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总是充满混合着春末雨水的气息。
夏秋所住的大院里有一株老槐树,当初刚搬到这边来的时候,正是槐花开得最盛的时候,满院里飘着雪白的花瓣,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些透明,这番景象在当时夏秋的眼里该怎么去形容呢?那时的夏秋脑子里没有多少诗情画意,孩子气的觉得自己仿佛从夏天走进了冬天。
不过,现在的夏秋已经新学了很多词,看着楼下院子的正中央用水泥砌起来的小花坛里那株粗壮的老槐树歪歪斜斜,几乎占满了整个花坛。
一串串白色的花蕊,摇曳在细风里,微风带起的花瓣和清淡的花香蔓延了整个小院。
院子里只有两栋居民楼,夏秋家在稍高的一栋,隔着槐树的另外一栋稍低的楼里住了很多老人,此时,院子里有几个老人正搬了椅子坐在槐树下晒太阳,早上的阳光还不太强烈,斜斜的照下来,映得几个老人花白的头发泛起了银光。
夏秋用了两个字来形容此刻的景象:素雅。
连着两天休息,夏秋都在家里发呆,爸爸昨天去了汉市,昨天下午走的时候叫了张阿姨过来家里做饭照顾夏秋和此时还在房间里呼呼大睡的许诚。
家里原本只有两个房间,夏秋自己一间,夏河一间,许诚来了之后,夏河把之前专门给夏秋空出来的小书房改成了卧室给许诚住,小书房有两个门,一个连着客厅,一个连着从小书房穿出去正对老槐树的阳台,也就是夏秋正站着看楼下的地方,这个阳台是夏秋的卧室和许诚所住的小书房共有的。
许诚住进来之后,夏秋学习的地方也改到了房间里,早上七点起床听了一段英语听力,夏秋见外面阳光正好就跑到了阳台上。
“小秋,早餐我买回来了,快过来吃吧!”夏秋听到阿姨的声音,知道她是买菜回来了,应了一声,看了眼许诚紧闭地房门,伸手在门上用力敲了敲,然后转身走回房间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一个头绳把额前已经快打到眼睛的刘海扎了起来。
“小秋?”张阿姨敲了敲夏秋的房门,“我有事要回家一趟,等会中午我们晚一点吃饭可以吗?”
夏秋打开房门,“好的,张阿姨。”站在门口的张阿姨神色有些着急,可能她家里有什么事吧,夏秋猜想,“没关系的,我们也可以出去吃,阿姨,你快回家吧。”
“好好,那我走了!”张阿姨取下身上的围裙,擦了擦沾了水的手,然后拿着围裙急急忙忙地走到大门口,换好鞋开门出去了。
“砰!”张阿姨刚关上门,许诚也从房间里把房门一推走了出来,穿着一身深蓝的的短袖睡衣,上衣胡乱地塞在裤子里,扣子也给扣歪了,露出大半胸膛。
毕竟夏秋和许诚并不是真正的亲兄妹,何况已经是青春期的少年少女了,夏秋在看到睡眼惺忪衣冠不整就跑出来的许诚,脸一红就急嚷,“你你你,穿好你的衣服!”说完背过身去朝餐厅那边走去,“张,张阿姨把早餐买回来了,你刷完牙,就赶紧来吃。”说着小跑了两步往客厅右边的餐桌去。
许诚对她这幅模样倒是不以为然,撇撇嘴,伸手整理了一下上衣,把趿拉着的拖鞋穿好,慢慢走到洗手间。
“张阿姨去哪了?”洗漱好的许诚拉开椅子坐到夏秋边上,拿起桌上的牛奶喝了一口。
“张阿姨家里有事,中午我们可能要去外面吃了。”夏秋埋头吃着一碗粥回道。
“哦,明天去学校吗?”许诚夹起桌上的油条,吧唧吧唧地咬着。
夏秋抬头,白了眼发出声音的许诚,把手里的粥往外一推,“不去!”说完腾地站起来,朝自己往许诚房间走去,“我去你房间拿几本书,上午我要复习,你不要出声打扰我!”昨天夏秋在房间里复习了一天,许诚也就在房间里打了一天游戏,还不时发出“砰砰砰”地声音和他的怪叫声,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夏秋逼着夏河去给许诚说声音小一点,可是一向疼爱夏秋的夏河,居然笑着哄了几下夏秋,然后说要她自己戴上耳机就好了,把夏秋气个半死。
“干嘛不去啊?去啊!你的好姐妹丁慈不都要你去吗?明天我也去,一起去。”许诚完全没理会夏秋让他不要出声的话,只是对着走出去的夏秋大声说明天一起去学校。
夏秋没理会他,径直走到他房间,房间的书柜并没有搬出去,还是放在原地,所以夏秋每次要拿什么书得到许诚房间里去拿。
许诚把房间的窗帘全都拉上了,连着阳台的那扇门与地板的缝隙都不知道被他用什么堵住了,刚一进去,只觉得眼前一团黑漆漆的,只能透过进来的房门外透进来的光看清房间的模样,夏秋“哼”了一声摸向墙上的开关,把房间里的灯打开。
“啊!!……”一声尖叫把吃着油条的许诚吓了一跳,赶紧放下筷子,站起来,拿手摸了两把嘴跑到房间去。
“怎么了?”许诚见夏秋背对着他站在他床边上,手里好像拎着什么东西,“你干嘛呢?”许诚走近夏秋,伸手拉了一把她的胳膊,“喂!干嘛?”
夏秋转过身就把手里的东西朝许诚脸上扔过去,“你什么时候在房间里吊了一只蜘蛛?想吓死谁啊?”夏秋刚把灯打开,就被近在眼前吊在天花板上直直垂下来的一只大蜘蛛吓个半死,反应过来是一只仿真玩具之后气急败坏,觉得许诚是知道自己要经常来他房间,所以故意吊个这么个东西吓唬她,于是一把就把蜘蛛扯了下来。
“你怎么把我的小强扯下来了?”许诚此时已经看清夏秋朝他丢过来的东西,哀嚎一声蹲下身子,把掉在地上的那只黑绿色大概有两个成人手掌那么大的蜘蛛玩具捡起来,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蹲在地上抱着那只蜘蛛看着夏秋。
“幼稚!”夏秋气恼地对着他骂了一句,转身从床边上的书柜里抽出一本书,走回自己房间去了,出去的时候用力一摔,顺手关上了许诚的房间门。
许诚还是一副惨兮兮的样子,抬起手来,顺便还摸了摸抱在怀里的蜘蛛,“唉,小强,你没事吧?刚把你带回来你就横遭此劫,你不要怕,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说着故意提高了声音冲着夏秋出去的方向叫。
“哼!”夏秋听到他房间传来的声音,暗自翻了翻白眼,把手里的书朝桌上一摔,回过身躺倒在床上。
夏秋起床时就把正对阳台的落地窗打开了,此刻耀目的阳光大把大把地爬进来,整个房间充满了阳光的温度和气息,伴着外面院子里那股清幽的槐花香气,夏秋原本气结的心情,一下子就舒畅了,真想每天都能有这样的阳光,闻这样的花香,享受微风拂过脸庞。
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勾得几笔花纹,夏天夏河给夏秋支起了蚊帐,早上把蚊帐四周都卷起来了,只留下头顶的一方淡蓝色的纱,透过纱看天花板上的花纹,朦朦胧胧的,像是起了雾的清晨看路边的绿叶红花一样不真实,看着看着,夏秋突然就想起了,李慕。
李慕……他现在已经在华高了吗?他已经就是高中生了啊……他总是比自己提前好多步,花了好多的力气都好难追上他。可是,我为什么要追上他呢?为什么总是想和他说话,可是又不好意思说话呢?电视里小说里甚至课本里总是描述各种各样的爱情,那……这就是爱情吗?唉,爱情……爱情让人好难过啊……
小小年纪的夏秋弄不明白自己正处于单恋的苦,只觉得自己切身体会到的爱情实在太令人难过了,这么令人难过的爱情,为什么大家都还要去谈“爱情”呢?
夏秋转过头看向靠近落地窗的书桌,桌上放着复习资料,还有一本同学录,原本留着一页想要给李慕写的,一直没机会也不好意思给他,同学录上面压着一个相机,连个合照都没有机会拍吗?
拍毕业照那天夏秋也是带了相机去的,可是学校为避免耽误毕业生们宝贵的时间,安排的每个班的毕业照很匆忙,都是趁着课间休息时间草草地拍了一张,所以根本没有时间给夏秋找李慕一起拍照的机会。
……
心里那股酸涩的感觉又蔓延上来了,自从想要每天都能见到李慕的这个念头出现的时候,这股酸涩的感觉同样随着这个念头充斥着夏秋的心。
“还以为你这个好好学生在用功念书呢,没想到在睡回笼觉啊。”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落地窗门外,高瘦的身影挡着一半阳台外的阳光,许诚半靠在门框上,眯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看着躺在床上的夏秋。
夏秋不想搭理他,翻了个身背对着许诚继续躺着,闭上眼睛,收了收心神,明天还是去学校吧,最后一周了,就算李慕不去,还有丁慈,还有何明,都在呢!夏秋决定明天去学校听宣讲会,顺便大家一起好好的拍几张照片,以后翻出来看,一定很有意思吧。
“喂!秋儿!”许诚住进来后,都是跟着夏秋的爸爸“秋儿”“秋儿”的叫夏秋,头几天夏秋觉得特别扭,不过听久了顺耳了,也就习惯了。
“嗯?”听到许诚叫自己,夏秋轻声应了一下。
“明天去吧,我们俩兄妹一起在校门口拍照留恋啊!”许诚慢慢地说着。
“哦。”夏秋听到他的话翻了个身起来,却看到许诚低着头站在书桌边上,一手拿着相机,一手正翻着夏秋放在桌上的同学录。
“许诚!”夏秋一个箭步过去,伸手把许诚翻开的同学录抢过来合上,“不要翻我的东西!”这个人真的有种惹人生气的能力!夏秋刚刚压下去的火气一下又窜上来,眼泛怒火地盯着站在身前,一脸无所谓的许诚。
“叫哥哥!真是没礼貌,哥哥关心下妹妹和同学之间的感情怎么了嘛。”许诚一副理所应当的说着,还抬起手来放在夏秋的头上,微微弯下身子,脸凑到夏秋面前盯着她用发绳扎起来的刘海,“你的头发长长了啊。”
夏秋很不满地推开许诚放在自己头上的手,语气不爽地说:“是哦,是哦,跟你有什么关系,哥哥!”说着,故意加重了“哥哥”这两个字的语气。
许诚弯起嘴角,轻声笑了一下,直起身子来,两手抱在胸前歪着个头说:“换个衣服,出去吧!妹妹!”说完转身走到阳台上去,回自己房间了。
夏秋这才注意许诚早已换下了睡衣,穿了一身灰白色的运动装,“干嘛去?”夏秋朝外面追了两步,问许诚。
“张阿姨不是家里有事吗?给她打个电话说不要来了,我们出去吃好吃的去。”原来许诚没有回房间,而是站在阳台上,微探着半身看着院子里那棵老槐树。
“不是才吃了吗?”夏秋不太想出门,何况原本还计划今天写两套英语试卷的,“我待会还要复习。”
“我们去隆市去吃好吃的去,这么好的天气,去逛逛公园啊,复什么习。”许诚笑得一脸灿烂,脸朝着夏秋。
……
“好哦。”难得看到许诚一脸如此灿烂的笑容,他的头发都被染成了阳光的颜色,夏秋一时愣神,嘴上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