来，反而是憋红了眼圈，愣是一颗眼泪都没掉下来，这种时候，她还要故作坚强地安慰着还在哭泣的幼妹。
孰高孰低，就看谁的分辨了。
隐在角落看完全场的康妈妈表示，奴婢强烈要求叛主！
最后，还是看不下去的大夫人阻止了她们俩生离死别一样的初次见面。
“好了好了，你姐姐回来的好日子，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现在太阳都下去了，公公奶奶已经歇息了就别去打扰了，秋儿快别哭了，扶着你姐姐，先去放下行李，好好梳洗一番，晚上等老爷回来了，你们再好好聊聊。”
等到大家都散了，康妈妈就拿着俞瑜给的包袱，跟着蒙砚一起去看住处了。
蒙砚住在后院东边的行水院，距离大夫人的悦园院并不太远，两条花廊的距离。
因为大夫人很疼蒙芷秋，所以就连蒙芷秋的院子都是在大夫人的隔壁，规模就差一点点，但是距离很近，只隔了一堵墙。
康妈妈知道，蒙砚在住上面，并没有被苛待，是她如今的地位应该住的。
行水院前，康妈妈拿着包袱，看着院子里站着的四个衣食住行，三个洒水，两个守门。
九个丫鬟，够了。
蒙芷秋此时还拉着蒙砚的手，一遍一遍给她介绍屋里的布局和东西。
她声音好听，态度温和，面面俱到，若是一般人，肯定感去，康妈妈留下。”
蒙砚说着走进内间，康妈妈立刻也跟着进去了。
九个丫鬟对视几眼，心里疑惑，难道大小姐不应该跟她们说几句体恤的话，比如‘今日起，你们就是我的人了，日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大家好好干活，奖赏多多。’或者跟她们敲打几句，比如‘我不知道你们是哪个院子过来的，但是今天起，你们的主子便是我，对我忠心的必有重赏，敢背叛我的，我绝不放过！’
怎么这大小姐就只是挨个看了她们每个人一眼，就啥也不说地走了，这样她们接下来要怎么做啊？？？
疑惑归疑惑，丫鬟们还是照蒙砚说的，各做各的去了。
只有四个衣食住行的守在屋子外，等着大小姐吩咐，这就是她们该做的了。
人都有好奇心，四个人都忍不住猜想，大小姐和康妈妈在屋子里做什么呢？怎么听不见一点动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