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之信对原木淳北失去了最后的一点儿耐心。他站起身,瞥都没有瞥他一眼,直接离开了原木淳北的家。
回到润禾总部后,他坐在办公室,对着窗外痴痴发呆。
半天过去了,依然没有动静。
王东阳等人着急了,便敲门进去。
唐之信见众人进来,立马起身,招呼几人坐下。王东阳说出了自己的忧虑,与其这样,还不如和原木淳北直接撕破脸。
唐之信叹了一口气,平静说,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既然他执意如此,那就随他吧。其他人谁也没有说话,因为平静中的唐之信才是可怕的,这说明他已经下定决心和原木淳北进行较量了。
果不其然,被逼无奈的唐之信出手了:他安排王东阳、原木一郎和原木丰泽共同负责新厂建设。老厂全部停工,等待新厂建设完成。
王东阳惊讶,这么多人突然停工,又没有工作,不得闹翻天?
唐之信笑了笑说:“就是要让他们闹,他们闹了我们才有机会。”
这样王东阳等人更加疑惑了。
唐之信把目光转向刘淳,刘淳说:“既然他们要固守老厂,那就让他们固守。我们可以以公司止损为名进行停工整顿。在整顿的同时,选拔业务尖子进入新厂。在新厂建成之前,享受新厂的薪资待遇。那些没有选上的,只能留在老厂。这样,我们就占据了主动。”
王东阳恍然大悟。
唐之信点了点头说:“新厂必须按照业务流程进行岗位配置,这样,咱们就用不着他们的族谱了。另外,新厂的员工建设比例原木家族占比不能超过百分之二十,我们要吸纳最优秀的人加入进来。”
王东阳用余光扫了一下原木一郎,发现他平静如常。他问原木一郎什么意见,原木一郎表示认同唐之信的决定。就目前的原木家族来说,那些臃员基本都是只拿钱不出力的。这些人早就应该开除掉。
王东阳见他没意见,也就放心了。
接着,几人按照唐之信的安排,把此次会议的决定以纸质《通告》和电子邮件的形式发布了。一时间,员工之间像是炸了锅,议论纷纷,逐渐演变为人人自危。
原木淳北的电话此刻变成了热线,打来电话的都是他昔日的“家族”,问题也千篇一律的是新厂的岗位。老厂停工整顿,新厂比武招聘,两个事儿摆在这儿,任谁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大家希望原木淳北能向董事会建议,把自己安排进新厂,要不这老厂发的最低工资根本就不够一家人过日子的。而且,老厂复工日子没有明确,新厂建设至少在一年左右。这一年的低收入,足以拖垮一个家庭。
原木淳北怎么也没有想到,前一分钟还殷殷邀请自己,后一分钟就直接来了个“杀手锏”,彻底动摇了自己的根本。他愤怒之余,立马召集他的“家族”开会,商讨出一个应对此事的办法。
会议上,大眼儿瞪小眼儿,谁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但谁都知道,是原木淳北把唐之信惹毛了,唐之信此举就是要一举拿下原木淳北。
最后,大家还是把希望寄托于原木淳北身上,此时原木淳北也没了主意。他强装镇静地坐在椅子上望着大家。大家的目光亦投向他。会议室里一片宁静。
“我认为,您可以和他谈条件,如果他们愿意我们加入,我们可以接受他们的条件,按业务流程安排。”一个年轻人打破了这尴尬的宁静。但这种话语是原木淳北最不愿意听到的,如果同意,一开始就同意了。现在主动去示好,这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吗?
原木淳北摇了摇头,‘意味深长’道:“你还是年轻啊,唐之信的真正目的是彻底打散原木家族在润禾集团的影响力。业务流程改革不过是他的手段而已。我们主动示好,不过就是在他睡眼下放一个枕头,这正中他的下怀。”
另一个人说:“那我们就罢工。”
原木淳北笑:“这工用你罢吗?明天开始,咱们都不用去上班了。”
会议室又陷入了一片宁静。
过了一会儿,原木淳北见与会人也提不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于是就散会了。
原木淳北在家里喝起了闷酒。
润禾集团突然停工,对整个润禾集团员工说说,喜忧参半。喜的是只要业务能力强,就可以不用工作拿到比之前还高的工资;忧的是业务能力不过关的人,可能就此只能拿最低工资。而原木淳北所把持的岗位瞬间没有了意义。
六个月后,润禾集团新厂的基建工作基本完成。与此同时,销售渠道已经整合完毕。唐之信望着纷沓而来的希望往恢复生产的员工信,不禁感叹工作与家庭之间密不可分的关系。他决议提前复工,而复工的地点还是选在老厂。那些业务比拼没过关的员工们,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于是,唐之信又授意原木一郎进行人脉网络的梳理,这次不是从族谱开始,而是从员工开始。只要员工能说清楚自己的人脉网络,就可以被安排到岗位上。于是,一共纷乱复杂而又紧张有序的人脉网络梳理开始了。一个月的时间,原木丰泽就带领他们的督查部完成了人脉梳理,弥补了之前丢失的档案。
而此时的唐之信也不准备再追究人脉档案丢失和族谱的问题,他不失时机地提出了一个“润禾和解”的声明。中间,特别提到了,润禾集团自即日起,唯才是举,不管属于哪个家族支脉,只要能力,都能参加岗位竞聘。之前所有事情一律一笔勾销。只要愿意加入润禾,润禾就考虑重新考察,接收。这等于是直接打散了原木淳北最后一丝胜利的希望。
此项政策一出,员工之间再次炸了锅,纷纷要求参加岗位竞聘。又过了一个月,润禾老厂复工,流水线日夜不停运转起来,疯狂地消化着积压了半年多的订单。润禾上下,一片朝气蓬勃。
润禾集团巨大变化,不得不让原木心生敬佩,据实而论,唐之信做成了他想做而没有做成的事情,唐之信实现了他的梦想。
唐之信再见原木时,原木喜悦之情溢上言表,对唐之信大大的赞赏。赞赏之余,又谈起了原木淳北。从原木口中得知,原木淳北在大势已去的情况下,携带全家消失了。
唐之信为其扼腕叹息,原木亦然。
再过半年,润禾集团新厂顺利完成建设,成功完成润禾集团员工分流。自此,一个焕发出心生的润禾集团重新屹立在世界强企之林。
次年,润禾集团在原木一郎核心的润禾执行委委员的带领下,完成了十年来首个盈利年。润禾集团上下更是为之一振。盈利的意义不言而喻,此时,大家都相信,未来的润禾将会重现昔日的辉煌。
润禾集团整改完成后,唐之信、王东阳、刘淳、詹丽娟一行人回了东国。
在安排完一些必要工作后,唐之信和徐梦蕾回了上阳村。
这是云鼎事件儿以来,他第一次回来。
家乡,对唐之信来说,其实就是唐母、外婆、外祖父和这片养育过他的水土,和其他人好像没什么关系。记得小时候,他放羊,夕阳撒在草地上、羊群上、溪水上,他感觉那是一幅画儿。小时候,在家是大黄狗,在外是一群山羊,和动物相处的时间比人多。年少的他理解不了,人为什么会卖动物、杀动物。他总是对动物有种格外的怜悯,而对人则没有那种宽容。世人都说,畜生懂什么?可在他眼里,有些人还不如畜生。最近电视剧里,一个主角面对合作伙伴的背叛,怒骂人不如狗,他深为赞赏。确实,狗重感情,而人之重利益,或者脾气,感情有些时候不过是他们达成自己的目标所标榜的名誉而已。
一望无际的原野,伴随着轻轻的秋风,一袭原生态的泥土气息沁入心脾。唐之信拉着徐梦蕾在田间小路上散步,脚印趟出的小路比城市里的柏油路柔软多了。
徐梦蕾说:“你是不是特别渴望这种生活?”
唐之信摇了摇头说:“这种生活我从小就体验,早就体验够了。只是,这里有儿时的记忆。我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最初一段时间都在这里,这里是我的第一生命。我这会儿,就是重温一下。并不渴望。”
徐梦蕾笑:“之前我经常听人说,某人成功了,特别怀念小时候,特别怀念自己的童年。童年虽苦,此刻回忆起来都是甜的。你怎么也不忆苦思甜下?”
唐之信温柔的用手捋了捋她的头发,说:“净瞎扯,哗众取宠而已。珍贵的东西,谁会没事儿拿出来说。就像咱俩,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我对外人说过一句咱俩如何恩爱,两情相悦不?”
徐梦蕾回忆了一下,说:“好像还真没有。”
唐之信说:“那我俩相知相爱吗?”
徐梦蕾说:“那肯定的啊。奥,我明白了。那些人是用这些东西来标榜自己,而不是真的在乎。”
唐之信点了点头,说:“是的。有些人没事儿,就发微博,说自己多有情怀,自己多博爱,自己成功的过程多励志。实际都是瞎扯。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是主角。所谓的主角只会出现在电视剧里。人本身的因素固然重要,时势更为重要。人不过是顺应时势,或者懵圈误打误撞走上了时势。没有一个人的成功是必然的。但这些人一旦成功了,就把成功说成了必然,误导年轻人。所以,我从来不出镜。我更希望南云起、原木一郎他们出境,光芒万丈。咱们默默无闻就好。”
徐梦蕾问:“你不怕别人抢了你的风头啊?”
唐之信笑了,他没有接徐梦蕾的话茬,而是说起了那座宁静的小院:“那位老居士,你还记得吧?当时他送咱们的三句话。我在润禾集团改革的时候才体会到了第一句。”
徐梦蕾问:“哪一句?”
唐之信说:“利他心。知道不容易,做到就更不同意。因为利他心,我找原木淳北谈,在人心上获取了主动;原木淳北执意孤行,我又想办法把他的羽翼通过阳谋一点一点儿去掉。把他之前的党羽和原木这边儿的等同视之,这才彻底孤立了原木淳北。最后,我们还想和原木商量,保留原木淳北总裁的位置,可惜的是他携家小离开了。我又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半天,反复思索,最后思索出润禾必须要和解。后来,证明这项举措是有效的。而这项举措思维的源头,是利他心。”
徐梦蕾紧紧拥入他的怀中,他紧紧的抱住了她。
良久之后,徐梦蕾说:“知行不易啊。”
唐之信说:“是啊。知行最难。”
这时,唐母打来电话,问他们到哪儿了。
唐之信赶忙说,这就回了。
到家后,唐之信直接去了西屋,北方农村建房堂屋一般是坐北朝南,意思是恭己正南面。而唐之信只有三间西屋,没有堂屋,这并不是说不修身,而是没钱。后来唐之信有钱了,唐母也不愿意修。她给出的理由也很简单,心善强于坐北朝南。唐之信也深以为然。修身,坐北朝南是修身,坐西向东同样也是,修身的关键是修心。
西屋,中间为客厅,南侧是唐母的卧室,北侧是唐之信的卧室。一番打扫后,他的卧室窗明洁净。
唐母进来,招呼他们去吃饭,同时告知于叔和于婶来了。唐之信问原因,唐母说,他们听说你回来了,就过来看看,礼节上的。
唐之信问:“于浩洋最近干啥呢?”
唐母说:“还在倒腾他的庄园,看样子,还可以。去年还娶了媳妇儿,这下踏实了。”
唐之信和徐梦蕾跟随唐母到了院子里,于叔和于婶见唐之信和徐梦蕾过来,立马起身热情地打招呼。
于叔说:“听说你回来呀,我和于婶连忙过来了。”
唐之信寒暄道:“于叔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于叔赶紧回应:“好!都好了。”话语里的恭敬像是对陌生人。这时,唐之信心里明白了,上次的事儿,帐是记在自己头上了。
此时,唐之信也明白了,他们二人今天来,不过担心自己再收拾于浩洋。想到这里,心里顿时凉了一大截儿。
饭过三巡,于叔才开始进入正题:“之信,洋子前几年不懂事儿,那件事儿之后我们才知道。之信啊,这些年。。。。”于叔有些哽咽了:“我们一直想找你,替洋子给你道个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