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八道,颠倒黑白,指鹿为马!...”
韩爌生气的将那份仆人买来的《皇明日报号外特刊》撕得粉碎,侍郎大人气的连晚饭都没了胃口,一个人窝在书房腾腾的生着闷气。
除了恨那《皇明日报》胡写乱编之外,韩侍郎更恼的是那报纸竟然公然称他是东林党大佬!
什么是“大佬”?
这等市井碎称岂能用于他韩爌身上!
还有,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那帮人都是饭桶不成,他们是怎么允许公然为魏阉摇旗呐喊,攻击朝廷的这邪报在城中发行的!
兴安伯徐治安也在府上砸了茶碗,推了花瓶,就差掀桌子了,那报纸简直是王八蛋,睁着眼睛说瞎话,他兴安伯什么时候表示过亲军有功于社稷,朝廷万不能让将士寒心的!
“你们马上去把那破报社给我砸了,烧了!”
怒不可遏的兴安伯敢想敢干,竟然真的带着府上的几十家兵冲向了设在南城的《皇明日报》京师办事处。
伯爷倒没有杀人的心,他是真想把这妖言惑众的狗屁报社给砸了的。
只是,兴安伯府的家兵们到了地方后却没敢轻举妄动。
因为,东厂的黑旗箭队守在报社外面,带队的番子崔应元丝毫不予兴安伯府半分面子,直言朝廷并无报禁,所以维护报社合法经营是东厂的职责。
“若兴安伯觉得这家报社是在胡编乱造,诋毁败坏伯爷的名声,伯爷大可拿起毛笔回击,而不是以勋臣之身公然目无法纪,寻衅滋事!”
“一帮番子,本伯还料理不得你们了!”
火气冲天的兴安伯没被东厂的人吓住,但他府上的家兵人手太少强行硬来的话得吃亏,所以伯爷一道手令让人去召南城兵马司的人过来。
可等了半天,也没见南城兵马司有一兵一卒赶过来。
兴安伯等得不耐烦了,派人再去催,结果得到了南城兵马司看门人的答复,说是下班了,有什么事明天再来报案。
“下班?”
兴安伯愣了半天,才把这“下班”的意思会过来,气得破口大骂南城兵马司。
可他虽是勋臣,但管不了兵马司,人家派人过来帮他撑场子是给情面,不派人过来也是应该。
毕竟大明朝的律法没报禁,兵马司以什么理由配合兴安伯府查抄报社呢?
大明律倒是有诽谤这条罪名的?可这官司归顺天府管?又跟人家兵马司有什么关系。
“伯爷,照我看这兵马司和东厂的人分明都是受了魏阉的好?咱们在这跟他们小打小闹没用?不如去调兵来!”
兴安伯府家将徐大就是五军营的人,平日里遇上什么事也都是找五军营的弟兄帮忙?且一帮一个准,因为这北京城没多少人敢跟东厂对着干?同样敢跟京营丘八们对着干的也没几个。
兴安伯一想也对?放着现成的人手不用指什么兵马司那帮饭桶,当下又是一个手令,叫徐大去五营带一队弟兄过来,还特别强调带火器来。
徐大打马飞奔去了五军营?叫来几个要好的同僚一说?大家伙一听兴安伯要找人麻烦,那一个个都是义愤填膺,摩拳擦掌,恨不得马上给伯爷出口恶气。
结果上百号人群情汹湧的带着家伙什准备去南城大闹一场的时候,新到的监军太监却在营门将他们拦了下来?那鸟人扯着尖利嗓子大骂徐大他们无法无天,竟然无视提督勋臣英国公军令擅自出营。
要不是五军营的两位副将拦着?那鸟监军都要下令将这上百号人全部杖责了,甚至还要以串连密谋的罪名法办徐大?把个徐大吓的面无人色,灰溜溜的跑到南城跟自家伯爷喊冤。
“既是英国公的军令?咱们也不能干犯了?”
人的火气随着时间流逝本来就会慢慢平复?一平复就要考虑后果。兴安伯爷也知道现在城防守卫要紧,英国公下令京营不得出营的军令没有错,所以也没怪徐大没把人带过来。再想,他堂堂一勋臣在这南城大闹也有些不像话,便怏怏而归了。
.......
紫禁城,早已华灯初上,因为还是中宫丧期,所以宫中所有的宫灯都被用白幔罩住,再加上皇帝的病情,皇城内外看起来很是肃然,就连宫人太监走路都是轻手轻脚,唯恐发出什么声响来。
乾清宫,几个内侍不时朝殿内张望。
皇帝寝室中,淡淡的檀香味沁人心鼻。
不知道是陛下病情本就没有好转的原因,还是因为皇后娘娘的去世让陛下的病情急转直下,相较前两个月,皇帝看起来瘦了很多很多。走近病床细瞧,明显能看出皇帝陛下的颊骨都突出了。
贵妃娘娘一直坐在病重的丈夫身边,除了偶尔起身探探丈夫的鼻息外,娘娘就一直坐着。
郑紫担心贵妃也跟皇后一样累出毛病来,便劝道:“娘娘,您先歇着吧,这里我守着。”
“我不累,”
贵妃摇了摇头,然后朝殿外看了眼,淡淡道:“那些人还在盯着?”
贵妃说的那些人是司礼监和东宫安在乾清宫的眼线,这些人除了监视贵妃娘娘外,最主要的还是盯着病重的皇帝陛下。
谁能第一个知道皇帝驾崩的消息,谁就有主动权。
“打盆水来吧,”
贵妃示意郑紫端来温水,轻轻叹了一声掀开丈夫身上的棉补,小心翼翼的用湿毛巾擦拭起丈夫的身体。
因为长期卧床的原因,皇帝身子的肤色明显发黑,尤其是本来就有疾的腿脚因为血液的不流通,导致出现了几处痤疮。
虽然太医给用了药,贵妃娘娘也一直贴心的照顾着,但源于身体内处的病灶还是慢慢得腐蚀着大明朝的九五至尊。
皇帝上一次苏醒是在三天前,醒来除了对身边的贵妃微微点了点头,就说了一句话:“朕梦到了皇后。”
说完这句之后,皇帝又昏睡过去。
擦拭完丈夫后,贵妃将湿毛巾递给紫丫头,有些疲倦的坐了下来,失神的望着床上一动不动的丈夫,突然喃喃一句:“这辈子,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