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一行当的现实并不是,年龄越大就越厉害,或者背的殊语越多就越强大。
但有一件事是肯定的,古时的降妖人一定比今天降妖人的强。
举一个例子。
三百年前,那时的洗灵魁一定比爷爷更厉害。一百年前,洗灵魁离爷爷很接近。
也就是说,几百年前的聊斋世界中,降妖人要更厉害。
原因很简单,就是殊语大部分都消失了。
自古以来,殊语消失的个数就比现在存在的还多,这可能是由于历史洪流带来的负面影响。
历史的侵蚀可能导致人类进化,但也可能导致人类某方面倒退,比如这些容易失传又没什么实质作用的东西。
“小陌一,再陪爷爷喝杯酒呗”李陌一笑了,自言自语,倒了一杯茶,把它倒在地上,望着天花板,记忆的思绪似乎开始缠绕。
捡来后没几年,他爹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开北山村了,所以,李陌一并不太记得他爹长什么模样。
李陌一和爷爷在北山村的生活很悠闲,虽然平时读书有点累,但每天至少是平平淡淡,平平安安的。
但这一切都在十多年前的那个晚上被打破了。
记忆中北山黑秃秃的一片,李陌一昨晚听了老板娘讲的永山传说,才明白那时北山也是被火烧过了。
那天,李陌一在家里吃完晚饭,背完书,老爷子说他要出去散步。
老爷子直到晚上一两点钟才回来。他没有空手而出,而是拿着一片黑竹条和一块破铜片回来了。
看到他满身污土,李陌一立刻着急起来,爷爷是出了什么麻烦!
爷爷没有给他太多的解释,而是一言不发地开始收拾东西,连平时穿的衣服都没有带,只拿了现金和存折,以及一堆古籍和器物。
第二天黎明时分,他们登上了开往a市的火车。
在昏暗的车厢里,李陌一面无表情地坐着,老爷子焦急地喃喃自语。
他问他为什么来a市,他说……
“老子就不信那东西打不过还躲不过了。我们要么走,要么死!”老爷子当时苦笑着点燃了干烟,咂嘴吃了一口,满脸后怕:“那山上的东西不是咱们平头老百姓能斗得过的……”
他不明白那山,那个东西,那是什么东西,李陌一完全没有听懂,而爷爷也没有试图向他解释。
到了a市,老人拿出储蓄盘下荒山野岭的一间老宅子,宅子很大,有四层楼,三层是住人的地方。
从那时起,他们在a市定居下来。那时他们挺落魄的吧
买了这座老宅子后,老人基本没有什么积蓄了,只能用剩下的钱买一些书籍和黄纸贡香。吃了一个月的素食后,他们的经济危机得到了缓解。
“爷爷,这竹条和铜片是什么玩意儿”有一次,他趁爷爷喝醉了酒,问迷迷糊糊地老爷子,希望听到他一直等着听的答案。
但老爷子的嘴特别紧,只是含糊地说:“人窜子,大人窜子啊。”
这个问题他已经问老爷子很多次了,但每次都没有答案。他已经习惯了。
在18岁的时候,老爷子为了支付他上大学的花费而精打细算,还花钱塞红包。
大学是什么
睡觉,旷课,补考,给老师送点小礼物搞好关系保佑不挂科,还有什么
一年过去了,当李陌一回首大学时光时,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回忆。
用老人的话来说,“现在这些娃娃的智商顶峰,估计也就是在高考那会儿了。”
大学他啥也没学会,李陌一成了一名收租人。
他原以为一切都会很安全,或者平淡无奇,但……
三年前,老爷子把收租的工作给了他,他则是安度晚年。
两年前,老爷子常说小陌一啥时候能娶到个媳妇,他想见他的曾孙了。
一年前,李陌一大学上课时,一条短信……
老爷子静静地走了,大概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他走的时候,手中拿着两包香烟,那是李陌一特意为孝敬他而买的,躺在病床上,脸上没有任何痛苦,平静地死去了。
感觉到他那双粗糙老手的冰凉。
李陌一对老爷子咧嘴一笑,搔他的痒,或者用手指敲他的前额。但是老爷子没有醒过来。
最后,李陌一被现实压倒了,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把老爷子抱在怀里好几个小时,直到他的眼睛肿了起来。
头七过后,李陌一按照老爷子的吩咐火化了老爷子,打算把老爷子的骨灰送到了北山村。
他想到了北山村,这不算是一个繁荣,有点落后的土地。
但李陌一再没打听到,北山村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消失了。他只得将老爷子的骨灰埋在了一座公墓山头上。
在来a市之前,老爷子常常带李陌一去看日落,听他唱一首几十年来渐渐衰落的歌。
“死土生本命~~待来转回轮~~六道皆是苦~~其乐天知道~~~望君世下人~~~”
“爷爷,你为什么总是唱那首歌”
“小兵豆子儿,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走吧,爷爷带你回家吃晚饭。”
夕阳西下,两个人影斜斜地从山坡上倒映下来,老爷子领着他笑着下山,这时他似乎听到一声声在林中回荡的声音,但他听不清楚。
送老爷子上山的那天他终于听到了。
十多年后,他终于听清楚了……
那是一种久远的忘言之声……
“一了生死~~~陌尘临无啊~~~~”
……
……
打断他回忆的是咚咚咚的敲门声,两声长一声短。一听就是易仙那小子。
李陌一擦了擦脸,穿上衣服,踱步走出了里屋。
“干什么你要”李陌一皱起眉头,打开了侧门。果然,还会是谁呢
当李陌一走近一看,发现张立德站在巷子的拐角处,向他挥手,仿佛在宣告他们的革命友谊。
“你不妨去看看……”易仙试探着问他,有点急切的表情:“你不要以为我是让你赚银子才去的,陈傲那小子跟你的关系我也不是不知道,可是这件事……”
“进来。”李陌一叹了口气,在巷口向张立德招了招手,礼貌地笑着说:“张伯,进来坐吧。”
屋子里的木窗都关上了,挂着的黄纸人像往常一样被放在两边。看着有点渗人。
当然,认为渗人的不是李陌一,毕竟他都看习惯了。
“怎么我刚进来就觉得阴森森的……”易仙战战兢兢走进里屋,尴尬地笑了,想以此掩盖自己害怕的真相。
“坐。”李陌一指着屋子中央的木桌,示意他们在那儿等着。
说着,李陌一走到一旁,拿出那壶还没喝完的茶,直接倒了两杯出来。
隔夜茶。
张立德没有注意到李陌一的小手势,而是礼貌地对他拱了拱拳,表示感谢,举起杯子,把它全部喝了,喝完也叹了口气:“好茶,味道很特别。”
“李兄……”易仙可怜地看着李陌一,却看到他朗心如铁,这小子还是硬着头皮喝下了茶。
易仙这小子尽给他找麻烦,得小小捉弄他一番。
“这是个麻烦事儿。”张立德首先张开嘴,摇了摇头。“我们大老爷的事儿还没处理妥当,又来了新篓子。易仙说你不肯帮忙,今天一早就来找我了,上次我家老爷的事后,我们南宫家就支离破碎了,一群下人都说自己对南宫家功劳大,吵吵着要分家产走人,我知道那晚他们是听见了什么风声,不敢待在南宫家了,想最好捞一笔回老家的养老金,这几天分发工银实在烦人的很,正好出来透透风。”
李陌一没有打断他,只是静静地听着。
“陈傲死了你不管很正常,但那人窜万一发了怒,还要害其他人可咋办。”易仙突然插了一嘴。
李陌一挠挠头,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跟易仙小道一起去问过了,昨天晚上,陈傲和他的几个朋友都做了恶梦。”张立德说。
“他们做了同一个噩梦,”易仙说。“他们在永山上,看到一个女人,一个穿白衣浑身黑焦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