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起种种缘生,念灭种种缘灭。
夕阳斜晚照,牧童横牛归。三山两水间,牧童横坐牛背,左手竹笛轻握,两边水秀山明,芳草熠熠。心,和着风一般,似婉转悠扬的笛声打着圈从此间穿过,脚下一蹬牛肚,右手一挥柳条,牧童张口便唱: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姣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声音不响,却很够青稚,唱起这“好了歌”道也别有几分风味。
“如何?”云间天上,一个古朴道人看着身边人开口便问,周身裹着件紫色道袍,虽然简单,却自然不凡,脑后青丝三尺,很有几分高深莫测的样子。
“什么如何?”一边,另一个同样装扮的道人咧嘴一笑,似是不解。
“自然是这牧童唱的如何?”吴亦接着开口,“好好的清闲不享,却非要拉着我出来陪你一起疯,闲老头你想要看的,可不就是这世间百态麽?”
“看这干嘛,这有什么好看的。”闲老头整个人半卧云中,慵懒的像人家青楼一早刚起的小姐,眼角余光一撇那地上牧童,而后抖了抖眉,“无聊,无趣,不好玩。”
是嘛,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而已,还是个青嫩幼童,却口里唱着这样的歌,落到他的眼里,又怎么会算得上好玩呢?
“倒也是,能当得起你闲老头口中的好玩之事的,这世间怕也少了。”吴亦老道捋着长须笑道,闲老头的话是意料之中,他并不感到奇怪,“说来闲老头你也是个人物了,终日这么疯疯癫癫的合适麽?眼下这天下可是不太平。”
修行者,自然当是替天请命,匡扶天下的。七年前,南荒凶兽不明原因,突然暴动,一趟出来惹了不少的事,生灵涂炭,如此天下,却是不太平。
“这天下什么时候太平过?”闲老道讥笑反问,“这天下太平点不太平点,那又于我何干?达则兼济天下的事,不是我想做的。”
吴亦漠然,脸上依旧带着那淡淡的微笑,不见悲喜,好似清风朗月,闲老头的话没对他产生一丁点的影响。
“来来来,别跟我扯淡,能说得来话的人本来不多,好容易找到你!”
“哦?闲老头又想干什么了,其实我觉得吧,下次这种事可以不叫上我的。”吴亦开口,话里虽然有几分尴尬,语气却平淡依旧。
“一个人多没意思?我最近想到个好玩的,来来来,你看,这是什么?”闲老道手里,明晃晃的一块石头闪着柔和的光芒,晃了两下,闲老头手中一松,那石头直接是从云端落下,却是轻飘飘的砸到了的牧童身边,正被牧童捡起。
“上品灵石?”
“正解!”灵石算是修行者的通用货币,不凡,但是对应两人身份来说,却也算不得什么。
“嘿嘿,吴老头,咱们,这就出发吧。”吴亦那里还没想明白,云间突兀一声鹤呖传出,带着闲老头吴亦左边一个急转,便扶摇而去,转眼千里。
……
“吴老头,我们就从这里出发,隔上个十万里就扔个石头下去,若是男的拣到了,那就向左,女的就向右,若然是没人,那我们就再向前走个十万里!”
“有多少就扔多少,灵石扔完了,就开始扔牌子,扔法宝,有啥扔啥,嘿嘿。”闲老头说的兴起,边说边是大笑。
“这,闲老头你又抽风,什么都不管的,就这么横冲直撞?犯了别人的界怎么说?”
“切,这天地虽大,却也就那么几个人,犯了,也就犯了。”
“那为什么呢?”
“好玩啊!”
“好玩吗?”
“好玩啊!”
……
清平乡。
今儿个是四月初五,是清明,整个清平乡挨家挨户都走出了家门,是以街上人显得多了些。
人多的地方,那就是钱多!
“嗯哼!只手擎天控日月,勾笔点墨定乾坤!”郝老道一摆脏兮兮的道袍,左手一摇暗金色的铃铛,右手竹竿上挂着已经看不清布眼的白帆,上面“江湖神算”四个打字龙飞凤舞。
“刚才叮嘱的,可都记住了?”回头一瞪身边的小娃娃,郝老道再一次的叮嘱,今儿天的晚饭可就落在他的身上了。
陆尘使劲的点了点头,却没有说什么第一次,以前没做过这类的话,这要是做不到,那今天他们爷俩就没有晚饭吃,就要饿肚子。
“嗯!”陆尘的作态让老道很是满意,“好好干,今儿个要是做的好了,有余钱的话我给你置办身衣服,你这一身小乞丐的,走出去丢我的脸。”
陆尘闻着郝老道那脏兮兮道袍上污糟的臭味,再一次用力的点头,而后一个回头,愣在了原地。
乞丐装,就是那样子的麽?
对面一个小乞丐就那么傻愣愣站在那里和陆尘对视着,脏兮兮的脸,破破烂烂的衣服都快不能蔽体,一双布鞋倒是新的,只是和这一身实在不配,看样子应该是那个好心人的施舍。
因为实在是太脏了,从那长长的乱糟糟的头发依稀能看得出来是个女的。
嘻,还是个女乞丐。
陆尘乐了,嘴角挂着笑然后对小乞丐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来,看一看,祁连山真传黄大仙今日做大法了!”郝老道提拉着长靴走到街边,青天白日的就是来吆喝上了那么一嗓子。
就和那走街串巷的贩夫走卒一样的吆喝,只是这郝老道声音清峻,很是引人瞩目,一会儿的功夫就聚集了好些的人。
“郝老道,你又过来跳大仙做戏啦?”王屠户大着个嗓子开口嘲笑。
郝老道来这清平乡也一年多了,就住在那桃花山半山腰的破山庙里,清平乡不大,就这么几个人,自然是都认得。
“郝老道是什么人,在下可不认识!在下乃是祁连山真传黄大仙!”郝老道面色一正,左手将自己腰间同样脏兮兮的酒葫芦拿起,而后大口一饮,喝下半口,剩下的一口碰出,就吐在自己左手之上。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轻车熟路。
而那郝老道脏兮兮的左手之上,火光突然窜起,红烈烈的,热火朝天。
“怎么样?”表演成功,老道志得意满!
“好!”周围围着一圈的人,大伙儿哗啦啦的鼓掌。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了,但是众人每一次看到都是觉得那么的惊奇!
曾经还有个人站出说郝老道这是做把戏的,是蒙人的,结果郝老道直接把手伸到了那人裆下,结果,火烤屁股,把人衣服都烧着了,好不有趣。
“嗯哼!这便是真正的本事!是仙法!我黄大仙就是祁连山真正的传人,以后,信黄大仙者,长命天年!”
郝老道一脸的笑意,带着火的右手高高的举起,众人望过去,只感觉脏兮兮的道袍此刻却也没那么的碍眼了。
郝老道的表演精彩,这块的人全部是都吸引了过去,围成了一个大圈子。外面看不见的,这会儿也一个劲的往着圈子里面挤。
看热闹这种事,可不是每天都有的。
陆尘在人圈外面。脏兮兮的小乞丐在他的身边。
挠了挠自己有些蓬乱的头发,看着那拥挤的人圈,准确的说来,是看着那些人腰上的钱袋子,陆尘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里面郝老道在卖力的表演,他要做的就是在这外面努力的拿钱。
是拿,不是偷,郝老道说他是有身份的人,现在缺钱了,所以问他们拿些,有身份的人不偷钱。
至于为什么郝老道缺钱,而要陆尘来拿,还是那句话,因为他是有身份的人,就算是拿也不能亲自拿。
脏兮兮的小手伸出去,前面那人一动,陆尘立马就吓得把手缩了回来,这样的事,他不是第一次做,却是一次也没有成功过。
后面的小乞丐睁着眼睛看着,专心致志。
“难,这可真难,比郝老道手上拖着火还难!难多了!”陆尘心都快跳出来了,此刻却还有功夫在嘀咕。
“啪。”正这会儿,陆尘听到自己的身后传来了声响。
一块还带着红绳的玉佩就这么静静的躺在地上,刚走过来还没有,这会儿一回头就突然出现了。
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
陆尘抬头往天上看了看,什么也看不见,而后又环顾了下四周,没人注意,也看不出来是谁掉的,脚下悄悄的一只脚将玉佩踩住,然后装作随意的样子,弯下腰掸了掸那都成泥鞋上的灰,掸到一半,小手飞快的将脚底板下的玉佩一把捞起,然后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说什么难,其实小家伙的动作还是挺熟练的。
一个回头,陆尘露出了白白的牙齿,对着小乞丐笑了笑。
而下一秒,在陆尘吃惊的目光之中,小乞丐也是弯下腰,将一个好像是锦囊一样的东西塞入了怀里。
不同的东西,一样的眼疾手快!
陆尘笑了,笑的更加的开心了,对面,小乞丐第一次,看着陆尘好像有些脸红,然后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