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赐婚圣旨下来,这两天地里殷若难得的扬眉吐气。她不停转动的脑筋里每一回想到金家,就不寒而栗,金家的用心何其险恶!
金家一旦得到大梁国皇室的支持,殷家还能在丹城呆得住吗?那片对金家是祖居之地的大草原,天赐红花,自有风雨浇灌,同样也是殷家世代成长的祖居。
悄摸无声的打算把美人儿金丝送出去攀附,表面上又把殷若定给金财宝。细想一下,这桩亲事出自于金家对殷家的防备才合道理。
如果没有一道莫名其妙的赐婚圣旨,殷家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然让金家踩到脚下,以后的日子将在水深火热之中。但是此时呢,由不得殷若不高兴,由不得青鸾不跟着乐。
尧王殿下无意中踹出的那一脚,已然让金殷两家在他面前站在同一条线上。唯一的区别是,金家花费三百万两出去,并且经营结交已有三年。殷若落一身皮肉伤,刚在殿下眼睛扎根刺般的存在,却一个铜板没有花。
虽从生意人家的角度上来看,暂时的有一个高下分出。但一件事情三年都没有办成,可见不是金家没拿出能耐,就是这事未必办得成。
在今夜,殷家在尧王的面前和金家相比的话,并不算居于劣势。
所以青鸾扑哧一乐,也为金家花钱太多觉得不值,再小声提醒道:“也不算一个铜板没有花,跌打伤药花了八两银子。”
“明天你去找殿下讨还,”殷若闪闪眼睫:“今天受伤的人不会少,刺客是冲着殿下来的,如果殿下如我所说的,有爱民之心,他会出的。”
青鸾也分析道:“如果殿下肯出这趣÷阁钱,可以算他是个通情达理之人,讨回少东家您的终身大事,就又多几分把握。”
殷若也这样想,所以更思索的模样:“但是这样只算认识殿下,转天再去他也还能记住,和他认真说话却还不行。”
药已经涂遍,还没有干,不穿衣服最好不过,青鸾拉开被褥轻轻给殷若盖上,拖一把椅子坐在床头,陪着殷若一起想辙。
殷若慢慢地道:“仓库里有一套飞虎盔甲,可以找个合适的机会送给他,但是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先明白……。”
小掌柜青鸾的俸银不是白拿的:“送出去以前,还是得再看看,尧王殿下会功夫是不假,但他是否喜爱盔甲是另外一回事情,”
有些达官贵人们,学功夫为的是多一项吹嘘的能耐,真心爱的或许还是美人和珠宝。
“是啊。”
殷若拿手指在枕头上边划拉边回答,忽然语声顿住,手托着下巴一动不动。
青鸾轻笑:“您是在算飞虎甲的账目吗?”
殷若摇一摇头,她的面上带着几分迷茫,好似行路的人迷失方向。
青鸾静静的守着她。
殷若在心里盘旋着一个念头,尧王如果是会功夫而又喜爱盔甲的人,就能说明他对打仗有兴趣吗?
如果对打仗有兴趣的话,难道他会长期驻守在北市边城吗?
这可能就是金家出大价钱巴结尧王的原因所在,为以后的几十年里,在边城的生意顺畅而寻找到一位大靠山?
殷若能感觉出自己捕捉到了什么,但又有什么滑开来,最后她什么也没有摸索到。
因为,一位皇子殿下不可能长期驻守在北市,白虎岭也足够抵御北市以前曾面临过的外强。哪怕尧王再想沾点儿名将风采在身上,也应该首选大梁国的正西方,那里面对大片的沙漠,沙漠中有骁勇出众的部落,每年都有入侵。
最后想,算了吧,尧王恐怕很快就回京,当他的锦衣玉食富贵中人。这套盔甲只能当作进见之礼,是以后和金家在生意上争风的一个小小筹码罢了。
想来想去还是要送,殷若对青鸾道:“明天给咱们在北市铺面的掌柜递话,让他派可靠人回丹城,把飞虎甲运来。”
至于刚说过没花一个铜板就认得尧王,现在却送出一整套的盔甲,殷若让青鸾取过算盘来,煞有介事的拨动片刻。
嘴里念念有词:“盔甲是跟着货物从洛国运来,路费就不能全算在盔甲上面。这套盔甲对外售卖的价格,约在八千两上下,加上今天的八两银子,”
青鸾忍住笑:“不是要找殿下讨还?”
“此时还没有讨还,先算进去,共计八千零八两。要在兵营里找出赚头八千零八两的生意来,收支才能平衡……。”
房外有人说话,殷若对青鸾瞄一眼。主仆今天虽算一个漂亮开端,也不能就此大意。青鸾走出去,看却不是有人看出或怀疑少东家的身份,是本客栈丁掌柜和马大牛二站在一起。
马大笑道:“青鸾姑娘,殿下真真是个好人,他刚才派人过来,说凡在今晚上因刺客行刺而受伤的人,伤药银子都可以去军营开销。”
青鸾进来:“少东家,现在只有八千两开销了。”
殷若一听就明了,抿唇一笑,将收未收时又生警惕:“这不过是件小事情,张贴个告示大家传扬一下也就是了,为什么还要派人来?”
青鸾笑道:“我还没有说完,来的人从柜台上看过咱们登记的姓名和来历,又让丁掌柜的确定咱们有路条。”
殷若释然:“他在怀疑咱们今晚出现的不是地方,而马师傅和牛师傅的功夫也让他看在眼里了。成,这倒还有个殿下的模样,不是傻乎乎我就放心了。”
“您放心什么?”青鸾纳闷。
“同傻乎乎说话,他一定听不懂。而傻乎乎的殿下能离开京城这么远,身边一定有能人。和能当家的殿下说话,只要拿下殿下就行。和侍候的能人说话,指不定是三个还是五个,还不累到咱们?”
殷若说完,继续盘算开来:“八千的盔甲,殿下得给我多少生意,我才能放过他?”
“还有取消亲事,才能放过他。”青鸾又多话。
殷若念叨:“莫着急,先用盔甲探路,拿下生意来,一里一里的熟悉了,再说亲事不晚。是了,我探路的盔甲是一趣÷阁银子,我此时花的心思难道不是钱?我让圣旨吓住的小心肝啊,难道不是钱。祖父让吓住的心肝啊,难道不是钱。调用青鸾不忙在生意上,难道不是钱……”
出师就大捷的少掌柜心情不错,算出来尧王应该“变相赔付”的银钱,越来越大,越来越高。
……
黑色卷云案头的大书案后面,梁未坐在雕花扶手椅上,对着呈上来的一份供词凝眸。
军营在北市城里,盖的是房屋。梁未占用的房屋,在士兵及他的护卫层层包围之中。刺杀他最好的地方,是梁未离开军营之时。但今晚军营外的校场,因有士兵操练,并不合适刺客行动。
刺客的供词就让梁未重视。
他们的身份,他们为什么选择士兵包围下的时机,统统都能表示北市在治理防御上面还有没让发现的漏洞。
可眼前这份儿供词呢,虽是派出亲信曲瑜主审,也一看就假。
“来自内陆棉城的商人陆六。”
“来自内陆麻城的商人杨七。”
下面的都差不多,这是据曲瑜说打晕好几回,只审出来的一批名字都不上心的起,拿数字就当名字的“内陆商人”。
梁未的面容上起了一阵阴沉,从案头的左侧,高高叠起的几堆纸笺上,抽出一份翻了翻。上面写着的人名里,前面几页都姓陈,后面几页姓赵,这是北市祖居的商人世家,在梁未来到北市的几个月里,收拾的服服帖帖,如今老实到就是当兵的伸手讨银子,他们也不敢再给。
进出北市最多的庞大群体,十分之九是商人。也因为他们需要频繁出入,此前北市士兵的违纪,大多与商人有关。
当兵的出问题,城门就难守严密。城门守不好,别说刺客能进来,随时兵临城下也有可能。
这就是梁未讨厌商人的原因之一,并不是出自他是殿下,商人是布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