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看着他们,眼神里透着精明与严厉,他虽然已经退了好些年了,可在这个家说话还是相当有份量的。他一言出了,何舒云理亏心虚,自然不敢再争执;而张一冬虽然很生气,可对岳父却一直很恭敬的,所以此刻也闭了嘴。
何老虽然年纪大,但脑子却并不糊涂,也知道网络暴力的可怕性,更深知“好事不出门,丑事传千里”,若置之不理,任由事态发展下去,这何家积累下来的好口碑,肯定就会毁于一旦。
他房间里踱着步子,想了想之后说,“舒云,虽然现在迪成不在了,可你是公司法人,又是股东,自然就推脱不了责任……”
“可我……我连公司里的情况都不知道,怎么解决啊。”何舒云脸色不大好,何老话里这么浅显的道理,她又怎么可能不懂呢?但她脑子懵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不懂解决,这不是理由,”何老说道。
“那……怎么办?”何舒云怔怔的问。
何老又想想,“这事,不能搁下去,总得找人出面才行……”
“找谁啊?”何舒云一时间更不知所以,这张一冬有要职在身,他自然是不会出面的;舒月还没她书念得多呢,更是什么都不知道;心蕾那个猪脑子就更不行了……罗家嘛,遇到这种事,避都避不及,肯定更不可能帮忙了。
何老想了一会儿,倒没有想出什么办法来,便看着女婿,“一冬,你觉得这件事应该怎么处理?”他虽然一直偏心大女儿,可也知道,遇到这种问题,互相推诿,互相指责都不是办法,问题搁在哪儿了,就必须要解决掉。
张一冬在仕途上摸爬滚打多年,对处理这种棘手的事情倒也有些方法,来之前,他心里已经有了腹稿,这会儿既然何老问起,他便直接说,“依我看,事情现在闹得很大,必须先请公关公司控制舆论,将负面信息控制到最小化。”
他的思路很清楚,“同时请会计师事务所到公司清帐,公司里的事,一件件,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只有从根源解决问题,才能更好的压制舆论。”反正,这事要再拖下去的话,对何家,对他,都是极为不利的。
何老听罢觉得在理,好像目前也只能这样了,“舒云,你就照一冬说的这么做。”
何舒云最怕麻烦,现在得知能找人处理,当然觉得轻松了,于是点点头。
何老转而看着女婿,“一冬,你有人脉,这件事,还得你出面帮帮你大姐……”
“爸,”张一冬说道,“帮忙找公关公司和会计师事务所这没问题,”之后话题一转,婉拒道,“但你是知道的,我的身份不方便直接出面的。”
何老听后,知道女婿也为难,便说道,“那行,你能帮的就尽量帮,不方便出面的就让舒月来。”
虽然不愿意妻子掺和进这事,可何老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张一冬也只有硬着头皮答应了。
*
在张一冬的授意下,何舒云立刻打电话,让公司里的管理人员出面安排那些客户,承诺会尽快将钱兑现的。
而后,她又去了张一冬介绍的公关公司和会计师事务所,两边公司听闻她的事情后,都立刻拿出了可行性的处理方案,她听后,感觉也不错。
可说到签合同时,对方都均提出要先支付部分费用,而她现在囊中羞涩,现在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她立刻告诉他们,自己是张一冬的姐姐,可现在这个社会,有关系归有关系,没钱,谁会帮你做事啊。于是,事情又陷入窘境了。
就在她愁闷难解,走投无路时,接到何舒月的电话,“姐,银行需要的那些证件,我都帮你弄好了。”
这简直就是雪中送炭,何舒云惊喜不已,姐妹俩立刻就到了银行。
原本舒月在银行就有熟人,现在手续也齐全了,自然就很顺利的将傅迪成银行帐户里的全部余额直接转存到了何舒云帐户里。
可当银行工作人员请她签字确认金额的时候,看着那余额,何舒云大惊,“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前几天我来查的时候他帐户里明明还有一千多万,怎么现在就只有一千多块了?”这一千多万和一千多元,可是天壤之别啊。
舒月一听,也凑过来,果真,银行回执单上,金额只有一千多元,她吃惊不已,附和着说,“是啊,你们一定弄错了,上次查帐,我也在的。”
银行工作人员纳闷着,又再一次确认,之后告诉她们,“何女士,傅迪成先生帐户余额的确只有这么多。”
“不可能!”何舒云愤然不平,拍案而起,“一定是你搞错了。”她怒目相视,“你们银行是怎么办事的?肯定是私吞了我的钱。”
她这一吵闹,惊动了银行大厅里的人,怕影响不好,银行管理人员只得将她们请进了VIP贵宾室。
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得知客户存在银行的钱不翼而飞,银行方面很是重视,立刻安排了分行行长过来解决。
就在银行人员反复核查后,行长告诉她,“何女士,傅迪成的帐户在三天之前的确有一千一百万零一千两百三十一元的余额,可是昨天经过自动转帐,转出了一千一百万,所以帐户上的余额就只有一千两百三十一元了。”
对于银行的解释,何舒云自然不相信,扬着手里的卡,质问道:“卡明明在我这儿,怎么可能会转帐出去?”
行长解释道:“经过查实,傅先生的帐户有设定每月五日自动转帐到指定帐户。”
“不可能!”何舒云怒道。
可当何舒云看到有傅迪成签字办理的自动转帐业务的回单时,哑口无言。这一千多万不翼而飞,一时间,让她难以接受。
而后,当她看着银行打出来最近半年的流水单时,发现每个月固定汇往那个帐户的钱都是以上千万计算的,现在粗略算一下,就有近六千万。
舒月在一旁,也震惊不已,问道:“姐,这个帐户是谁的?迪成怎么会转这么多钱给他?”她想了想又说,“这会不会是迪成的另一个帐户?”
她的话,倒提醒了何舒云,若那个帐户真是傅迪成的,那么这六千万应该都就还在,自然也就属于她的。于是,她立刻凶神恶刹的让银行查询那个帐户的信息。
很快,在当初办理的回执单上,也顺利的看到对方帐户户主的姓名“龚婷婷”,很显然,这是一个女人的名字。何舒云看着觉得刺眼又恼怒,心底极不是滋味,她怒着,对行长说,“我要求你们马上把转往这个帐户的钱全部收回来!”
行长解释着:“转帐已经发生,钱也进入了对方帐户,要收回来,是不可能的。”
何舒云拍桌子,“你要是不收回来,我马上去告你们!”
“傅迪成签了自动转帐的业务单,我们银行也只是按照客户的需求操作,没有任何过错。”行长语气铿锵,不卑不亢的说。
总共可是六千多万啊!可却被傅迪成转给了一个女人,这个男人口口声声说要娶她,爱她的男人,竟然背着她在外面养小三,还把所有钱给了小三,这让何舒云一时间难以接受,也没管有理没理,反正是在银行里大闹着。
行长看着何舒云大闹,一时间也没撤,于是,只好委婉的提醒道,“何女士,你与傅迪成是夫妻,如果能证明傅迪成转出的钱赠给了另一个女人,你完全可以通过法律途径把赠予的钱要回来的。”
像是醍醐灌顶般,何舒云微微一怔。
“是啊,姐,咱们只要有傅迪成的转帐凭证,就可以去法院起诉这个女人,那样就能把钱要回来了。”舒月起初以为拿钱无望,也垂头丧气的,这下子,脑子倒是清醒了不少。
*
很快,舒月便通过熟人,查到这个叫龚婷婷女人的信息了。
“这傅迪成真不是个好东西,”舒月边开车边愤恨的骂着,“吃着锅里看着碗里……竟然还在外面养小三。”她们查到,那个叫龚婷婷的女人,只有二十四岁,比心蕾还小一岁。
何舒云自然是愤怒难当,一时间,对傅迪成也是痛恨不已,这个男人,妄费自己这么信任他,他竟然背叛自己。他给自己用的是信用卡,可转给小三的竟然是现金,而且竟然趣÷阁趣÷阁都是上千万,可想而知,这个小三在他心中的重要性。
“做小三的女人,真不要脸,插足别人的家庭,”舒月愤愤不平的说,“姐,告死她,把钱要回来。”
于是,姐妹俩立刻找了律师,直接到了法院,对龚婷婷提出了诉讼。
办完这些事之后,何舒云早已经身心疲惫,姐妹俩直接回了何家。可刚进何家门,便看见几个身着制服的警察在客厅里,其中一个,便是之前在派出所带她认尸,帮她做趣÷阁录的那个警察。
警察怎么找到家里来了?他们上门,定没好事。何舒云心虚,腿都在打颤,脑子里一懵,差点吓晕过去,幸好身边的舒月及时扶住了她,“姐,你怎么了?”
何舒云脸色苍白,虚弱的摇摇头,此时,进退两难,她只得说,“我头晕。舒月,扶我回房去。”
舒月扶着她正要上楼,只听警察说道,“何女士,请留步。关于傅迪成的案子,我们还需要向你了解一下情况。”
舒云心一惊,又假装要晕倒,靠在舒月身上。
舒月见状,仗着自己是张一冬的夫人,便不悦的说,“没见我姐不舒服吗?你们有什么要紧事,非得现在问吗?”
“的确很要紧,对于案件侦破很重要。”警察说,因为碍于张一冬的面子,他们已经在何家等了三个多小时了,现在好不容易等到何舒云回来,自然就想马上问清楚。
这时,何老也走过来,见了大女儿脸色苍白,自然很担心,“舒云,你是哪里不舒服?”
事已至此,何舒云也知道,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即使她现在找借口躲回房间了,可这些警察却不会离开,会一直等在这里,于是她虚弱的摇摇头,“爸,我只是头有点晕而已,没什么大碍。”
说罢,她又对舒月说,“扶我去客厅吧。”
何舒云坐在沙发上,她对面,坐着三个警察,她左手边是何老,右手是舒月,她虽然心虚,可却佯装镇定,将语气压低,显得很虚弱的样子:“你们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那模样,是极尽配合的姿态。
为首的警察硬着头皮说,“何老,我们按例要询问何女士一些事,麻烦你们暂时回避,好吗?”
警察直接找上门,这原本就让何老颇有些不悦,这下子又让他回避,他心里更不爽了,不过,他倒神定气闲,“我不过是陪同在旁听着,不会插言的。”
他这样回话,倒让警察有些为难了,不过,碍于他的身份,自然不好再置疑什么,于是尴尬的点点头。
“何舒云女士,”为首的警察开始问道,“请你仔细回忆一下,你最后一次见傅迪成是在什么时候?”
何舒云一听,松了一口气,而后说,“上次在派出所,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我最后一次见他是在他出事一个星期以前。”
“你会不会记错了?”警察看着她,眼神犀利:“你再好好想想?”
话已出,自然没有更改的道理,而何舒云也没有觉得自己的回答有什么不妥,于是说,“的确是一个星期以前,我没有记错。”
“可据我们所知,他在案发前一天就已经回了首都,当晚是住在家里的,”警察说道,“经我们确诊,你当晚也在家。”
何舒云大惊,心砰砰直跳。
舒月很吃惊,而何老更是震惊,他不悦的对警察说:“傅迪成一直在出差,怎么会在首都?会不会是你们搞错了?”
警察却十分笃定的说:“目前的人证物证都可以证明傅迪成当晚住在家里。”他看向何舒云,“何女士,对此,你有什么要说的?”
何舒云喉咙有些哽塞,脑子先是一团糟,后来强装镇定的说,“傅迪成的确告诉我,他在外面出差……前一晚,我也确实没有见过他。”
“傅家保姆已经证实,你们当晚都在家。”警察直接戳穿了她的谎言。
何老脸色微变,“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无端端的就怀疑她吗?”
“何老,请您谅解,我们只是按例询问而已,”警察有点为难,这何老明明说过不插言的,可却偏偏……
众目睽睽之下,何舒云脸色讪讪的,“我那晚之前确实在家,后来医院护士给我打电话,我就立刻去医院陪我女儿了,不信,你们可以问300医院的雷敏医生和妇产科护士。”她又说,“傅迪成是否回了家,我真的不知道,也没有见过他。”
“你确定那晚没有见过傅迪成?”警察又问。
何舒云只得硬着头皮点头。
“我们查过监控,傅迪成是晚上十点回家的,而你是凌晨一点过出门的,这三个小时,你们夫妻都没有见过面吗?”警察说。
何舒云一惊,他们……竟然查得这么详细?可这谎既然从开始已经撒下了,这个时候若再反口,那她的嫌疑就大了。于是,又捏造了一个谎言,“之前我们吵过架,近期都是分房睡的……而我那晚不舒服,不到九点就回了房,所以……”
警察看着她,目光里带着冷漠与犀利,“何女士,经我们查证,你和傅迪成是九月三日办理结婚证的,可经法医验证,傅迪成的死亡时间是在九月三日凌晨一点左右。”他又说,“既然傅迪成已经死了,那跟你去办理结婚证的那位,又是谁呢?”
何老颇为一震,脸色陡变,目光炯然看着何舒云。
何舒云此刻是如坐针毡般难受,当着家人被警察追问原本就很难堪,此刻,正是心虚得不知所以,说话也吞吞吐吐的,“其实我们早就准备去办结婚证……可傅迪成一直很忙,所以……我们就委托我妹妹帮忙办理的……”
一旁的舒月,听到现在,觉得很吃惊,不过,这会儿,她倒不避讳帮人办结婚证是不是违法了,而是诚实的点头帮何舒云作证,“我可以证实,结婚证的确是我帮忙办理的,那时,我不知道傅迪成已经……”
警察点点头,做好趣÷阁录之后,又拿出一张照片,“何女士,这上面的人是你吗?”
看着照片时,何舒云心一惊,脸色煞白,脑子懵了,因为照片正是那晚,她拖着一个大旅行箱从别墅里出来。
“何女士,这么晚了,你怎么会拖着这么大的箱子?”警察问。
何舒云额头上沁出密密的汗珠,“我……”事已至此,她绝对不能承认,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我不是告诉你们,我接到电话要去医院陪女儿吗?因为天亮她就要出院,所以我顺便带这个箱子去帮她装东西。”
警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随口问了句:“装东西,能用得着这么大的箱子?”
何老脸色紧绷,不悦的训斥道,“用大箱子装物品,这自然是因为东西太多,难道这你们也要置疑吗?”
警察扬扬眉,没回答,又问,“何女士,我想看看这个箱子。”
何老立刻接话,“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在怀疑什么?这箱子是我女儿的私人物品,跟案子没什么关系,有什么好看的?”
“何老,”警察为难的说,“请您理解一下……”
何老忿然不平,虽然怒着,却也噤了声。
何舒云浑身冒冷汗,起了鸡皮疙瘩,敷衍着说:“这箱子嘛……从医院装东西回来的时候弄坏了,早就扔了……”
警察又问了一些话,而何舒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不过,却也极尽找借口回答着,而何老呢,也极尽插话,扰得警察一度皱紧了眉。
末了,几个警察面面相觑,似乎在用眼神商量着什么,最后,问话的那个警察合上趣÷阁记本,说,“何女士,今天的询问就到这里,你如果想起什么跟案件有关的信息,可以和我们联系。”
看见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外,何舒云终于松了一口气,瘫靠在沙发上,脸色苍白难看。
舒月倒是皱了皱眉,她在一旁听了这么久,似乎也听出了大概,“姐,他们怎么能怀疑你呢?”
何舒云浑身都是冷汗,一时间,无言以对。
“他们这是怎么办事的?不去捉拿真凶,反倒是怀疑起你了,”舒月不悦的说,“姐,你放心,我待会儿会给一冬打电话,让他去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舒月,你别多事!”何老训斥道。
“爸,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姐被怀疑吗?”舒月愤愤不平的说。
何老眉一紧,没回答,继而看着何舒云,“舒云,到我书房来。”
经过刚刚警察半是试探半是询问的问话后,何舒云正心虚,处于后怕的阶段,整个人软绵绵的一点儿力气也没有,她此刻脑子一团糟,“爸,我现在想一个人静静。”
一向偏爱大女儿的何老这下怒了,也顾不得小女儿也在场,怒道:“静什么静?马上到我书房来!”说罢,转身就走。
何舒云一震,素日何老疼她,从不舍得大声说她,可现在竟然训斥她,她有些委屈了。不过,慑于刚刚的事情,她只得乖乖的跟着他进了书房。
门刚一关上,何老脸色很难看,直接问她,“舒云,你说句实话,迪成是不是你杀的?”
何舒云一震,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我……”
何老似乎已经不耐烦了,眼神犀利的看着她,训斥道:“别吞吞吐吐的!”
舒云微微垂眸,“我……我没杀他……”
何老恨铁不成钢,“都这时候了,你还不说实话?”
何舒云哪儿敢承认啊,于是便一口咬定,“爸,我真没……你知道的,我连鱼都不敢杀,又哪敢……”
“你呀你!”何老长气极了,“真是不见黄河心不死,你以为,你一口咬定不承认就没事了吗?证据确凿时,你想抵赖都抵赖不了,难道真要被拘留,上了法庭,没有退路时你才肯承认吗?”
“爸……”何舒云一时间惶惶不安。
“你还不说实话吗?”何老问。
想到警察问的那些话,何舒云心虚极了,现在连何老都看出来了,她便吓得不轻,故意杀人,那可是要判死刑的,于是咚的一声,跪在何老面前,哭着说:“爸,救我!你一定要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