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儿面 3(1 / 1)

晚间银杏收拾妥当,站在樱时门口徘徊许久,终是不敢敲门问候,方要离去却觉身后光华闪烁,心中立时生疑,推门而入。

樱时见状大惊,收了满桌杂碎事物,恼道:“哥哥怎好闯我闺房,真个粗鲁莽汉,不知礼仪!”话间气息不稳,脸上竟是生出诸多皱纹,似是瞬息老去。

银杏瞥见桌上符纸,略加推想便知其中机窍,竟是瞬间动了怒气,抢过樱时手中银针,喝道:“哪里学到此等邪法,凡人命运早有定数,岂是你能轻易改变!”说罢手中窜起火焰,银针立时化为飞灰。

樱时见状立时泛了泪光,死命挣扎哭泣,吼道:“要你多管闲事,我心中自有计较,与你何干!什么命数早定,我偏不信,耗了这半生修为定能叫苍天开眼!”说罢又取银针,直往双手扎去。

银杏竟是压抑不住,下了狠心,瞬间变出铜镜送到樱时面前,冷声质问:“修为损耗,花期将尽,到时即便真个改易命运又能如何!书生及第登科,你却鸡皮鹤发,如何相见,如何相知,如何相伴,恐怕书生心中嫌恶,躲避都还不及!”

樱时满眼惊恐,凄惶摇头,双手抚上面颊,断续尖叫:“胡说!都是胡说!书生怎会嫌弃!”话间拼命踢打银杏,疯狂争抢铜镜。

银杏心中灰暗又生,只是制住樱时,冷言呵斥:“趁早死了心思!”

樱时嚎哭许久,始终不得挣脱,忽而抬眼恨视银杏,眼神几欲喷火,片刻却又冷若冰霜,比之从前娇俏调皮相差甚远,半晌竟是流出血泪。

银杏心中忽而动摇跌宕,樱时目光便似尖刀刺入心底,所有邪思恶念悉数破做飞絮,恍惚之间如梦初醒,竟是浑身颤抖。

樱时拿住空子立时捏了御风法诀,卷走桌上胭脂,跳窗而去,片刻踪影全无。

银杏扑到门边,想要追赶却又羞惭止步,铜镜握在手中碎做残片,一一扎入血肉,皮肉痛楚万分,心中更是撕裂崩溃,半晌跪倒在地,双手握拳拼命捶打,血肉模糊。

银烛寂寂,更声寥落,时间恍惚已过半夜。

银杏忽而抬起头来,眼中清澈坚定,捏起脚边银针,悉数扎入手掌之中。

嘴角笑意温柔,若是樱时当真如此在乎,自己怎能袖手旁观,眼见鲜血横流,银杏口中喃喃吟唱,周身光华夺目,头发渐转花白。

世人从来只知嘲笑旁人痴妄执着,自己深陷之时,却又明白情之所至,从来心不由己。

隔日天气燥热,银杏却是取了帽子压在头上,见人只说额头受伤,不得大意。

食客闲聊无忌,只说外乡书生得中秀才,监考官爷甚是欣赏,与了机会备考进士,实是好命云云,银杏听在心里,心中只觉踏实,片刻立在门边,痴痴望向街尾。

熟悉身影忽而闪现,一男一女相携而来,男子长身玉立,颇有儒风,女子身段玲珑,巧笑倩兮,旁人看来只觉登对异常,银杏却是心酸苦叹,继而生出害怕,唯恐樱时因为二人争吵生出厌恶心思。

樱时转眼进了店里,神色却是殊无异样,眼见银杏眼神躲闪,满脸尴尬,不由笑问:“哥哥今日怎的如此害臊,竟也不与我招呼,魔障了么?”

银杏闻言诧异,抬头凝视樱时,只觉容光焕发,艳艳照人,心中忽而惶恐,开口问道:“难道你将胭脂尽数用了?”

樱时狐疑应道:“什么胭脂?哥哥好生奇怪。”说罢羞涩推过书生,笑道:“哥哥你猜如何,瞎眼考官怕是洗了眼睛,终于识得书生一身才学,不但与了秀才功名,还往朝廷大力举荐,往后金榜题名只是迟早,着实叫人开心。”话间叮嘱银杏备下酒菜,自己则与书生落座谈笑,极是幸福。

银杏眼中刺痛密布,雾气迷蒙,心中知晓樱时用尽忘川之花,如此才能面容娇艳,却也忘却诸多事情,甚至未曾提及夜间争吵,仿佛从未发生,一时心中欢喜,却又恐惧丛生,只怕樱时日后遗忘所有,如此跌宕起伏,天人交战。

午后时间,樱时一直陪在书生身旁,听其侃侃而谈,不时嬉笑应和,极是欢悦。

银杏坐在门边修改账簿,笔尖却是停在半空,落墨凝成一团。

樱树花事将尽,落红一地。

晚间樱时送走书生,满心欢喜拉住银杏,笑问:“哥哥觉得书生如何?”

银杏几番挣扎,终是柔声应道:“仪表堂堂,想来学识也是出众,自是人中龙凤。”话间轻轻撩过樱时发间,摘下几瓣樱花,想想又道:“哥哥许久未曾与你梳头了。”

樱时闻言拍手雀跃,挽住银杏走进里间,端坐镜前,笑道:“哥哥快与我梳个飞仙髻。”说罢忽而羞涩伏在妆台,低声道:“若是有朝一日,我与书生结成连理,哥哥觉得可好?”

银杏闻言呆愣原地,心中似有冰川缓缓碎裂,流出湿热液体,聚在眼中模糊一片,半晌方才稳住声音,应道:“郎才女貌,哥哥心里自然欢喜。”话间取了木梳轻轻挽起樱时长发,温柔打理,手中颤抖细碎,终是小心掩饰。

樱时甚是欢喜,眯眼哼道:“以前与哥哥山中修炼,好像还是昨日之事,晃眼已经千年,如今遇着书生,总算未曾白活。”

银杏胸中酸楚,往昔记忆历历在目,自己原先不过小小枯木,硬是凭借山中灵气修成精怪,樱时本是瘦弱樱花,修行不易,自己心生怜悯,索性助其修炼,遮风挡雨,避雷化雪全都一人担下,直至二人化作人形,下得山来。

对外只说兄妹二人,逃难至此,开了吃食铺子勉强度日,所有事情却是银杏一人包办,樱时只管游戏人间,尽享红尘,银杏心中早已将之视作珍爱之人,如何辛苦劳作也是甘之如饴,奈何口舌笨拙,心中情意未曾说出半分。

樱时灵脉薄弱,唯有樱花盛放之时才有少女容貌,其余时候便会化作鸡皮老妪,银杏心中不曾在意,樱时却是耿耿于怀,终年郁郁难言,银杏如何花样百出也都不能叫她开怀片刻。

书生却似钥匙,开启所有欢愉喜乐。

情爱从来不论孰多孰少,只说对错适合,自己用心苦多却是颗粒无收,书生心思一分却得累累硕果。

公平之说从不适用男女情爱。

银杏忽而释然,既然樱时已得其所,自己心愿已了,何苦执着不放,一念及此手中动作愈发温柔,口中喃喃,竟是情诗一首。

山间伴君逾千载,惟愿琴瑟相合鸣,奈何落花逐流水,蜜蕊只为良人开。

樱时睡意迷蒙,痴然笑道:“哥哥怎的也学了这等吟诗作对的本事。”话间满头秀发忽而泛出惨白颜色,片刻便似堆满霜雪,银亮一片。

银杏知其容颜将老,心中却是平静,手中缓缓闪出柔和光芒,流转之间渗入樱时奇经八脉。如雪银发立时重现乌光,柔顺靓丽更胜从前,银杏却是瞬息干枯萎蔫,化作伛偻老翁,须发皆白。

樱时不觉其他,沉沉睡去,嘴角笑意隐然。

修为片刻耗尽,银杏心中却是了无挂碍。眼前已是模糊,如此也算相守白头。

桥底道士仍是卜卦解签,悠然自得,午饭刚过,便有老者伛偻而来,百十来步走的极是困难,到得近处忽而拜倒在地,口中颤抖恳求:“道仙有礼,弟子贸然叨扰,有事相求。”

道士闻言心中惊讶,略略推算便知其中关键,慨然叹道:“你这小妖何苦如此,千年修为一夕散尽,如此也只换得樱花丫头几日青春而已,着实不值。”

银杏摇头微笑:“弟子做事只求心中平静,不问值不值得。”

道士暗骂一声愚钝,想过片刻才道:“还想求忘川之花?”

银杏拜倒在地,神情热切:“之前只是些许粉末就有驻颜之效,如今弟子斗胆,恳求鲜花一朵,道仙若是答应,弟子任君处置,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道士哼笑一声,嗤道:“如今不过枯木一株,杀了剐了还要费我功夫。”话间瞥见银杏长跪不起,老泪纵横,竟是软了心思,直言不讳:“忘川之花生于忘川尽头,涉水而过性命堪忧,如今你既无惧生死,倒也无妨,只是此花虽能永葆青春,但是之前已经与你言明,些微粉末已能叫人健忘,若是用下整朵,必然失去诸多记忆。”

银杏神情激动,伏在老道脚下,哭道:“妹子千年只为容貌苦恼,忘了也是好事。”

道士长叹一声,捏了黄纸画下符咒:“老道也非冷心之人,念你平日本分老实,许你几分恩典。”说罢举起符纸,又道:“此符能叫樱花丫头记住一人,只需那人生辰八字,写在符上即可。”

银杏闻言忽而起身,眼中亮起灼热光芒,颤声接过,满脸感激。

老道忽而起身,拂尘直指面前长河,河面立时水浪纷飞,波涛翻滚,口中叮嘱:“小妖随我来罢。”

忘川水面平静,色如黑锦,其中荧光点点,彼岸鲜红如火,忘川之花灿若流光。

老道眯眼指点:“只需一朵即可,常人遇此忘川之水片刻便要腐烂身死,还要一试么?”

银杏默然点头,忽而探手怀中取出一轴画卷,又将生辰八字写于黄纸之上一并交予老道,恳切道:“还请道仙替我交予妹子,今日事毕,银杏再无牵挂,道仙之恩,来世做牛做马再做报还。”

老道默然,半晌方道:“若有来世,莫再修行,花草树木,飞禽走兽,快乐虽是不及凡人,痛苦也要少上许多。”

银杏笑着应道:“若无苦痛,何来欢愉。”说罢跪倒在地,叩首不迭,随即颤抖起身,走入忘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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