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沁一点点头,走到沙发边坐下来,听见开门关门的声音,却没听见安澜叫她的声音,忍不住抬头,这才发现提着饭盒进来的人居然是——
邓擎苍!
秦沁一没想到邓擎苍还在柏林,更没想到他居然会给自己送饭过来,所以当看见走进来的人是他时,整个都愣住了。
邓擎苍走过去,把手里的保温饭盒放茶几上,然后才看着沙发上的秦沁一说:“今天下雨,安娜大着肚子,我怕她摔跤,所以就替她送过来了。”
“你都......跟她说了些什么?”秦沁一的声音有些颤抖,双手已经不知不觉的握紧成了拳头。
“我什么都没说,”邓擎苍如实的开口:“你不告诉她的事情,我自然也不会去多嘴,我今天来这里......”
“谢谢你给我送饭来,”秦沁一迅速的抢单邓擎苍的话,然后冰着一张脸道:“你可以走了,我等会再吃。”
“听说你不愿意装假体,”邓擎苍并没有知趣的起身离开,而是直接说出了自己来这的目的。
秦沁一的脸当即就有红转黑,然后恼羞成怒的低吼:“这关你什么事?你走,我的事情不需要你多言,你也没那资格来管我。”
“我知道我没资格,”邓擎苍站在她跟前,像个犯错的孩子:“可是,沁一,你不能自暴自弃,我希望你过得好,我也希望你能重新找回自信,在我记忆中......”
“把你的记忆收起来,”秦沁一迅速的喝断邓擎苍的话:“在我的记忆中,我不认识你这么个人,所以......”
“既然都不认识我,你还这么激动做什么?”邓擎苍上前,伸手就把她的手抓住了自己的手里紧紧的握着。
秦沁一挣脱不了,忍不住就烦躁的低吼着:“你要做什么?你究竟要做什么?”
“我不做什么,”邓擎苍并没有放开她的手,目光直直的打在她的脸上,声音坚定而又执着的说:“我只是希望你能重新活一遍,不是为我,也不是为别的任何人,只是为你自己,重新活一遍,因为你秦沁一是滨城的才女,是人人都仰慕的人,走到哪里都是一道风景。”
“我要不要重新活一遍关你什么事?”秦沁一继续用力的挣扎着,可她怎么用力,却始终挣脱不了邓擎苍的钳制。
“当然关我的事,”邓擎苍的声音低沉暗哑:“因为你是我女儿的妈,我不希望别人说我女儿的妈都像我的妈,我只希望别人说我女儿的妈像我的姐妹。”
秦沁一的眼泪就是在这一瞬间涌上眼帘的,她瞪大眼睛不让眼泪流下来,就那样咬紧牙关泪眼朦胧的瞪着眼前的男人。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男人也五十三岁了,可他这样子看上去哪里像五十多岁的人?分明就才四十出头,是个散发着成熟魅力的男人。
而她自己看上去已经像六十出头,如果真跟他走在一起,说他是她的儿子估计真有人信呢。
其实在滨城,她也极少和顾云博一起出去,虽然顾云博因为去年博耀受到重创明显的老了很多,但是她和顾云博在一起也明显的比顾云博还要老。
“我的事不要你管,”秦沁一继续用力的挣扎着。
他凭什么来管她的事情?他又是她的什么人了?
“你别的事情我不管,但是这件事情我管定了,”邓擎苍依然握紧她的手,看着情绪激动的她坚定的说:“沁一,我要你回到二十几年前的那般自信,我相信你能够找回二十几年前的你,我要你不仅仅只是帮着安娜带孩子,还要让孩子从你身上看到自信,自强,自立,让孙子们知道你不仅是他们的奶奶,还是他们有气质的奶奶!”
“你不知道,在我心目中,你一直是最美的那一个,请保持你的美丽,而这样的美丽不只是需要保养品,还需要乐观和自信!”
秦沁一的眼泪终于像断线的珠子滚落下来,灼热的泪水滴落在她的手上,他的手上,泪眼朦胧中,她看见他修长白希的手指紧紧抓住她苍白发黄的手,像是要给她无数的力量。
......
下午三点,易水寒开完会回到办公室,刚坐下手机就响了,他拿起手机一看,居然是安澜打来的,于是赶紧按下接听键。
“让我猜猜你现在哪?”易水寒先开口。
“那好啊,你猜我现在哪里?”安澜的声音略带调皮的传来:“猜中了有奖?”
“真的?”他笑,还没猜就先问:“那奖我什么?”
“你先猜中了再说,”安澜打着马虎眼。
“在医院对不对?”易水寒说话间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核算一下,柏林那边此时应该是早上八点钟,安澜这会儿应该在秦沁一的病房里。
安澜带着笑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你长了千里眼是不是?怎么一猜就这么准?”
“赶紧说给我什么奖励?”易水寒笑着盯着奖励不放。
“奖励就是——阿嚏,”安澜话还没说完就在那边打了个喷嚏,于是赶紧笑着说:“听说打喷嚏就是有人在念叨,你该不会是上班都在念叨我吧?”
“你感冒了?”易水寒即刻紧张的追问过去,顾不得跟她打趣了,不待她回答又追问着:“怎么回事?是不是受凉了?我在网上查了,柏林这几天下雨呢,温度低,你要多穿点衣服才是。”
听他絮絮叨叨的关心,安澜心里就觉得暖暖的,赶紧笑着说:“没事,只是刚刚鼻子有些发痒,估计是妈病房里的郁金香让我有些过敏。”
“郁金香过敏你还给妈病房里买郁金香?”易水寒真是服了安澜了,忍不住就在电话里说她:“你不能只顾着妈啊,你买别的花也可以啊,妈也不是只喜欢郁金香吧?我看沁园里没郁金香这种花呢。”
沁园里的确是没郁金香,自她记事起就没在沁园见过那种花,小时候听林婶说沁园原本是有郁金香的,后来好像母亲结婚前就把郁金香给全部铲除了,从此以后沁园再也不种郁金香了。
“郁金香不是我买的,”安澜赶紧低声的辩解着:“是邓擎苍买的,妈的病情有些特殊......”
安澜把秦沁一的情况说了一下,最后才说:“我说不服妈,昨晚是邓擎苍给妈送的饭去,然后他去劝服妈的,今天早上,妈终于是同意做手术和装假体了。”
“妈病房里的郁金香是什么颜色的?”眼神不着痕迹的问了句。
“紫色的,”安澜很自然的说:“其实我觉得郁金香还是黄色的好看,可能柏林这边没有黄色郁金香吧。
易水寒听了这话嘴角抽搐一下,他想安澜肯定不知道紫色郁金香的花语,而他——自然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告诉她。
于是,他就赶紧说:“既然妈答应做手术了那就好,你就不用太操心了,另外,我不在你身边,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和宝宝,同时也不要偷懒,记得买肉啊鱼啊等吃,别跟着妈一起吃素。”
安澜在电话那边就笑,低声的道:“放心吧,不会亏待你孩子的,买菜的事情都是邓在帮忙代劳,他都是按照孕妇食谱来买的菜,不会让我缺营养的。”
“我不在他就总是对你献殷勤,”易水寒的声音明显的带着酸味:“你就不能跟他保持距离?”
“.....”
安澜在那边沉默一下才说:“不是你让我照顾好自己和宝宝的么?他不在这,我得天天跑商场跑医院还得回家煮饭做菜,这样的忙碌,你觉得我能让自己休息好么?”
“.....”
这一下,轮到易水寒说不出话来了,于是赶紧转移话题道:“对了,妈的手术时间定了没?”
“定了,周五,”安澜说完这句才又轻叹一声说:“希望妈这一次手术后就再也没病没痛的了,妈这一生,病疼太多,真是太不容易了。”
“肯定不会再有事的了,”易水寒赶紧柔声的安慰着她:“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妈以后肯定会享福的,我们的孩子肯定能给她带来欢乐!”
“希望是这样,”安澜在那边应着,然后又反过来叮嘱他:“对了,你也别太拼了,工作一天做不完可以第二天再做,你再像那晚零点都不睡,我就真的不理了,以后短信不回,电话不接......”
易水寒听着她半带威胁半撒娇的话就笑,她的声音虽然从电波里传来,不过却让他觉得暖暖的,很窝心。
“我以后每晚都准时睡觉,”易水寒给电话里的安澜保证着,然后俩人又讲了几句别的,最后听见那边有人在喊安娜,才依依不舍的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易水寒还紧握着有些发烫的手机,脑海里想着她大着肚子穿着羽绒服的样子,不由得就有些期待起来。
德国已经冷了,她一定会穿羽绒服了,而滨城是南方,即使冬天也跟别的地方的春天甚至是初夏差不多,羽绒服这种东西基本上是穿不上的。
还记得以前和她在多伦多时,每到冬天,她身上就穿着红色的羽绒服,在冰天雪地里跟一团火似的,远远的让人看着就觉得暖。
那时候他很喜欢她穿羽绒服的样子,厚厚的衣服穿在身上,还戴着帽子,一张脸因为冷的缘故红红的,看上去跟洋娃娃一样。
现在的她,怀孕六个多月了,身上穿的肯定是加大号羽绒服,走起路来估计跟企鹅样,憨态可掬,而那样的形象,在滨城肯定是见不到的。
想到这里,他的心不由得活动起来,对于手上的工作都没多大兴趣了,站起身来走到窗前站了一会,最终还是掏出手机来点开日历。
他的工作是多,每天也非常的忙,但是,如果要抽出一两天的时间也不是做不到,大不了调休一下,回来后周六周日再加班就行了。
安澜挂了易水寒的电话,扭头朝母亲病房的窗户望了眼,那一束紫色的郁金香在母亲*头柜上开得正旺,而病*上的母亲此时睡得正安详。
她不知道邓擎苍昨晚是怎样说服母亲的,但这都不重要了,母亲已经同意了专家的意见,只切除里面的肿瘤,虽然这个手术要比整只切除复杂得多,但是却能让她保留着那一只。
鼻子依然还是有些痒,她又打了两个喷嚏,她是真的对郁金香过敏,于是摇摇头,看了看母亲病房的那一束郁金香,决定不再走进母亲的病房,而是转身朝外边走去。
秦沁一的手术定在周五上午,或许因为心理作用,周四下午秦沁一的情绪明显的不太稳定,外边明明下着雨,可她依然还是让看护陪着她去后面的长廊走了一圈。
安澜知道母亲在惆怅什么,因为手术改变了,不再是以前的整只切除,虽然说这个手术能为她保留一只,但是手术的复杂性和风险性都增加了不少。
虽然她一再跟母亲说不会有事的,邓擎苍也说不会有事,因为这是柏林最好的医院,最好的专家,而她的手术对于专家来说不具备挑战性,让她放宽心。
可母亲的心依然放不宽,下午拉着她的手跟她说了很多的话,甚至还叮嘱她如果怎样了,沁园一定要守住,还有孩子一定要有一个姓秦等等。
安澜在医院里安慰了母亲好久,直到晚上十点才回来,因为下雨,又因为母亲的那些话,结果弄得她晚上都睡不着。
原本想给易水寒打电话,可算算时间,易水寒那边是凌晨五点,估计他睡得正沉,于是最终放弃给他打电话的想法,改发了一条短信。
“妈明天就做手术了,可莫名的,我突然就害怕起来。”
发了这条短信,她又觉得自己有些幼稚,他人在滨城,就算是她害怕他顶天也就给她打通电话回复个短信,也就是精神上的安慰。
虽然,她很希望他能在她身边,陪她守在手术室门外,哪怕给她一个温暖的怀抱,一个可靠的肩膀,一句普通平常的安慰话。
当然,那不可能,中午和他通电话时,他人都还在滨城呢,何况他那么忙,又哪里能走得开?
或许因为心里焦虑的缘故,安澜很晚才睡着,迷迷糊糊间好似有人在耳边轻唤着她的名字,只是她太过疲惫,眼皮太重,根本就睁不开来。
安澜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只感觉到好似自己的*比往天要热一些,明明好似那*被子,可被窝里暖暖的,背后好似有个火炉在烤着似的。
这种感觉很熟悉,就好像又回到了六年前多伦多的冬天,每当冬天冷时,她晚上睡觉易水寒总是把她抱在怀里,让她有种背靠着火炉的感觉。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背后那种火炉的感觉并没有走远,她稍微愣神一下扭头,这才发现一张熟悉的俊脸就在跟前,而自己,居然真的就躺在他的怀抱里。
“我在做梦吗?”安澜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又伸手去摸了摸那张脸,当感觉到手上传来真实的肉感时才忍不住疑惑的说了句:“我这是梦游了么?怎么梦里的人手感都这么好?”
易水寒忍不住笑出声来,握住在自己脸上油走的手,薄唇凑到她脸颊上狠狠的亲了一下这才道:“梦里不仅手感好,唇感也不错。”
安澜这才完全的醒过来,然后睁大眼睛瞪着他:“你......你是怎么来的?”
他就笑,伸手捏捏她的小脸道:“当然是飞过来的,难不成你我走路还能走过来?”
安澜依然没有完全的反应过来,易水寒的突然出现让她一下子消化不了,中午明明还在地球另一半的男人,为何这会儿就在自己的*上了呢?
易水寒见她这样,干脆薄唇落下去,直接覆盖上她的粉唇,狠狠的吻了一下,直到她呼痛才放开她,然后笑着问:“这下相信了吧?”
安澜这一下是彻底的醒过来了,不过任然瞪着他:“水寒,真的是你吗?你真的飞过来了?我这不是做梦?”
易水寒就笑,把她拥进怀里,在她耳边柔声的道:“当然是我了,做什么梦,现在天都亮了呢。”
安澜的头就埋首在他的肩膀上,嘴角弯着笑,手臂却环上了他的脖颈,整个人全都挤进他的怀里去了。
俩人相拥着在*上坐了好一会儿,易水寒这才把她放开,用手摸摸她的脸颊道:“看看,还说自己能照顾好自己,才几天,这就瘦了?”
“有吗?”安澜微微走进洗手间在镜子前照了照,自己没看出瘦来。
“得,你自己哪里能看出胖瘦,”易水寒帮她把牙膏挤好,然后笑着对她说:“你慢慢洗漱,我去帮你做早餐。”
安澜就点头,乖乖的洗漱上厕所换衣服,等她忙好出来,易水寒已经把早餐摆放在餐桌上了。
早餐并不是特别的丰盛,因为他是尽其冰箱里现有的食材做的简单的德国式早餐,牛奶面包培根等。
“等下给妈妈做什么早餐去?”易水寒见安澜坐下来才疑惑的说:“我在冰箱里没找到适合做给妈妈的早餐食材。”
“妈妈的早餐最近几天都是邓教授在做,”安澜淡淡的解释着:“他就住这一栋三楼,可能还有半个小时他就会送下来了,然后我再给妈妈送到医院去。”
“爸原本也想跟着过来的,”易水寒帮安澜把牛奶打开才又说:“我考虑到邓在这边,爸过来不好,所以就跟爸说我一个人过来就可以了,博耀现在离不开他,如果有什么事会打电话给他的,然后安欣又找了几件博耀棘手的事情阻拦他,爸这才没来的。”
安澜点点头,没有再说话,而易水寒也没再说话,只是俩人默默的吃着早餐,父母之间的事情,作为儿女的他们也不好去说什么。
果然,他们这刚吃完早餐,邓擎苍就下来了,因为昨晚是他去机场接的易水寒,所以此时见到和安澜一起吃饭的易水寒也就并不意外。
安澜伸手去接邓擎苍手里的早餐盒,可邓擎苍没有像往天那样递给她,反而是说了句:“等下我陪你们一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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