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自行车这种事,虽然是杨玉英提议,但只是因为厂子里王师傅和魏勇他们的所作所为,让杨玉英觉得,她愿意帮他们做一点事。
既然魏勇想要自行车,既然打算出去买,还买不到,又那么贵,他们自己做,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东西做出来,不是她一个人的功劳,是厂子里所有人的功劳,她的图纸是为了省力气自己乐意画的,当然也乐意同厂子里所有的工人和学生共享。
现在辛院长想做这门生意,就算人家自己去做,连通知都不通知她,她也没觉得不妥。
钱当然是好东西。
可杨玉英只要有足够的钱花,想吃美食,想要华服,想做什么都不缺钱,便没什么赚钱的动力。
唔,她现在兼职拿的工钱很多,一个月有五十块。
她购物的新鲜劲也过去了,想买的鞋子,大衣也到了手,所以,钱就变得不那么要紧。
如今还能白得一笔,杨玉英没有不满意的道理。
厂子里的灯光日夜通明,工人们热火朝天地开始干活,辛国峰风风火火了好几日,精神一日比一日好,整天红光满面。
工科的学生们经常看见他们辛院长高高兴兴地跑校领导办公室,神神秘秘地同人交头接耳,又风风火火地出门。
学校里一时流言甚多,还有人说辛院长老树发新芽,要结婚娶新娘子了。
辛院长今年五十有八,有一原配发妻,不过两年前病逝,他早年心思都在学业上,耽误了个人问题,如今无儿无女,孤身一个。
所以他要当新郎的消息,还是挺多人相信。
幸亏不过半月,学校里就有消息传出,辛院长要给琴岛大学的学生们发‘奖学金’。
全校各大学院,学系,但凡期末考试排名前十的学生,每人赠送一辆自行车。
自行车是琴岛牌,校工厂生产。
这消息一传开,登时全校哗然。
那可是自行车!
自行车多金贵?不知道多少工作体面,工资也高的工人,不吃不喝地节俭大半年,可能都买不到一辆。
一开始说是自家学校工厂生产的,学生们还觉得恐怕质量有些差。
可就算质量再差,那也是自行车,很多学生学习积极性本来就高,这下子,瞬间变得更高。
如今这东西可是抢手货,一倒卖还不卖个八十,一百块?卖出去一年的学费生活费就都不必愁,还能攒下不少,拿回去贴补家用。
没几日,辛院长把生产出来的第一批样车,赠了十辆给学校里的老教授们。
有些教授不住学校,离家较远,来回不方便,再说,琴岛大学很大,即便是在校园里骑着车子也节省体力。
十辆红黄蓝各色的车子一亮相。
那色泽,那线条,简直不要太漂亮。
相当符合华国人的审美。
尤其是这十辆车里,还有一辆作为特别限量版送给了工科院的孙老教授。
他那辆车整个车把雕刻成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花纹精致细腻,真皮的座椅,前有藤条编织的精美车筐,后侧挂一书箱,但整辆车却不显得繁琐笨重,还更精细,迎风一走,有细细的铃铛声响起,清脆悦耳,居然还自成曲调,
这车子一出现,孙教授那般淡泊的人,都忍不住起了显摆的心思。
听说几个文人老教授特意为这车子聚会喝酒吟诗作画,好生热闹。
这出限量版的主意,是杨玉英想的。
当年她陪元帅游走四方,亲眼看着元帅大笔大笔的工资花出去,就是为了买什么游戏限量版,但是那些限量版除了多加些什么海报,小赠品,其它的同普通版本完全相同,说实话,成本真没拔高多少,可价格贵了好几倍。
杨玉英实在搞不明白,为什么限量版就能卖那么贵,还真有那么多人吹捧。
虽然搞不懂,但不妨碍她现在出主意引人注目,还能赚钱。
效果相当不错。
赵校长和辛院长一公布,全校学生,各大学院,学系,期末统一综合排名,排名第一者,就奖励另外一辆限量版的琴岛牌。
这一公布可不得了,杨帆都忍不住想闹腾,好几天,天天在杨玉英耳朵边嘀咕,非说她不做讲师,要回去做学生去。
“我去年刚毕业,要是不毕业就好了。”
杨玉英眨眨眼:“你的导师是王教授?我记得你自己说的,她非常严厉,不如你去和她说,自己现在教学力不从心,感觉知识不够扎实,申请多读一年再毕业?”
杨帆:“那没准……我这辈子也毕不了业了。”
杨玉英和杨帆两个已经回到图书馆的档案室,继续自己的翻译工作。
最近工作很多,整日忙忙碌碌,偶尔说点小八卦,抱怨吵闹一番,也是放松身心的消遣。
说起来,杨帆到底是怎么和杨玉英熟悉的,现在杨玉英也没有弄清楚。
来做翻译的学生和老师人数不少,却不是每日都来,杨玉英来学校的时间还不长,和她一起工作的人就换过好几次。
杨帆也是最近一段时间才接的兼职,但她比以前的翻译更自来熟些,到的第一日就请杨玉英吃臭豆腐。
唔,不是单独请她,而是请档案室里所有老师和学生……所有人都无语的很。
琴岛大学图书馆的规矩颇严,进入其中不能携带食物,以前有学生一天到晚猫在图书馆里不出去,饿了想啃一口饼,都要偷偷摸摸躲着管理员。
当然,管理员其实心里有数。
规矩是规矩,人情是人情,学生们学习那般辛苦,只要不太过分,污了书,吃两口饼他们也就当没瞧见。
但是臭豆腐……就有点过分了。
当时朱先生也在,一看有臭豆腐,就赶紧叮咛坐在窗前的杨玉英放哨,其他人迅速消灭罪证。
真让管理员抓住,黑板报上写个公告批评他们几句,要是再指个名道个姓,那得多厚的脸皮才能受得住?
然后杨帆笑嘻嘻端着臭豆腐过来,拿竹签插着给杨玉英喂了两口,于是,两个人就这么熟悉起来,不说成连体婴,到也难得投契,翻译时同坐,吃饭时同桌。
杨玉英和杨帆闲聊了两句,那边朱先生的小助理已经穿得和花蝴蝶一般,抱着各种资料书籍一一分派。
“资料都很珍贵,不要带出图书馆,看完放在桌子上我会收走。”
小助理手明眼快,刷刷刷一通扔,还都准确无误,一点差错也没出。
最后一本小小的薄册子,特别恭敬地放在杨玉英的桌子上。
杨帆飞了她一眼,一本正经地道:“今天到没给我们家小林搬一箱资料过来,难得。”
“可是为什么给我们资料,你就用扔的,给我们家小林,就这么客气?也太会看人下菜碟了,就没你们这么办事的!”
小助理根本不理她。
“林小姐,这个册子是校长的同学从美国带回来的,很重要,劳烦您先给翻译。”
杨玉英翻了翻,一扬眉:“好。”
居然还真是最先进的资料,有数学相关,关于微分解析器的,还有理化相关的一些资料。
只有一小节,能看得出来,这肯定不是全部。
这方面的资料很有趣,杨玉英大半个月,每天晚上都在无名卷上看相关内容。
有时候所谓的底线,要突破是极容易的事。
杨玉英在大顺,还能克制自己用无名卷窥探各大家族秘密的心思。
她那会儿也算是很用力地克制了,加上事情多,她也忙,而且懒,到底没有变成肆无忌惮的情报贩子。
但是来到这里的华国……
华国群狼环绕,科技落后,杨玉英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借口。
想想那些侵略者对这个国家做出来的事,她那本来就不算多的道德感,真不能阻止她的窥视欲。
花蝴蝶小助理冲杨玉英盈盈一笑:“拜托林小姐了,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
说完她才转头,身姿摇曳地渐行渐远。
杨帆一只手搭在杨玉英肩头,特别好奇地看她手里的册子,看了两眼,满眼的蚊子圈。
“……真难为你怎么能看得懂?”
杨玉英一巴掌把她脑袋拍回去,把资料都翻出来堆叠在一处,再找出专业词典,开始干活。
虽然她有独特的获取资料方法,但是翻译这些专业用语,对她来说也很不容易。
以前她翻译一万字的资料,哪怕是经济学一些比较难翻译的内容,她用一天时间也绰绰有余。
但是眼下这本薄薄的册子,她觉得琢磨清楚,可能要花七八天。
当然,这个速度也很不慢了。
同屋的其他翻译,像杨帆,一天能译两千字左右,就是这两千字,竟也不算太慢的。
朱先生他们都不要求翻译速度,毕竟译得快和译得好是两个概念,既然大部分翻译没有办法做到又快又好,那么多耗些时间,更细心,更专注,就是最好的选择。
一连三天,杨玉英只和这一本小薄册子较劲,一切消遣都暂停掉。
头一日,杨帆还有空同杨玉英说两句笑话,之后两日,她连自己想摸鱼都偷偷摸摸的,不敢闹出一点异响,生怕影响到杨玉英。
眼看小小书桌上资料越来越多,稿纸到处都是,光墨水就耗费掉大半瓶,杨帆恨不得自己缩小成蚂蚁大,最好一点位置也不占。
第五天。
杨帆照例拎着自己的食盒溜进图书馆二楼,一推门脚步就顿了顿:“……怎么回事?”
档案室里除了日常在的四个翻译都不在,反而是多了好几个陌生人。
对门的小会议室里,两个翻译端着茶杯出来倒水,正好碰上杨帆,齐齐苦笑,压低声音道:“数学系的大牛,高占亭,知道吗?就是那位苏博士介绍到咱们学校任职的那位。”
杨帆恍然。
他们琴岛大学数学系,一直缺少一位顶梁柱似的带头人,一开始赵校长托关系找到在日本留学的苏博士,希望他学成归国加入琴岛大学。
但是苏博士已经应了陈先生的邀请,前往江大,却不开情面,便把自己的高中同学,也是数学天才,曾赴美留学的高占亭高博士介绍到了琴岛大学。
为了这位高教授,不光学校分派了别墅给他,他们赵校长自掏腰包给添了辆车。
高教授也不负所托,呕心沥血地从事教学和研究工作,带出来的学生都非常优秀。
“好家伙,不都说高教授最高纪录,待在办公室三个月零八天没出去一步,怎么居然还会有来咱们这儿凑热闹的时候?”
关于自家学校的一切八卦,杨帆都知道得清清楚楚,高教授的丰功伟绩那是说一宿也说不完,人家除了办公室以外,就是在家里书房中待着,连去图书馆,大多数时候都是请人拿着他的书单代劳,只有图书馆购入新书,他才屈尊降贵……
“哦,对了,今天有人给咱们捐了一批书,各国的都有,听说还有一部分古籍。”
杨帆点点头,“高教授不去看书,跑来围观我们小林作甚?”
她忽然有点警惕。
小林她舅舅特意客客气气来找她,还送了她一瓶法国香水,唯一一个要求就是稍稍看顾些小林,别让她被学校里那些白头发的教授哄骗了去。
高教授今年才二十八岁,头发没白。
杨帆反应了下,暗暗骂了自己一句,真是……拿小林舅舅的香水不要紧,但监控小林的私生活可要不得!
她还是很有节操的。
杨帆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抬头看,就见高教授坐在杨玉英的对面,眼前放着一堆草稿,还凌乱地散落着几本书,低头看了一会儿,特别自来熟地伸出手,轻飘飘地抓过杨玉英眼前,墨迹未干的稿纸。
这草稿,杨玉英刚放下还没两分钟。
两个之前就过来的学生叹了口气:“谁知道怎么回事,高教授过来说要拿走林小姐正翻译的资料,结果资料给他复印了一份,他反而坐下不走了,不光不走,还嫌我们碍事,我们写几个字他都嫌吵,硬是把我们赶到对面去。”
正说话,高教授阴测测的目光直直地射过来。
几人顿时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