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大概是不会错的。
杨玉英举目四顾,目光最后落在东北角一家小小的酒坊大门上。
酒坊门前的招牌显得有些斑驳,大门紧闭,似乎很是寻常,但那阵灵气波动,明显自此地而起。
“谁去瞧瞧情况?”
杨玉英和林官很有默契地对视,一同起身,略走近了些,只见酒坊门口拴着两只大狼狗,门上挂着个小小的八卦镜,不起眼的墙壁上,树上都贴着符咒。
那两只大狼狗没精打采地趴在地上。
林官指了指栓狗的木桩,轻声道:“本来有三只,你猜第三只狗去了哪里?”
杨玉英神色平淡:“不必猜,那是只黑狗,从邻居林大爷家抱养的,前阵子黑狗被程家媳妇给宰了,还放了血,林大爷为此还气了几日。”
杨玉英和林官都还没动,就听吱呀一声,经营酒坊的那户人家大门洞开。
“滚,滚,给我滚出去!”
随着一声暴呵,一个年轻的道士踉跄着狼狈而出,他奔出门,满脸狼狈,气急败坏,“刁妇,不可理喻!”
那道士气呼呼地捂住刚刚被一只臭鞋砸到的头,甩手就走,旁边几个做生意的小贩指指点点,俱都奇怪。
“程大头他婆娘这几日又是闹腾什么,请来了道士,又请和尚,非说他们家宅子风水不好,让人家来看风水,可人家好心指点,连钱都还没收呢,他们就忽然发脾气赶人,这都什么意思,我看就是消遣人玩呢!”
杨玉英托着下巴,目光落在那扇大门前,大门半开着,露出张苍白憔悴的脸。
这是个不怎么年轻的妇人,大约三十一二岁,五官姣好,头发却枯黄,身体显得干瘦,似乎不太健康。
如此炎热的天,大地炽热,简直能直接把生肉给烤熟,可她却没把身体缩在屋檐的阴影处,到似乎恨不得整个人站在阳光底下。
即便在阳光底下,脸上也是汗水滚落,面色却苍白如纸。
林官耸耸肩,起身走过去,他刚一过去,端起斯斯文文,无往不利的笑脸,那妇人就仿佛受到巨大的惊吓,嗷了一嗓子,向后连退了好几步,转头便跑。
“……”
杨玉英一边笑,一边一搭林官的肩膀,蹭一下蹿到旁边的树桠上去。
林官若有所思,也一把拽住杨玉英的衣摆借力攀越而上。
杨玉英连忙按住衣襟,嗔怒道:“风度!”
“咳!”
林官轻笑,“抱歉,唔,实在是在你身边,我就像在我自己身边一般自在,简直自在过了头。”
杨玉英懒得理他,只把视线落在酒坊的院子里,那妇人就站在墙角下,身体微微发颤,整个人抖得好像止不住,到似是生了什么大病。
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都贴了符咒,各种各样的,还有各类神像,佛像。
尤其令人惊悚的是门上,墙上,柱子上到处都是血。
杨玉英凝眉,心下猜测,这血大概是黑狗血,狗血同人血不同,她还是能分辨得出。
整个酒坊静悄悄没有一丝声响,两个人只在外面看,就能感受到说不出的压抑。
最让人奇怪的是,院内一点灵气残留,灵气很粗暴,有点像他们养灵司的人施法失败以后的模样。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才惊得四周灵气波动。
自然形成的灵气痕迹,和这些非自然的状况大有不同,像那酒坊院子里残留的状态,似乎不像是自然形成的。
杨玉英从树上下来,围着酒坊转了好几圈,一时没能发现太大的问题,只能作罢。
晚上回到皇城司,彼此一边吃饭,一边交流,一群人今天都没什么大收获。
唔,如果捣毁两个人贩子窝点,抓住三个小偷,赵彦吓唬一个打老婆的赌鬼,差点没把人吓死,要不是他身为宗室子弟,后台硬,都要衙门走一遭……这些都不算的话。
仔细一计较,到是杨玉英和林官两个好歹发现了些踪迹。
杨玉英干脆一连好几日,都去程家酒坊沽酒喝。
这日,她刚走到程家门口,天上的雨水就淅淅沥沥地落下,杨玉英一手接过两坛酒,就见程周氏频频抬头看天,很是坐立难安,一只手死死抓住门框,脸色白得简直同死人也差不多。
“老板娘,您看这雨都下起来了,不知我能不能暂时借你家避避雨?”
程周氏登时犹豫。
林官和夏志明就坐在酒坊对面,林官会读唇语,自是知道杨玉英在说什么,不禁啧了声:“咱们家美人这次要吃一回闭门羹了。我都进不去,她怎么可能进门?”
他话音未落,只见天上浓云密布,连最后一丝天光也瞧不见,那边程周氏忽然猛地伸手把门开得大了些,侧身让了让,杨玉英顺利登堂入室。
林官:“……”
就在今天,一个时辰之前,林官试过差不多的法子,试图和程周氏借一碗水喝,没想到却连个白眼都没得。
程周氏简直把他当毒蛇猛兽一般防备,林官简直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毁了容,就是被下了咒。
杨玉英却不知程周氏的纠结,她一路跟着程周氏进门,目光在房间里一转,心下惊疑——房间看着干净,却有大量血腥气,经久不散。
床头有一根长柱,柱上漆面斑驳,有些奇怪的,细细密密的抓痕,斑驳凌乱。
杨玉英目光一顿,不着痕迹地收敛了眼神。
这屋内一样男主人的东西都没有。
程氏夫妻两个住的并不宽敞,整个宅子大部分都是酒窖,真正用来居住的房间狭小阴暗,有些乱糟糟,各个角落都堆积了好些日用品,一眼扫过去甚至能看到程周氏的绣鞋。
但却丝毫不见男主人留下的痕迹。
杨玉英面上不动声色,只低声同程周氏说些酒经。
她擅长厨艺,也会酿酒,说起这些头头是道,换做任何一个酿酒的行家,都会对她的话感兴趣,说不定还会引为知己,杨玉英却一眼就从程周氏的目中看到极强烈的痛恨。
她似乎很讨厌酒。
一个酒坊的老白娘,却不喜欢酒水,实在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