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小羽做梦都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会有乞讨的一天。
他的面前摆着一个生锈的铁碗，几枚硬币静静躺在里面。他看了一眼身边的白衫青年，此时江永檀正提着一杆毛笔，沾着水，在砖砌的地面上奋笔疾书。
他的字体苍劲又有力，不羁又飘逸，谁都没想到，他竟然能写得一手好字。也算对得起他一头黑发，宛若古代书生的形象了。
韩小羽默默转过头来，望着川流不息的人群，人群之中偶尔会有几个好心人丢下一枚硬币。
其实根本没几个路人看江永檀写字。每个人都很忙碌，忙着奔波忙于生计，只有两个老头驼着背负着手在看江永檀忙活。
韩小羽没有什么才艺，只能坐在路边发呆，顺带看着碗。
“韩哥？”
一声呼唤传来，韩小羽微微发愣。
他在沈阳都没几个朋友，更别说在这黑龙江了。他不敢确定这一声是在叫自己，或许还有别人也姓韩。但他还是本能的抬头，看清了来人。那是一个很阳光的年轻人，虽然个子有些矮。
“你是？”韩小羽确定没见过他，但他目光看着自己，很明显那一声韩哥是在叫自己。
“我是挣大钱啊！”
韩小羽恍然大悟，是那个总称赞他是中路小faker的家伙。他确实总和挣大钱在qq上聊天，他也在qq空间发过自己的自拍照。
眼下熟人相见，韩小羽有些尴尬。他尴尬的是面前摆放的生锈铁碗。
“韩哥你不是在沈阳吗，怎么跑这边来了？”
“我来这边有点事。”他指了一下铁碗，继续说道，“刚下火车，钱包和手机就被人偷了，迫不得已只能乞讨要饭了……”
“原来是这样。”
挣大钱似懂非懂的点头，然后从怀里掏出五张红彤彤的钞票，递给愣神的韩小羽，说道：“韩哥，我今天出门急，也没带多少钱，这些你先拿着用。”
“不不不，不用了。”韩小羽连忙摆手拒绝。
他和挣大钱最多算网友第一次见面，还没到白要钱的地步。
“那这样吧，本来没想放碗里的，怕韩哥多虑。”挣大钱弯腰，把五张百元大钞整整齐齐放进铁碗里，“你就当作不认识我，我只是路过的。”
说完他就一副要走的样子。
“兄弟你这样做，我心里有愧啊。”
“韩哥带我打了那么多局游戏，就当是代练费了。”
季洋你在哪呢季洋？韩小羽心里想。他是真的很想飞奔到季洋面前，握住季洋的双手，感叹一句代练果然是个好活啊！
“如果你还过意不去，就请我喝杯奶茶吧，正好我是想去买奶茶的。”
韩小羽连连点头，满口答应。
他又重新把碗里的钱拿起来，看了一眼奋笔疾书的江永檀。此时江永檀的身边站了七八个老头，老头们聚精会神，不时地传出“好！”“漂亮！”等称赞声。
韩小羽想了想，最终是没有去打扰江永檀。
他和挣大钱向奶茶店走去。奶茶店位于商业街，一看就是很出名的奶茶店。门前排着长队，全是年轻的男男女女。有的在低头摆弄手机，有的在嬉笑畅谈。
他们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轮到自己的时候，挣大钱点了一杯热咖啡拿铁，韩小羽点了一杯红豆布丁，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给江永檀点了一杯芝士茉莉。
“给我朋友带一份。”
“那个写毛笔字的是你朋友？”
“嗯，是。”
在等待的时间里，两个人也像在网络上一样聊了不少。
韩小羽这才知道，挣大钱的真名叫做郑三金，比自己大六岁。他并不是黑龙江人，只是在牡丹江当过几年兵，当兵期间认识了本地的一个姑娘，退役之后便一直在牡丹江工作生活。算来算去，他和那个姑娘也差不多认识了六七年。
“韩哥最近还打游戏吗？什么段位了？”
“还是璀璨钻石，最近比较忙，没怎么玩游戏。”
“我也好久没打游戏了，真怀念天天让你带我双排的日子，哪像现在，天天想着怎么挣钱。”
“挣钱为了结婚吗？”
“结不了婚啦。”郑三金说完这句话，眼神明显暗淡下去，就连刚刚还充满笑容的娃娃脸，此时也没了阳光。
“我跟她几个月前就分手了。其实我对她很好的，但是她闺蜜给她介绍了个北京富二代，她觉得那才是她的真爱，就坐高铁去找人家了。韩哥知道我有一台迈锐宝吧？我送她去高铁站的时候，被我开报废了。”
“车子还能开报废，你是撞到什么了吗？”
“没有。我送她进了火车站，出来的时候突然很害怕，那种再也见不到心爱人的害怕。我回到车子上，忽然看见一辆高铁驶出来。其实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她乘坐的高铁，但我就是想追上它，也想追上本来属于我的女孩。我发了疯似的狂踩油门，可迈锐宝的引擎扛不住连续200迈的速度。炸缸，冒烟，车子在我手里缓缓降速，停在了路边。我在车里哭了很久。”
“兄弟，如果你开的是法拉利，或许就能追上了。”
“我知道你是一语双关，但你说的没错。”郑三金低着头说，“从那以后，我便努力赚钱，游戏也不打了，什么情啊爱啊的都是扯淡，我就是要买一台阿斯顿马丁。请原谅我不买法拉利，交往了七年的女朋友喜欢阿斯顿马丁。”
“然后呢？”
“然后，我去把车子修了，又辞去了稳定的工作，开始经商。我现在在卖医疗器具，虽然是个小小的销售，但也比之前挣得多。我打算过一阵子也办个厂子，早晚提一台阿斯顿马丁回来！”
说的真轻松，你不还是在开屌丝三宝嘛？韩小羽心里说。
韩小羽伸手接过奶茶店服务员递过来的两杯奶茶，在伸手之前的一瞬间，他把剩下的四百多元现金，悄无声息的塞回进郑三金的外衣口袋里。
“祝你早日能开的上马丁。”他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