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昀眸中如有秋水滟滟随波,舒意欢看她欲言又止,淡淡的说了句:“这里没有外人,你就说吧。”
姜昀被舒意欢看破了心思,浅舒眉头和煦笑了笑,一股温情融入撩动心弦。
“昀儿像求姨母暗中促成姜家和襄郡公府的两家联亲。”姜昀屏住呼吸一字一句说得极缓和,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舒意欢神色。
舒意欢微微抬眸,斜眯着的双目,那双明净的双眸柔和纯美,瞧着也是十分慈祥和善。
舒意欢唇角勾起一抹的浅笑,打趣道:“昀儿是看上襄郡公哪位公子了?”
姜昀脸一红,认真道:“姨母别拿我说笑。这襄郡公的公子我是一个都瞧不上。”
的确,这襄郡公府的公子没一个是成材的料,多半是沉迷酒色,就算是洁身自好的,也多半都是平庸之才。如今的襄郡公府外人面前风光,细细想来,不过是一个靠着祖上萌荫庇护的日落贵族门第。
这样的门第,也只有她那心比天高好高骛远的糊涂妹妹才会削减了脑袋往里头挤。
舒意欢看着姜昀的眼,道:“襄郡公府,世代世袭的爵位,也算是个有头有脸门第。”顿了顿:“你这是替哪个妹妹求?”
姜昀往前蹭了蹭,撤了撤脑袋。水灵灵的眼睛看着舒意欢:
“我想替我那四妹妹求。”
舒意欢摸着姜昀脑袋,轻盈的叹气声融入空气里,不留一丝痕迹。姜昀看起来,舒意欢神情平静如水,声音甚是温和的说道:
“姨母记得你与那柳氏所生的妹妹也是不合,郡公府这等好门第,你怎会替她求?你这是替她求妻位还是求妾位?”
姜昀眼里闪过一丝狡诈:“姨母有所不知。这襄郡公府表面是风光无比的高门大院,可里子的根早就烂透了。
昀儿听闻这郡公夜的小儿子是个暴戾恣睢,好色好赌之徒,这郡公夫人是为了他寻一门亲事,把他们州城寻了个遍也没人愿意将女儿嫁过去。
最后难得有一位有意攀上郡公府的,愿意将女儿嫁过去,可这新娘子竟然在大婚当天的花轿里自裁了,经那一事,这郡公府是惹了一身骚,就更没人愿意将女儿送去,可见这郡公府小公子名声多臭。
这郡公夫人没了法子,眼看着她儿子都到了弱冠之年还没娶妻,这妻不娶,妾不进,就只能塞着通房给她儿子,他儿子又偏偏是个暴戾的人,这通房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的都好几个了。”
姜昀滋滋有味的说着,杏仁眼扑闪扑闪的,听得舒意欢一笑。
“这郡公府在邬州,平日里鲜少入京,离京城山长水远,你这小丫头是怎么打探的这么清楚的?”此刻眼神已变有些暖意,唇边依旧是若有若无的笑意。
姜昀缓过神来,收起那份淡淡的笑意,一脸认真:“这郡公府是,我也是原先并不知。是围场狩猎时,柳氏的嫡姐给柳氏说的媒,有意让我那四妹妹嫁到郡公府做郡公府小公子的正妻,我身边的于妈妈得知后,派人去邬州打探了那襄郡公府的底回来与我说的。”
舒意欢淡淡看姜昀一眼,她知道这柳氏姐妹因何结了仇,自然也不问,神态悠闲:“既然有相府做媒,何至于我暗中推波助澜。你是想要她的命?”
姜昀只觉得眼前的人似乎感隐隐约约捕捉不透。
片刻姜昀摇了摇头:“我要她的命也不值钱。人活着一遭想咬牙闭眼双腿一蹬,趁早到阎王爷那投胎岂不是容易的事。
郡公府好歹也是体面的名门望族,有了先前未过门的新夫人自裁一事,自然不会闹出第二条人命给府中里蒙羞。
我那四妹妹嫁过去,可就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想死想活可不是她一人说了算了。”
姜昀一想到姜月瑶落得这日日水深火热下场,心里的恨意才微微抒了些。
姜昀抬起眼眸看着舒意欢:“只要姨母暗中促成这段姻缘,这事就是板上钉钉子的事情了。
姨母只需暗中替柳氏拨开一条路,这媒还是要她柳潇潇亲自做的。”
舒意欢不语,她眼前这外甥女还真是小狐狸,心有谋略……
“这事姨母会安排。你明儿回去,一定要养好身子,以后可千万别糊涂了。有些事事不过三,这道理你还是要懂的。”
舒意欢将话说完,便端起茶抿了一口,那长眉微微抬起。
一时间,殿内安静下来,茶里的苦涩香味扑鼻。
桌上放着一壶茶,青花底琉璃樽,两盏白点朱流霞花盏,一盘糕点,舒意欢端着茶点挑开茶盏浅浅喝了一口后,又当回了茶几上。缠枝错金螭兽熏炉的香烟袅袅婷婷。
舒意欢没想到姜昀欲言又止的是这事,看姜昀说完眉头舒展,舒意欢眉头不由一蹙,今日芳华宫的事,她就没别的想的?
舒意欢轻轻开口:“今日在芳华宫可有吓你?”
姜昀秀眉一抬,分明有些不敢置喙后宫之事。
舒意欢看出姜昀所思,声音温柔:“只是与姨母谈谈闲暇话,殿内也无外人,有何不能说的。难不成你将姨母当成外人?”
姜昀摇头,欲要澄清:“昀儿怎会把姨母当外人。”
姜昀思索,她是没把姨母当外人:“昀儿不唤姨母一声贵妃娘娘已经是僭越的规矩。要是昀儿还口无遮拦的讨论后宫之事,且不是给姨母添置麻烦。”
姜昀言外之意,在这规矩森严的后宫中,先是规矩再是亲情。
舒意欢对姜昀这说辞,不仅不怒,反而有些满意。
她这性子比自己更适合在这深宫生存,原先想着怕她不适应,如今想来,是自己多虑了。
舒意欢旋即心里又堵着一块,这也不知是喜是悲,天家无情,多少有些不忍。
夜幕降临,殿外着晚风吹打枝叶,落叶婆娑跌在枝头的花瓣一同轻轻落下。疏冷的淡月高挂天际,月光柔柔的泻在灯火通明的回廊上。
很是寂静无声,姜昀沉思片刻,面色如常:“昀儿是觉得这安婕妤是可怜又可恨,恨是这安婕妤招摇嚣张,心思恶毒。今日谋害一事,虽不知是不是她所为,但她处处针对为难愉婕妤,算计愉婕妤是真。仗着有皇上宠爱,目中无人,处处结恶。
怜的是,安婕妤自以为聪明过人,到头来还是落得这样一个凄惨下场,还连累了家中父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