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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卫方面对朝鲜官吏和派系的情报明显要比魏公公强,许显纯手里捏着的就是田尔耕弄来的有关李庆全的资料。
此人,是老牌大北派,也就是光海君的铁杆。因此,可以确认李庆全此次秘密来京告公公的状,就是光海君的意思。
不过嘛,李庆全这人还是不错的,大大的忠臣。
年过六旬浮海而来,于海上颠簸数十天,期间遇险三次,终至天津,不管从哪个角度看,李庆全都对得起朝鲜和他的王上。
只是,公公不喜欢这个忠臣。
你李桑要是忠臣的话,咱家不就是奸贼了?
士可杀,清白不可辱!
公公绝对不是奸贼,所以他不会害死李庆全,以求以解决个人来解决问题。他老人家深知,问题的根子出在光海头上,只要这个大君还是咽不下那口气,那杀了一个李庆全就会有更多的李庆全来京。
所以,还是要好生谈一谈,争取双方达成一致的好。要不然左一个密使尚访,右一个死士告状,端的是抹黑大明,也端的是叫公公心烦。
世上事无绝对嘛,非黑即白要不得,忠臣会办坏事,奸贼也会办好事。
忠臣和奸贼也不一定就是对立的,在某些方面可以深入交换一下意见,达成战略性共识的。
比如,建奴。
因此,公公必须得让李庆全明白得从高度战略和长远角度看待和发展两国关系,而不是迂腐的抱着旧有观念来看待朝鲜发生的事。
李庆全已然认出了面前这个年轻太监的身份,因为这个太监的面相很符合礼部官员对他说的“面忠实奸”评语,再加上还有锦衣卫官员在场,熟知明朝制度的李庆全再不知道是何人把他从迎宾馆弄到此处,也是枉活了。
正式的会谈是汉话,李庆全的汉话十分流利,没有半点蹩脚之处,如果不是他来自朝鲜,给人的第一印象怕此人肯定是大明的博儒。
魏公公首先批评了李庆全不走正当渠道、擅自越级来京告状,并在京中散播谣言这一事实。
“非法”二字,从公公口中前后出现了不下六次,每次都是声色俱厉。
“捏造歪曲事实,诬告陷害他人,情节十分严重!散布谣言,煽动、串联、以财物诱使、幕后操纵无德官员攻击内臣,拢乱我朝秩序,你可知是什么后果!哼,莫非你朝鲜君臣是要挑起我大明内外相斗,欲从中渔利么!”
公公的愤怒也不是尽装出来的,而是有那么三分是出自真心。毕竟,要不是李庆全从朝鲜跑来,杨涟哪会激动的跳出来,他要不跳二叔又如何会葫芦娃救侄子呢,引出这一大串的事来呢。
公公真的很忙的。
联合舰队二月就要出征琉球,台湾警备师团在近卫师团的配合下又正大举用兵台中和台南,这节骨眼公公不在台湾坐镇却千里迢迢归京,换谁都不乐意。
对于魏公公的指责,李庆全不置一词,自始至终竟是不发一言,但眼神却很明确的告诉魏公公——你放屁!
知道此人是个忠臣,也是个不怕死的公公本着敬重之心,便也收去了虚伪,他向对方明确表示,大明皇帝和他本人欢迎朝鲜使臣来访,也欢迎朝鲜方面提出不同意见,只要是合理的,大明皇帝和他本人以及政府上下都是可以改进的。
总之,大明始终视朝鲜为亲密的、可依赖的好朋友、好学生、好子侄。就当前两国关系还是稳定的,个别地方的矛盾不能视为两国关系出现了裂缝。
“在皇帝陛下的亲自关心和大力推动下,朝鲜方从倭人手中保全...我大明天兵以极大的牺牲铸就了中朝友谊,这个友谊是不能被破坏的,大明希望朝鲜能够永作藩属典范,于我朝休戚与共...”
魏公公代表皇帝本人给两国关系做了定性,这个定性是正确的,也是合适的。
李庆全终于发言了,他首先就大明向朝鲜索取壬辰卫国战争损失表达不满。
“我国朝鲜,世称恭顺,适遭困厄,大明作为天子之国岂宜坐视?若使弱者不扶,谁其怀德,谁其畏威?况我朝鲜为大明海东屏藩,我国有难大明来救,本是天理人情,也是宗主应尽之义,岂能索取报酬...”
魏公公当即表示,他说我国家仁恩浩荡,恭顺者无困不援,只不过我国家也是艰难,国库空乏,为救尔国民众可谓是勒紧裤腰带,尔国保全难道不应向我国作表示?
“大明与朝鲜便如亲密邻居,邻居有难,大明砸锅卖铁以救,邻居家保住了,是不是应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呢。”
魏公公形象比喻。
“民间小儿皆知故事,尔身为朝鲜大臣,岂能不知?莫非尔朝鲜上下尽是忘恩负义之徒,但知索取却不知回馈么?我大明便如父母,朝鲜如子女,这世间子女也当报父母,不报者为不孝,不孝者,天地共讨之。”
“......”
魏公公坚持朝鲜必须给予补偿,李庆全则坚持藩属无有此责任。双方你来我往一阵,最后却不约而同转移话题。
因为,无趣。
左右,你光海君都把银子赔了,端川银矿也押了,难道大明还能把到嘴的银子吐还给你们不成?
这不过是个谈判策略。
李庆全秘密来京诉说委屈、告魏公公的状不假,但真正的目的却不是想让大明天子惩治他那个宠奴,也不是要大明天子把钱还回去,而是要讨还朝鲜镜城都护府五郡十三县、平安道北部宁边、义州等地。
魏公公感到很惊讶,质问李庆全这些土地明明都是你朝鲜官吏在管理,官兵也都是朝鲜人,大明从来没有在那里设置过机构,委派过官吏,如何要从大明手中讨还这些土地了。
“朝鲜北部协安区已然不服我王统治,政府命令完全不能下达,钱粮赋税一概不能收取,我政府但有行动,贵国特别支队便横加干涉,虽无名但却有实,叫我国如何能答应...”
李庆全悲愤莫名,皇军在朝鲜北部的所做所为完全就是分裂朝鲜,只不过这个所谓的北部协安区尚未打出明朝旗号而矣。
就北部协安区及所属朝鲜亲明中正师团的合法性,李庆全列举了种种事实加以反驳。
魏公公,颇是无言以对,因为对方说的都是事实。
然后,他老人家不掩耳盗铃了,而是恼羞成怒拍桌喝道:“够了!光海是不是要撕毁《洪原停战协定》!”
“此协定本就非法,若大明天子和朝廷认同此协定,我朝鲜上下无话可说!”
年过六旬的李庆全也真是不怕死的忠臣,完全不被魏公公吓住,昂首怒视对方,大有你若有种便将老夫杀了便是。
一边的许显纯刚刚调到锦衣卫,这是他第一次办差,对朝鲜的事情又不了解,因而呆站在边上心里嘀咕看魏公公这样子,难道科道弹劾他的那些罪状都是事实?
事实,当然是事实了。
魏公公从来不否认事实,他做事光明磊落,岂会遮遮掩掩,弄些假传圣旨之类的陷害忠良。
于是,他老人家眉头一挑,尖声道:“上谕!”
李庆全一愣,本能的屈膝下跪。
“李?那孩子怎么就死了?此事可有蹊跷?延安金氏乃是光海嫡母,朕未闻嫡子继位而欲废嫡母,此事不合礼制,我大明概不准许,着朝鲜方面奏于朕知,若事有内情,朕断不容他光海胡来。”
魏公公说完,冷冷的看着李庆全。
李庆全眉头微锁,沉声道:“永昌君乃是病死,大妃之事我王并无意废立。”
“但愿如此。大明承认光海君继位的正统性,但希望朝方能够妥善合理的解决一些问题。有关永昌君和大妃之事,尔国要据实上奏,若有内情,天子一怒,尔国担当不起。”
魏公公示意李庆全起来坐下说话,言称天子有意派内使往朝鲜调查这两件事。
李庆全听的心惊,因为熟知内情的都知道永昌君是被毒杀,而永昌生母大妃、三十四岁的金氏则被幽禁在庆运宫,大北派如今正在图谋废掉金氏。如果明朝这时候介入此事,于王上显然是极为不利的。
魏公公不动声色,话锋一转,却是指出朝鲜北部协安区的创建,是大明和朝鲜在各个领域互利合作的典范,应当得到正视和褒奖,而不应受有心人士的质疑和反对。
李庆全默不作声听着。
魏公公不管他内心在想什么,继续道:“中朝两国要相互理解,相互支持,应进一步加强沟通协作,以确保中朝两国的友谊世代相传,确保我大明皇帝和贵国王的父子深情代代相传。”
“这也是我国君臣的意思!”
李庆全开口表了态,虽只一句话,但较之前的态度已经有了明显区别。
“如此甚好,”
魏公公点了点头,“那咱家便给你句实话,我大明将继续向朝鲜提供军事保护,并在朝鲜北部协安区进驻官兵,以确保朝鲜不受建州叛军袭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