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沉沉的，似乎即将有一场大雨降临，洗刷这人世间的诸多污秽。
繁华的燕都大街上，原本应该一片喧哗的景象，此时却显得安静了不少，即使有窃窃私语的声音，依旧不能遮掩这肃穆的氛围。
今天，是京城巨商龚家灭门的日子。
这已经不算是什么新闻了。
自从今年正月，突然传出龚家与西方夏国有往来之后，朝夕之间，朝廷就将龚家查封，势若雷霆。似乎，朝中也有大臣皇子进谏，但是，什么都不能打消皇上想要除掉龚家的心。
究竟为何，已经是一个谜，但是街谈巷议中，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版本。
经过几个月的审讯处理，最终，以叛国罪论处。
株连九族。
龚家与华家是燕国两大经济支柱，如今龚家轰然倒塌，是不是预示着皇上想要削弱富商巨贾手中的财力呢？
很多人这样想，但是，圣意难测，这场光明正大的屠杀，没有足够稳妥的理由，所有人只知道，龚家，是叛国了。
百年经营，如今大厦将倾，有会引来多少人唏嘘感慨，然而那毕竟是局外人的冠冕堂皇的无聊话，又有多少人真正知道其中的无奈呢。
龚家男女老少的囚车依次驶来，轱辘滚动着，发出轧轧的声响。周围的低语声渐渐大了，但是很少有人扔鸡蛋烂菜。
他们是不敢怜悯的，但是，又不是没有良心的。龚家自从发家以来，家训一直要求仁以救人，也许无商不奸，但是至少对于百姓，他们足够仁慈。
“看看，那个小姑娘。”朦胧中，似乎有人说了一声。
“哪个？”
“就是最前面那个，那不就在龚夫人后面嘛！”
“哦，看到了，这么小啊，哎，真是不知道作了什么孽了，这么点的孩子都要死……”说话的人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谁跟你说这个了？难道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就是那个小姑娘。”他又指了指，说：“你还真不知道啊，那就是龚家的大小姐，有名的神童！”
“神童？看着不像啊……”
“怎么不像！能走在这个位置的，肯定就是龚小姐！说起来，龚老爷可就她这么一个女儿，对她，那可真是当成了宝贝，没想到啊……今年才九岁啊，哎，哎！”
“神童也是孩子，你瞅瞅那模样，怪可怜见的。”
断头台上，一排跪了几百人，最显眼的位置上，跪着三个人，龚老爷，龚夫人，和他们的女儿龚芷华。
女孩儿似乎有些呆了，茫然地抬头，看着阴沉的天空，看着天际，渐渐逼近的乌云。有人说她傻了，但是，没有人看到，她那望向天空的目光中，一片苍凉。
这一生，不过如此吧，就像上一世，匆匆的来，匆匆的走，好不容易尝到了亲情的滋味，竟然……是她太贪心了吗？
她笑了笑。
一个白血病患者，被父母残忍地抛弃，靠着社会的救助努力地活着，从此学会了微笑地面对生活，即使，终究在十二岁的夏天离开，也没有后悔来过，而现在……
拥有了家人，即使很快分离，也没什么遗憾啊。
“华儿。”龚夫人看着她，“你怕吗？”
她摇头，“不怕啊。”她依旧笑着，眼睛亮晶晶的。
“不怕就好，爹爹和娘亲要先走一步了，放心，我们还会相见，不要怕黑，要勇敢……知道吗？”
娘亲的语气，让她想起，她经常摸着自己的头，讲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事情，然后，她就有了母爱中的童年。
有什么好怕的呢？
看着即将落下的大刀，女孩儿最后一次抬头，微笑着点头，看到，嘴角带着笑容的父亲……倒下。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不过是再死一次而已，闭上眼睛，就不知道了。
那日，龚家上下，一夕灭门，鲜血染红了青石街道。
那日，大雨瓢泼，瞬间洗净了曾经流淌的鲜红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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