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飞龙这时想起对方说过在石门涧设伏的事,心说道:“我何不到石门涧去?正好可以看看这云墨双奇是个什么角色。”
石门涧在池山与铁船峰下,两山并峙如石门,两侧壁立千仞,石门涧从中流过,悬流飞瀑,相激怒流,声如奔雷,点如急鼓,极为壮观。
徐飞龙向石门涧赶去,走的是云峰寺登山九十九盘大道。暮色朦胧,登山道上已经没有别的行人。
接近九十九盘,已经是暮色苍茫。徐飞龙肚中可说是饿的咕咕叫了,十分的难受。
就在这时前面出现一座亭子。还有三个香客在亭中歇脚。
相距几十米外。看清了亭中人的像貌。一个穿儒衫的中年文士,一个短发的僧人,一个中年大汉。儒士佩剑,中年大汉佩一把七星刀,短发僧人支了一把方便铲。出家人,并不一定完全都剃光头,短发的僧人其实不算稀罕,还有个俗称,叫带发头陀。这位头陀好是威猛,一看有几分鲁提辖的风范,虎目炯炯的,穿着便袍,脚下是双多耳麻鞋,一看便知是一个走方僧人。
三人坐在亭中聊天,亭中的石桌上放了一大包卤莱,两只酒葫芦,一面吃东西一面谈笑自若。看到大踏步而来的徐飞龙,全都用颇感意外的眼光向徐飞龙注视。
酒香与菜香吸引了徐飞龙的注意力,情不自禁地进入小亭,吁出一口长气,在亭脚下落坐。他自己也说不出自己是真想歇个脚呢,抑或是被食物所引诱而在此停留。
中年儒士目光如炬,突然说道:“兄弟,相见也是有缘何不坐进来聊聊?如果不急赶路,喝两口怎样?山中清寒,喝两口酒正好暖暖身子。”
中年大汉也说道:“四海之内,皆兄弟,过来坐坐,年青人不要婆婆妈妈,爽快些方能显出豪气来。”
“废话不要多说,先坐下来再说,先装些东西下肚。”带发头陀用打雷似的洪亮嗓子说道,取了半只卤鸡递过来。
徐飞龙是江湖人,心中对这么豪气的人也是时分敬仰,于是道:“恭敬不如从命,是我打扰诸位了。”
徐飞龙坐下吃东西,他今天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半只鸡徐飞龙几乎没吐骨头就送入腹中了,狼狈的情景可想而知。
头陀递过一块肉,笑道:“你多久没吃东西了,年青人怎么能少得了食物?贫僧阅人多矣,今天倒是第一次看到像你这种落魄的人。”
“不瞒大师说,我眼下是身无分文,确实狼狈已极。我上山来就是来找一位朋友的。”
中年文士一怔,笑道:“哦!原来如此,那么,目前你需要朋友援手了。”
“嗯!是吧。”徐飞龙也不能说自己可以敲竹杠。或是黑吃黑。这种事就算做也不能说的。
“有找的到的朋友吗?”
“这个……很难说。有可能找的到,也有可能找不到。不过我年轻力壮饿不死的。”紫燕杨娟算不算他朋友都要两说,找不找的到那就更难讲了。
中年文士呵呵一笑,说道:“对,年青人必须有志气,只要年青力壮,这世界饿不死人。小兄弟,庐山山区你不熟?”
“不算太熟。”
“由此到五老峰,你知道吗?”
“到五老峰从此地前往,山路崎岖的很,很不好走,而且那边常常有猛兽出没。”
“你说的是老虎吧!庐山确实有老虎,你怕虎吗?”头陀笑问。
“我……三两头虎尚能应付。”
“那你就帮我个忙可好?”中年文士笑道。
“您的意思是?”
“我想请你捎书一封,至五老峰下白鹤观,找一位虚云道长,以白银二十两为酬。”
“这个……”
“我知道你当然不肯接受任何人的施舍,如果说这二十两银子是我施舍给你,这是对你的侮辱,但以劳力换酬劳,自然不同。要知道信从此地送往,是要付出代价的,运气不好碰上了虎群,就有生命危险。而且信必须在明晨之前送到,延迟不得。你能办得到吗?”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徐飞龙一咬牙,说道:“好,我会将书信带到。”
中年文土从怀中取出书信,中年人也掏出了两锭银子,一并递过来说道:“小兄弟,如果虚云道长不在,书信可交给该观观主太初道长。如有询问,请告知观主务必于明日午时之前,到达石门涧。”
徐飞龙本已经将银子与书信放入怀中,石门涧三字令徐飞龙心中一震,讶然问:“石门涧?石门涧不是在天池寺附近么?”
“不错。不瞒你说,咱们几个都是为朋友两腹插刀,前往石门涧追捕一个姓徐的凶犯。明天你如果在中午前尚未能找到你那朋友,务必早早离开山区。那凶犯有不少黑道朋友保护,留在附近容易引起池鱼之殃。”
徐飞龙心中狂跳,但仍能控制自己的神色,笑道:“捉一个凶犯,要劳师动众来这么多人么?”
“这凶犯藏匿在石门涧,有一群凶悍的人物保护,那群人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已经被咱们控制了外围,恐怕一个也走不掉。好了,你走吧,天色不早了。”
徐飞龙含笑道谢,告辞走了。
“我也许应该通知一下杨姑娘。毕竟也算一方牵制。”徐飞龙倒是没为自己的先见之明而高兴,一面走一面想着。该怎么办才能达到想要的效果。
徐飞龙的身影刚消失在远处的山林中,中年人笑向中年文士问:“怀德兄,你真认为这是七星盟的眼线么?”
“可以说,八九不离十。”中年文士肯定的说。
“但看他那饿样,却不像是伪装的。”
“不然怎么会令你相信他是个前来访友的人?”
“那……你岂不是故意透露消息给他吗?”
“正是此意。”
“怀德兄,兄弟可真被你弄糊涂了,你的主意真多,也太令人莫测高深了,故意透露消息,到底有何用意?”
“哈哈!咱们只来了几个人。墨飞老弟不要兄弟们介入他的事,想要单人独剑拿下徐飞龙。俗话说,双拳不敌四手,好汉也伯人多,他怎么能对付得了七星盟上百高手的围攻?即使加上咱们几个爱管闲事的朋友,也嫌势单力孤。如果这人真是七星盟的眼线,等他将消息传出,七星盟以为墨老弟带来了众多高手,必定急急撤离。同时,必定认为墨老弟已经查觉他们的打算,岂肯因为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公然与墨老弟作对?我保证他们将留下姓徐的,其他的人将溜之大吉。”
“那……为何要他传信给虚云道长?”
“呵呵!咱们已经知道虚云道长不在,所以不白跑一趟。这封信如果落在七星盟手中,保证令他们屁滚尿流,逃得更快,他们怎敢跟虚云道长作对?”
“哦!果然妙极,怀德兄老谋深算,佩服佩服。”
带发头陀挺身立去,取过方便铲说道:“天色不早,咱们该走了,快找地方休息一下,明天可能有一场好厮杀呢。”
中年文士喝干酒葫芦的酒,整衣而起,笑道:“如果此人是眼线,明天便不会有厮杀,墨老弟一人便可应付,用不着咱们出面打落水狗了。呵呵!走!”
蓦的,路左不远处的树林中,传来数声冷笑,声音不大,但清晰入耳。
带发头陀反应奇快,猛地身形一闪,飞跃出亭,向冷笑声传来处飞扑而上,速度之快,令人乍舌。中年文士举手一挥,向左飞纵。
中年人也同时向右掠出,几乎快过飞鸟。
林深草茂,又是眼下这个时分,入林中后,数米开外看不见人影。三人一合,发觉林空寂寂,鬼影全无。
“咦!什么人在此地窥伺?”中年文士讶然低声说。
“会不会是七星盟的暗桩?”带发头陀凛然的问。
“不可能的,这附近咱们先前曾经……”
话末完,左方不远处又传来了一声冷笑。这次笑声更清晰如在耳畔。
中年文士突然凌空飞升,升上了十米高的树枝监视着四周。
带发头陀与中年人左右一抄,发狂般急窜过去。
仍然一无所获,三人开始有点毛骨悚然。
当他们重新聚在树下时,突听前山下传来了脚步声,中年文士举手示意,退回了林边。
“瞧!那有人影!”带发头陀向山上一指,低声叫。
一个模糊的人影,正从山上走来,穿着青衣,因此看着却像是一个黑影,袍袂飘飘,脚下无声。
山下,也有一个人影向上走,相距更近些。脚步声,韵律有度,从容不迫,也是个穿青袍的人。
中年人走出路面,喝道:“什么人?停下。”
上面的人没停步,下面的青影仍向上走,很快,近了。
“咦!你们怎么还不找住处,不怕山上的野兽吗?”上来的青影问。
“你是什么人?”中年人间。
“贫道是太乙观的道士。”
“前面那人是谁?”
“不知道。”
上面的青影已经看不清形影了,却传来了清亮的话音:“隐山数十载,世事不胜谑……”
“追!”中年文士低叫。
“刚才发冷笑的人是他。”带发头陀也说。
“我知他是谁了。”。老道走进说。
“是什么人?”中年文士问。
“如果是他,各位千万不可无礼。”
“他是……”
“他是隐居九奇峰的一位老叟,为人孤僻乖戾,不许任何人靠近他的居所。他住在九奇峰,只有半年左右,把前往那边的人都打得头青脸肿不亦乐乎。你们……”
中年文士举手一挥,喝声“追!”领先奔出。
三人一走,老道摇头,苦笑道:“你们这些人,就听不进称赞别人强的话。你们这一追,不灰头土脸才怪,真是自讨苦吃。”
三人不听老道的警告,放胆狂追,认为老家伙刚才躲在林中嘲笑他们,他们自命不凡,这口气怎受得了?脚下一紧,不顾一切奋勇急赶。
没多久,青影在望。绕过一度山角,便追了个首尾相连。最快中年人,已经接近至青影身后不到十米了。
“站住!”
青影头也不回,依旧大袖飘飘徐徐前行,脚下无声不像是真实有形质的人,像极了传说中的山间鬼魅。
中年文士大怒奋力向前一跃。
青影突然飘出数米。仍保持双方的安全距离。
“站住!”带发头陀大吼,急跟而上,超越了中年文士。
原来中年文士先前追得最快,发现青影神奇地向前飘动,不由心中大骇,脚下一慢,便被带发头陀超越了。
青影不加理睬。
“老不死,不站住贫僧可要骂你了……哎呀!”
带发头陀不知利害,再次逼近,但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再也无法拉近半步,心中一急,说话便要骂人了。岂知话未说完,青影突然回身,挟着的竹杖一闪,刚好敲在头陀的大门牙上,大牙顿时掉了两颗,惊叫出声,满嘴是血,带发头陀急忙止步心胆俱寒。
青影已经转眼又远出十数米外,突然加快,宛若破空而飞,眨眼间便走了个无影无踪。
中年文士与中年人双双扶住了带发头陀,还不知头陀掉了两颗大牙,只用骇然的眼神,目送青影冉冉而逝。
“我的天!这黑影到底是人是鬼?”中年文士屏息着,久久方叫出两句话。
“咱们碰上高人了,快走。”中年人抽口冷气说。
徐飞龙很熟悉庐山的各处,他决定赶到天池寺借宿一晚,明天一早先传信白鹤观,再折返石门涧找七星盟的人通风报信。
徐飞龙的脚下加快,连越两座山脚,突然感觉后脑痒痒的,貌似有什么在爬。徐飞龙以为是虫子,不介意的一掌拍在脑后躯赶虫子,仍向前赶路。
可很快又有虫子在爬了,他又是一掌。
等到第三次,徐飞龙升了疑心,猛地扯头回顾,当即吓的打了一个冷战。
一个修长的穿长袍的黑影,紧贴在他身后,像是他的影子,在徐飞龙扭头回顾时,黑影方飘到路侧面落入草丛。同时,耳中听到了一声冷笑。天色已晚。看不清面貌。
“什么鬼?”徐飞龙骇然问。
“你怕鬼么?”黑影用洪亮的嗓音反问。
“不怕。”
“为何不怕?”
“因为这里只有人,没有鬼。”
黑影嘻嘻一笑,突然一闪即逝,闪入路旁的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