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众人衣衫有些破旧,在星空下几道长虹刺破,疾疾驶过,那人间凡尘的俗人会不会以为这是天有祥瑞而许愿呢?
到了汉中城,没有一丝丝光亮,偌大的城池,死一般的寂静。
也是,白日里尚且无人敢上街,入了夜更是没人敢了,但是李忆悔知道这个情况也过不了多久就会改变,魏家兄弟死去,汉中城也快要天亮了。
萧遥在最后,手里领着一个破布包裹着的东西。
那是魏长生的骨灰。
众人走时曾简单商议过如何处置他的尸首,本来秦舒是主张不作理睬,让他横尸野外,被野兽侵蚀,这是罪有应得。
而李经纬的想法则是,虽说他做了坏事,可是曾经也的的确确上过战场,为身后的百姓挥洒热血,那一张张封功令他还历历在目,只是他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一个曾经如此正义的人,会将屠刀与爪牙伸向曾经保护的人?
李忆悔也想不通,他想不通了十数年。
后来,经过众人的商榷,有了一个两全的法子,就是把魏长生化成骨灰,葬于城外。
烧了他的尸首是因为他罪有应得,而将他带回去安葬,是对他之前的丰功伟绩的肯定。
众人并不否认。
到了酒楼时,已经月悬当空了,秦舒等人虽是修士,可还是身心俱疲,这种感觉也不只是凡人能有的。
“咚咚咚。”
秦舒在外头敲门,只是店内毫无回应。
李忆悔只好高声叫道,“掌柜的,是我们,我们又回来了,借你客栈住宿一晚。”
深夜里,这高喊声似在回荡。
过了好一阵,酒楼的门板才发出一阵的声音,火把的微光从门缝里透出,而后是胖掌柜的半张侧脸被照映出来。
“诶?各位客官,你们又回来了?”胖掌柜的语言中几分喜悦,连忙把门搬开,让众人进来。
“嘿,您也没有跟我提前知会一声,我这儿下去给诸位
弄些宵夜垫垫肚儿去。”胖掌柜点亮了大堂内其余的灯盏,不说亮如白昼,可好歹能瞧得清彼此的脸了。
“诶?掌柜的,你这脸怎么了?”萧遥突然道,众人闻言看去,原是那胖掌柜的眼睛上乌青,脸上也多了几道伤痕。
“怎么了?我们走的时候你可没有。”郝翰也问道。
李忆悔闻言,心中略一估量,以陈安三人的支援来看,差不离是中午出发,正好在关键时刻救下众人,而胖掌柜这伤,应该是下午左右弄的。
“啊,没事儿没事儿,自己摔的,自己摔的。”胖掌柜笑呵呵道。
“自己摔的?”萧遥有些不信,“你自己摔哪儿能摔出几个拳印来?”
胖掌柜一时间语塞,有些说不出话来,只好憨憨地陪笑。
“说说怎么回事吧。”李经纬坐下道。
胖掌柜见众人望着他,好像他不说视线就不离开他一样,只好叹了口气,有些无奈样地把原委道来……
原来,玉山等人走时正好吃完午饭,陈安突然说丙火可能会在半道埋伏蜀山一行,有些但是众人安危,而郝翰也对萧遥颇有好感,二人欲去救援,而何平自然也跟了上去,但是三人前脚刚走,后脚就有几名将军府的军士来了,听到陈安一行人都走光了,二话不说便将掌柜的打了一顿,临走时说,谁让他敢招待得罪过沈将军的人。
胖掌柜的是有苦说不出啊,心想这几位爷可不是你们给带这儿的嘛,如今去你们将军府闹了事,你们不敢招惹他们,拿我个破酒楼的小掌柜撒什么气啊。
可将军府就是汉中城的土皇帝啊,胖掌柜除了心里埋怨几句还能做什么了?唉声叹气一阵,又是照样干活去了,倒是老板娘瞧见了,心疼了还一阵,平日里的温良贤恭全抛在了脑后,一副泼妇骂街的模样把那几名军士的祖宗十八代都翻出来骂了个遍,却也仅限于此了。
最后反倒是胖掌柜给其安危,说那些军士只是少数例子,真正的军士都在不留余力地保护着他
们这些平头百姓,现在能不受战乱不正是他们的功劳吗?
老板娘听了倒也称是,心间好似又多了几分内疚。
这段胖掌柜讲起的时候也不免有些失笑,自家内子的情绪多变也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大概优柔寡断便是女子天性吧。他如此讲到。
云儿听到这句,有些不经意低头看了看自己。
众人听完,倒是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
修士不可插手凡间事,这是各大门派的铁律,何况……现在是两派修士在一起,彼此可不能留下是非,不然回到各自门派,还不知道能发酵成什么样子呢。
“吃了这颗丹药吧,好得快一些。”萧遥抛给胖掌柜一粒丹丸。
倒是胖掌柜一副喜从天降的乐呵模样,连连道谢,手捧着那丹丸像是捧着仙丹一般。
这修仙之人的丹药,咱这凡人一辈子能见几回?更别提自己有一颗了。胖掌柜越瞧丹药越高兴,心里这样想道。
萧遥见掌柜的一副如获珍宝的模样,却又迟迟不肯吞下,最后甚至还小心翼翼的藏进袖袋里,又是一阵觉得好笑,又觉得心酸。
凡人与修士的差距,犹如天堑。
最后胖掌柜自然又是对众人一番热情款待,等到安顿好众人入房,这才赶着天还未亮,溜回房去睡一会儿,毕竟第二天可还要早起忙活。
众人歇下了,萧遥却偷偷溜出来,飞身到汉中城的城头,他掏出了魏长生的骨灰。
“将你埋入坟墓,一来太委屈你了,二来我嫌麻烦,天地之大,你自去吧。”他说着,将包裹一扬,魏长生骨灰漂远而去。
月下无梦,我自难眠。
萧遥如是想道,扬了魏长生的骨灰也不过一时兴起罢了,扬了就扬了。
可他还是觉得少了些什么,歪歪头想了一阵,又掏出葫芦,向骨灰飘去的方向撒了一道。
我敬你一口酒。
萧遥道。
敬你是个枭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