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儿又开始讲新课了,准备教给几位教习嬷嬷一些新香囊的做法。比方说礼品包、纽结包、天使包、苗家包、僮锦包、串串包、堆纱包、孔雀包、绣球包、宫灯包、娃娃包、金钱包、太极包、粽子包、招财包、螃蟹包、西瓜包、苹果包等二十多种香囊,还有以如意结、玉佩为主体的佩饰,还有各种金箔饰品,比方金花生、金水桶、金簸萁、金元宝等。好在是大家都有雄厚的针黹功夫,并没有觉得多困难就学会了。然后七位教习嬷嬷立刻转入对全体姑娘嬷嬷的传授。
为大家准备材料的几个二等、三等丫鬟也忙得脚打后脑勺了。不管是异域也好、大清也好,有钱的人不在少数,这些人包括官员、绅士、财主、还有豪商。这种家庭出来的人最爱面子,最追求新奇。大家没有的我有了,不管多少钱也弄来,在露脸的场合露露脸,那是太有面子了。这些家庭出来的少爷、小姐更是风雅得很。异域的香囊肯定是他们喜爱的物件。虽然是已经过了端午节,还是可以卖得出去的。因为有不少人到东贵的店里去问什么时间能有端午节那种香囊。
现在的纳兰百货店可是很有知名度了,不但商品新颖,物美价廉,还有皇上的御赐金匾,比异域的大商场还有名气。云儿每天忙得团团转,不是教课就是找商品,还要给孩子喂奶,还得兼顾着学画。捎带着还得指导福晋和老娘做菜、做小吃。云儿的西点事业还没开始,因为西点要用烤箱,厨房还没装修,烤箱也就没有安装。王爷是准备多样炉具都装备好,用哪个都是现成儿的所以云儿的西点暂时不做,但是西点和冷饮的设备、工具都已经找齐全了。
加工布艺的事全府的姑娘嬷嬷全部报名参加,在八位教习嬷嬷的指导下,一边学一边承担布艺加工任务。因为人多,每一次只能给每个人发给各种布艺一二十个的份额,但是样数多,这样发起酬劳很是麻烦,今天给一点、明天给一点,不如凑足了一个整数再发下去。
园子里的叶嬷嬷一开始没报名,后来听说有酬劳就赶紧报名,但是十来天也没见酬劳的影子,就开始发牢骚了。阖府上下的姑娘嬷嬷,没有一个敢象叶嬷嬷这么公开发表宣言讨伐主子的,叶嬷嬷就敢。因为她觉得自己的后台硬得不得了,虽然挨了福晋的训斥,还把二等的月例给降到粗使婆子的等级,但是她不怕,有总管大人给的“额外补贴”和撑腰,还有太后和苏茉尔这样的后台,所以叶赫那拉?圆圆一直等待时机,哪一天太后来到府上,她就当着府上众多人的面历数福王爷、福晋对自己的虐待。
叶嬷嬷对银子有着超乎寻常的喜爱,就是一个制钱也不会放过。她在为自己的女儿积攒嫁妆,尽管她的女儿才五六岁。说给酬劳到现在影子都没有,叶嬷嬷开始骂娘。当然她不敢指名道姓地说自己在骂王爷、骂福晋,但是她敢骂侧福晋,侧福晋是加工布艺的罪魁祸首,坑害府上下人的元凶。
“大家评一评理啊,别的府上下人们干私活,交活就给钱,咱们倒好,还公开干私活呢,就是不给钱,吃人肉、喝人血啊?我们是后娘养的还是怎么着?原来是假善人哪!坑我们这些没依没靠的呀!脸蛋漂亮心如蛇蝎呀,我的天哪,怎么活呀……”叶嬷嬷一边坐在地上拍大腿,一边鼻涕眼泪到处甩。把她那些扫树叶的姑娘嬷嬷吓得躲之不及。
“我说叶赫呀,你这么闹有什么意思啊?”喜塔拉氏喜嬷嬷说话了,“府上的姑娘嬷嬷总共二百来人,今天做三个香囊,明天做五个的,你说能赚多少钱?主子是想凑多一点一起给你,就别叫唤了。我们已经发过好几次酬劳了,哪里是主子不给你钱?你刚刚报名,还没干上十天就想要钱,你也不缺钱花急什么?”
“你放屁!我一个月才五百文的月例,还有……(差一点说出来还有女儿)我容易吗?刚来府上的时候是一等,就是因为说真话给降成粗使的,你说我活着什么意思,老天爷你睁开眼睛看看吧……”怎么没动静了?一看没人了,这么苦都没人同情,真是活不下去了啊。叶嬷嬷就坐在那里哭啊哭的,好像一匹母狼,发出瘆人的动静。
“行了,别嚎丧了,丢人现眼的。”叶嬷嬷耳朵边上有一个阴沉的声音在说话,吓得她激灵一下蹦起来,原来是老情人那总管。这下可有倾诉对象了,叶嬷嬷一头扑进那总管的怀里,刚要撒娇就被推出老远:“你疯婆子啊?这是什么地方?人来人往的犯什么贱?”那峰很不喜欢叶赫跟自己撒娇,不分场合,又气又怕,脸都青了。
叶嬷嬷的脸一下子白了,人家还是大姑娘好不好?这么不给面子!
“总管大人,圆圆受了人的欺负您就不管了吗?”
那峰的口气缓和下来,连劝带哄地说:“这么闹没用知道吗?只能智取不能强攻。”
“您什么意思?”
“听我说啊,”那总管四下里打量了一圈,小声在叶嬷嬷的耳边低语了一阵,然后从荷包里拿出一块银子塞给叶嬷嬷,就匆匆地走了。
叶嬷嬷的脸上出现了得意的笑容。
没有三天,府上就有人交头接耳地嘀咕,尤其园子里的几十个女人,一个个脸上的表情怪怪的。园子里的总头目丁公公发现了这个现象,喝止过几次,不见效。便把喜嬷嬷和依嬷嬷找到他的房间问话:“你们发现没有?园子里的这些丫鬟婆子的一个个交头接耳、嘁嘁喳喳的,搞什么呢?”
“回丁公公,奴婢不敢学说。”喜嬷嬷福身一礼。
“是我让你说的,说吧。”
“这几天园子里就在流传说侧福晋和田侍卫有暧昧,带回来的两位小主子不知道是谁的种。”
“反了、反了!这是谁传的谣言?”
“这个奴婢就更不敢说了。”
“喜嬷嬷一向快人快语,怎么今天舌头打结了?”
“不是奴婢舌头打结了,奴婢得为自己肩膀上的脑袋着想。”
“是啊,出了这样的谣言还了得?咱们是王府,不是大街,要让皇上太后知道了还了得?就算是谣言也得认为无风不起浪,要调查一番。你们两个都是宫里出来的,懂得事情的轻重,先不要声张,仔细观察观察都是什么人在传。”
“丁公公,您老人家一向睿智,也不用多想就应该知道是谁。”
“哦?是这样……咱家明白了,你们先下去吧。”
事不迟疑,丁公公赶紧向王爷、福晋禀告,这种事是传不得的,越传越离奇。都说谣言止于智者,可是这些扫树叶的哪个是智者?平时就愿意东家长西家短、七个碟子八个碗的,现在有调料了,更是传得有滋味了。
好奇不是毛病,但是凭空捏造莫须有的桃花事件,就是犯罪了。府规明确规定府上所有人等不许居心叵测给他人编造谣言,不许捕风捉影乱传子无虚有的新闻,违反者视情节轻重罚扣月例、面壁反省、逐出王府。
王爷立府单过二十多年,鲜有好事者无中生有制造谣言,但是叶嬷嬷就凭着和总管那峰的暧昧关系和太后送她来府上这两条杀手锏有恃无恐,把谣言编到云主子头上,这可是大事中的大事了。如果是被皇上、太后知道,很可能在一时气愤之下不辨真伪,就把云主子、田侍卫给处理了。丁公公连半刻也等不了,马上到翼然楼来向王爷、福晋禀报。
“福晋,园子里的丁公公求见。”
“丁公公?叫他进来吧。”
“老奴给福晋请安,福晋吉祥。”丁公公给福晋打了一个千儿。
“丁公公免礼,你是找王爷还是找我的?”
“王爷不在啊?那、那老奴就和您说吧,事情很紧急。可是……”丁公公看了看福晋身边的几位贴身嬷嬷。福晋会意,对郑嬷嬷几人说:“你们几个都下去吧。”
郑嬷嬷四人离开了,还把门给带上了。
“丁公公到底有什么事啊?”
“福晋,您和王爷赶快出头压一压吧,园子里的那些扫树叶的姑娘嬷嬷一个个的嘀嘀咕咕、嘁嘁喳喳,变毛变色的样子,老奴觉得很诧异,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后来找了喜嬷嬷和依嬷嬷问了,原来他们在传、在传……”
“传什么啊快说呢。”
丁公公凑近福晋,用极低的声音说了:“他们说,侧福晋和田总管有暧昧,两位小主子……”
“别说了,我知道了,这是谁吃饱了撑的找不自在?是不是看我和王爷对他们太好了?丁公公,你也是府上的老人儿了,对王爷忠心耿耿的,你说,会是什么人传出来的?”
“老奴问过喜嬷嬷和依嬷嬷了,她们没有明说是谁,但是老奴也明白她们说的意思了。前几天叶嬷嬷就对干活十天还没发酬劳不满……”
“这个臭女人,皮痒了。这样,你回去别声张,看着点,看谁说得最欢实,哪怕是在旁边当听客的,给我逮来一个,我会顺藤摸瓜的。”
“是,老奴就照您说的办,老奴告退。”说着后退了几步,转身出去了。下午就给福晋逮来一个,是个三十几岁的婆子,五花大绑,在两名亲兵的拖拽下带到福晋的楼上,已经吓得不会走路了。
如果换一个王府的嫡福晋,说不定正高兴有这样的花边新闻呢。侧福晋给处理了,她的孩子就归了自己。但是福晋却没有这些歪心思。谣言的事情她一定要搞清楚是谁在兴风作浪,对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一定要认真制裁。
同时她也很奇怪造谣的人怎么会蠢到如此地步。明明知道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偏偏拿这种事当靶子让无辜的人躺着也中箭。
府上极少极少有捆了丫鬟婆子的情况,所以翼然楼的姑娘嬷嬷们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哈了,傻呼呼地看着那个婆子被亲兵推推搡搡地拽进了大厅。
王爷、福晋也处理过犯了过错的下人,一般都是训斥几句,罚上两个时辰的面壁,然后想通了该认错就认错、伤害谁了就给谁道歉,毁坏东西的从月例里扣,再严重的关进“醒吾庐”,死不认错又造成严重损失的就卷铺盖回家,从来没有五花大绑的,可见事情是多么严重。福晋知道,别的什么事都好过去,唯独中伤云儿的不能放过。居然扯上了王爷的儿女!这件事是叶赫那拉制造的事端,她一个粗使婆子再滚刀肉也不敢制造这样的谣言,肯定是那峰在叶赫身后推波助澜,或者干脆就是那峰安排的,再要宽容下去就会上房揭瓦了。福晋是仁善,但是有些事是不能听之任之的。她不是没有整治人的手段,是心地慈悲不想用极端手法。人都是有尊严的,不想象有的府上那样年轻姑娘扒了裤子打屁股,太伤人脸面了。但是像叶赫这样给脸不要脸的就得收拾收拾!但是,收拾也得讲究了方法,对跟着听谣言的是一个处理法,传谣言的是一个处理法,心怀叵测的又是一个处理法。这个叶赫早就该处理了,可是她毕竟真是太后的一句话送来府上的,对她的处理就不能不小心从事,如果她是太后的眼线,撵出府去,太后的报复可不会轻了。得罪太后可不是一个明智之举,必须是一打二吓唬。要给叶赫一个惩治,却不能撵出府去。
婆子进屋就给福晋跪下了,满脸眼泪、满嘴求饶地不住磕头:“福晋饶命!奴婢全说!”
“说吧,要是有一句扯谎,就背着行李回家。”
“福晋,奴婢不敢扯一句谎啊,不是奴婢传的谣言,奴婢就是在听人家说。”
“你说的人家是谁?”
“您让奴婢想一想当时都是谁在场了。哦,是这样,奴婢扫完了自己该扫的那片,往回走的时候就见叶嬷嬷和七八个人围在一起比比划划地说什么,就好奇地凑了过去,一听她们是在说侧福晋和田侍卫,说他们每天都在一起进到没有人的空房子里,还说抱回来的贝勒和格格说不定就是他俩的孩子呢。”
“啪!”福晋把手里的茶盏摔到地上,脸都气白了,胸脯不停地起伏。好半天才接着说:“那几个听客里你认识几个?如果你不说出来,我就说是你造的谣言,诋毁王爷,把你送刑部。”
这个婆子吓得魂儿都要飞了,她虽然人在王府,毕竟只是个扫地的婆子,哪里知道福晋是在吓唬她?就知道送进刑部大牢的人没有几个能活着出来的,都是受足了大刑然后被砍头了。忙说:“奴婢只看到了接任叶嬷嬷的查特里嬷嬷,还有陆嬷嬷和一个十七八岁的漂亮姑娘,叫什么芙蓉。”
“你确定是叶赫在和大家传播这些?”
“就是叶嬷嬷在说,其他人都在听。正说着人都跑散了,奴婢是背着脸儿听的,也不知道亲兵来抓人,还没明白过来呢就给捆上了。”
“这么说你是受冤枉了?”
“奴婢不冤枉,谁让奴婢好奇呢。”
“好吧,我就信你一次。郑姐姐进来。”
郑嬷嬷几个人都在门外听吩咐,赶紧进来对福晋福身一礼:“福晋请吩咐。”
“你去楼下叫上莽格、巴特尔,还有守门的亲兵德度勒、胡思哈里,跟这位嬷嬷到园子里去拿人,把她说的这几个人都给我捆过来。”
“是,奴婢即刻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