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梦蕾离开东阳律师事务所,便转头奔向云鼎大厦。云鼎大厦是云鼎商超集团总部所在地,也是商城市标志性建筑,这样规模的公司总部在商城市民营企业中均无仅有。按照唐之信的话说,公司总部代表了一个公司的实力,规模越气派,生意谈成的可能性越大。
事实证明,确实有很多合作项目都是在来过总部后,才慢慢敲定的。
寒风阵阵,徐梦蕾站在总部门前感慨万千,仰望着这代表唐之信事业光环的冷冰冰的云鼎大厦,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嫂子,您怎么来了?”于浩洋热情地迎接到。
“洋子啊,你哥让我来公司看看。”
“嫂子,这儿说话不方便,咱们去办公室。”于浩洋故意压低声音说道。
徐梦蕾到办公室,刚刚坐定,于浩洋就着急地问:“我哥的事怎么样了?这两天可急死我啊。公司这又是一摊事,我实在是走不开。”
徐梦蕾听出来他说的不是客套话,于是就问起最近公司发生的事。
于浩洋说:“最近公司发生了两件奇怪的事儿,隆盛商超集团的翁百川来公司商谈购买我和娟子股份,愿意出五倍于股份的价格来购买”
“五倍的价格?”徐梦蕾惊讶地问道。
“他们也太小瞧我和娟子了,钱和我仨之间的情谊相比,算个屁。我俩没有搭理他。”听了于浩洋的话,徐梦蕾内心稍微平静了一些。
对于翁百川,徐梦蕾多少了解一些,这家伙是唐之信的老对头,四十多岁,长得比一般人高半头,又黑又粗,浑身腱子肉,肚子大得像怀胎八月的孕妇。背地里唐之信经常戏称他为“翁铁塔”。
他旗下的隆盛商超集团、唐之信的云鼎商超集团和外企惠尔斯商超集团并称为商城市三大巨头。最近两三年,外企惠尔斯商超集团一改之前凌厉的攻势,采取稳健的经营策略,没有扩张,也没余收缩,依仗背后雄厚的财力,对于云鼎商超集团和隆盛商超集团的竞争,总是默然视之。
这给了后起之秀唐之信一个巨大的市场机会,他不断改善经营模式,打得翁百川节节败退,营业额直接下降了百分之四十。自此,商城市三巨头鼎力的历史彻底成了历史,逐渐变成云鼎第一,惠尔斯第二,隆盛第三的局面。昔日黄花的翁百川在背地里气得牙根直痒痒,但也没有办法,毕竟唐之信是在商业规则内把他打败的,他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
“难道他是幕后的那只黑手......”徐梦蕾自言自语到。
“嫂子,你说什么......什么黑手?”詹丽娟不解地问道。
“奥,没什么,看来这翁铁塔也太着急了吧,这还没怎么样呢,就上赶着要来买股份了,脸皮可真够厚的。”
“就是,趁人之危,不是个东西。”于浩洋愤愤地说。
“也不知道这个铁塔在哪听到的消息,说唐总被抓了,估计得判个十年八年的。趁着公司股份还值钱,让我们卖给他,还说万一公司经营不下去,到时那股份白给别人,别人都不一定要。说话时的无耻劲儿,我当时都想拿开水泼他。”平日里,平静似水的詹丽娟也变得像发怒的母老虎。
“另外咱们各个购物中心也有员工报告说,最近经常有三五成群西装革履的人来转悠。上次,我直接让保安揍了他们一顿。最后,嫂子,你猜怎么着?揍完之后,问他们是干嘛的。他们说是翁总请他们来做市场调查的,翁总除了翁铁塔嘛,还能有谁?”于浩洋抑制不住地“啪”地拍了一下桌子。
徐梦蕾像笑了笑,温柔地“责怪”道:“多大了?跟你唐哥这么多年,还是这么沉不住气。不过你们今天能说出这些话,说明你哥没有白疼你俩。嫂子心领了。”于浩洋和詹丽娟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说什么话才能安抚一下嫂子徐梦蕾,屋内的气氛出现了短暂的真空,雾蒙蒙的......
徐梦蕾转眼望向窗外的高低耸立的大楼和往来穿梭的人群。不禁感慨道,这个让唐之信俯瞰整个城市的地方,让唐之信内心油然升起无尽豪迈的地方,自己怎么会有如临深渊之感?还是唐之信在短暂的豪迈之余,也会有同样的感觉,只不过把它深深地埋在了心里而已。
来回几日的奔波,扑朔迷离的案情时刻紧紧地揪着徐梦蕾的心.。此时,她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女人,是一个长期在唐之信温暖怀抱里的女人,需要依靠。自己的这点儿道行,应付这种事情确实是捉襟见肘。好在于浩洋和詹丽娟的态度比较坚定,这让她感到有一丝丝安慰。有他们两个鼎力相助,或许在关键时刻,能起到稳定大局的作用。
徐梦蕾又转念想到那个幕后黑手,按照阴谋论的思维,唐之信如果出了什么问题,谁是最大收益者,谁就有可能是这个幕后黑手。
在公司外部,翁百川是唐之信的老对头,如果唐之信出世事,他完全可以重新夺回丢失的市场。在加上最近翁百川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来收购洋子和娟子的股份,从动机上,来看,翁百川应该是第一嫌疑人。
在公司内部,唐之信如果出事,于浩洋是第二大股东,詹丽娟是第三个股东,剩余是综合持股10%的员工,最大受益的是于浩洋,其次是詹丽娟,至于那10%的员工,目前情况不明朗,且股权影响力有限,可以暂时先搁置。
而于浩洋和詹丽娟不可能背叛唐之信,于浩洋和詹丽娟虽说是商超领域让人望风胆寒的商战名将,是同行业关心的重要对象之一。但在残酷的商业竞争中,毕竟有最根本的道义存在,那就是忠诚。撇开哥们情谊不说,但就忠诚而言,没有哪个老总真敢对曾经背叛过前老总的叛徒推心置腹,即便他拥有让自己成为一方市场霸主的能力。因为人品不好的人,能力越大越危险,他能成就你,同时也能毁了你,这是商业领域所有老总心照不宣的规则,谁碰谁死。这一点,以于浩洋和詹丽娟多年商场的敏锐,他俩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也或许是自己想多了,用阴谋论来评价真正忠诚的人,是对他们最大的亵渎。
最后,徐梦蕾内心把翁百川假定为第一嫌疑人,但她并没有把这些思考过的想法告诉于浩洋和詹丽娟,唐之信信任他们,自己当然也信任,但信任不等于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毕竟是紧要的节骨眼上,多坦露一丝内心的想法,就多一分危险,这与忠诚与否无关。
于是,徐梦蕾引导于浩洋、詹丽娟两人就翁铁塔收购股份的事进行分析,唐之信前脚被收押,后脚翁铁塔就来谈收购洋子和娟子的股份,说明翁铁塔一定通过某个的渠道提前知道唐之信被拘留的消息,或者除了知道这些,他应该还知道一些我们想知道的事情。
既然他有意向来收购洋子和娟子的股份,那么咱们就来个将计就计,明天下午就约这个翁铁塔见面,看看他葫芦里到底有多少药?
然后,他们三人又计划了一些应对的细节,直到深夜,才各自散去。
大寒将至,过一天冷似一天。次日一清早刮起了东北风,午后时分,便下起了雪。雪越下越大,银絮飞天,琼瑶匝地。两个小时后,四下里都是白茫茫一片。
雪,是好东西啊。书上说,它是死掉的雨,是雨的精魂,是真正纯净的东西。在这勾心斗角、浊恶横行的商业战场里,纯净尤为难得,所以人都爱雪景,爱它的纯净,爱它的无邪,或许还爱它能照见自己内心的肮脏。只是不知道,那个正在这纯净无邪的雪景里,前来趁人之危的翁铁塔,是否也曾用雪的纯净照照自己那颗让人厌恶而肮脏的灵魂。他在雪景里落下的脚印,简直就是对雪的亵渎,对,就是亵渎。徐梦蕾心里暗暗想到。
但徐梦蕾还是在办公室泡好了茶,等待着铁塔的到来。
“徐总......徐总......,哎哟,我的徐总奥。能让徐总在这等我,简直就是我的荣幸啊,哈哈......”翁铁塔以他惯用的大嗓门,大声地叫唤着,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翁董事长来了,快请坐,徐总这我可不敢当啊,我可从来不干预公司的事啊。”徐梦蕾故作客气地说道。
“看您说的,俗话说好汉不抵枕边风,不疼娇妻非好汉。之信老弟在商场上的招数那叫一个狠辣啊,打得我啊,说是抱头鼠窜也不为过啊。铁汉柔情,猛虎细嗅蔷薇,在商战上狠辣的人,哪个回家不是对娇妻温柔似水的?你当了他的小家,这云鼎集团的大家还是事吗?对不?弟妹儿!”一连串翁铁塔自己编造的俗语、歪理和恶心的套近乎,让徐梦蕾恶心地差点把喝进嗓子眼的茶吐出来,看来这人不仅会趁人之危,还是个不要脸啊。
“那翁董事长疼媳妇不?今天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没带嫂子来啊?”徐梦蕾脸上带着职业性地微笑,针尖对麦芒地反驳道。简简单单的两句问话,一石三鸟。首先刺激住了翁铁塔的短处,按翁铁塔“铁汉柔情”的混蛋逻辑,既然在商战中不是铁汉,那回家对妻子就未必温柔似水。在妻子面前耍威风,以现代人的思维,除了让人看不起,还是看不起。其次如果他说疼妻子,那在商战中一定是他逻辑中的“铁汉”了。他是之信的手下败将,成王败寇,败将何能言勇?何敢言铁?最后“这么重要的事情”是在暗示翁董事长不要再废话,可以直奔主题了。
“俗话说鸡一群,鸭一群,之信老弟凌厉狠辣,弟妹儿也是巾帼不让须眉。老哥我啊,这是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过啊。”翁铁塔阴阳怪气地说。
“翁董事长别自谦了啊,您老的眼光还是比较毒辣的,泛泛之辈能做到商城市三大巨头,没两把刷子行吗?您老啊,也别鸡一群、鸭一群地说啊,弄你妹妹我都感觉你是鸡鸭养殖户了。话归正题啊,你背着我,去私下里找于浩洋和詹丽娟买股份,还说云鼎的负面消息,这不像是您老哥一贯的作风啊。”徐梦蕾实在不想跟他在东拉西扯,反驳的同时,把他带入了正题。
“人情是人情,商场是商场,论人情,我虽和之信老弟是对手,同行是冤家,可我是打心眼里佩服啊,年轻,人品,才能没得挑。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商人以逐利为根本,无利不成商啊。我不能眼看着你们集团的这块肥肉,我不动心啊?”
“能说具体点嘛?”
“你们这是大厦将倾啊,做好料理后事的准备吧!我呀,也就跟着喝点汤。”翁百川眼睛斜向墙壁上的万马奔腾图,阴阳怪气地说。
“呵呵,有这么厉害吗?”徐梦蕾暗暗想到,烂铁塔,还想着压低股价的吧。
“这样说吧,我找于浩洋和詹丽娟确实是要收购他们的股份,那为什么没有找弟妹儿你呢,因为你的股份不归我收购。”翁百川突然严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