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有先帝下旨封潘朗为太子,加之潘朗虽在云介国当质子多年,但回国之后,在大兴县抗洪救灾这一仗打得漂亮,满朝文武皆对太子十分满意。潘朗名正言顺的暂代朝政,只等着先帝下葬后,择良辰吉日登基。
朝政之事由大臣辅佐,潘朗做决策,倒也没有发生什么动荡。倒是后宫,人人惶惶不可终日。
按照礼仪制度,先帝驾崩后,皇后有权处理先帝葬礼之事。
按照皇后的计划是,先帝的灵体放在承乾宫二十七日后,再移到灵山的永宁圣殿里,直到帝陵修缮完毕后择良日下葬。
因先帝正值壮年,修缮皇陵之事,进度缓慢。先帝一驾崩,皇后命令工匠们日夜施工,尽快完工。工匠们再赶,一天也只有二十四小时,但帝陵规格极高,必须每一个细节都做到最完美。
宫里人除了守灵外,让众人惶惶不可终日的,各自的去处。
按照西川国多年流传下来的习俗,皇帝一旦驾崩,生有子嗣的妃子们可以继续活着,去封地或者由新帝另作安排。但未生育的妃子们,下场就惨多了,要去陪葬。首当其冲的便是,先帝生前最受宠爱的妃子,若是一直没有子嗣,多半逃不过陪葬的命运。
徐小白也是在弄清楚这件事的时候,听说淑妃早已命宫人将窗户和门封了起来,每天都不出门。
这一日,在明媚的春光中,她看见宫中极少的红梅已经凋谢,杏花初绽,粉嫩的花瓣中仿佛一位托腮沉思的美人,明艳动人。
潘朗和徐小白漫步在御花园中,不言不语,也不觉得尴尬。自从先帝驾崩后,潘朗寡言少语,有时候她故意讲几个笑话,回应她的,是潘朗无奈的笑意。她深知,潘朗肩上的重担,一边是江山社稷天下子民的幸福安康,另一边是他的亲生母亲。两边都那么沉重,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太子,你看杏花都开了呢。”徐小白特意走到杏树前,停住,闻了闻花香。
潘朗停住脚步,“眨眼间,就到了春天啊,时间过得真快。”他好像渐渐的忘记了时光在消逝,只知道每天都有很多奏折要看,每天都要跟很多大臣讨论问题,留给他自己的时间,唯有睡觉的三个时辰。
而他,也很久很久没有仔细看过小白的脸了。
今日,她穿着玫红色宫装,在杏花的映衬下,人比花娇,精致的脸蛋实在好看,浓密的睫毛一眨一眨,水汪汪灵动的双眼,让他怎么看都看不够。
“小白,过来。”
好疲惫的声音。
徐小白好像着了魔一样,机械的挪动双腿,靠近了潘朗。“太子,你叫我?”自潘朗当了太子后,她一直以东宫女官长自居,对潘朗的称呼都是太子二字。
“我只想抱抱你。”说着,将伸手把小白抱在了怀里,他的手轻柔的拂过她的发丝,“小白,我还是不敢相信。”
“太子,什么都会过去的。先帝已去,你要好好的,不要辜负了先帝的期望。”他这时候应该不想听这样的话吧?可除了说这句话,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安慰人这种高级技术活,她一向学不会。
“小白,我觉得好累。好像从我当上太子那一刻,就有一双无形的手把我往前推,想停下都不行。”潘朗的语气,尽是无奈和无力。
生在帝王家,总有这么一天的。优秀如潘朗,总会有面对这样的一天。只是这一天,来的有点早,潘朗还没做好准备去接受,就毫无预兆的来了。
听着他扑通扑通一下又一下强而有力的心跳,这个男人,还是她喜欢的潘朗啊。“太子,有些事咬咬牙就扛过去了。”
当太子那一刻,就等于把江山社稷和百姓之福全压到了潘朗的身上,觉得压力大是正常的,想逃避这么大的压力也是正常的。可事实是残酷的,潘朗退无可退,只能接受。
“是啊,咬咬牙就过去了。小白,幸好有你。”潘朗将她抱紧,轻轻的闭上了眼睛。他听见春天的声音,闻到花香,还能听见小白浅浅的呼吸声,还拥有这一切,就很幸福,不是吗?
“太子,我会一直在。”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当你累了时,给你依靠;当你苦了时,听你倾诉。因为你是我认定要相伴一生走下去的人啊,我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你难受呢?我只能竭尽全力的帮助你,让你的秀眉不要拧成麻花。
“小白,我会娶你的。”潘朗忽然十分坚定的说。
徐小白并不知道潘朗为何这么突然的提到结婚,先帝最后的遗言,等同于赐婚。但先帝尚未下葬,潘朗仍是太子之位,此时谈婚论嫁,并不是好时候。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说了句:“我知道,太子。”
潘朗正要开口说话时,一位太监扯着公鸭嗓喊道:“剪瞳姑姑求见太子。”
“让她过来。”潘朗回道。
徐小白轻轻的后退两步,从潘朗的怀里起开,脸带浅笑。皇后找太子有什么事?
剪瞳姑姑迈着小碎步走过来,行礼之后说:“老奴见过太子。”
“免礼。”
剪瞳姑姑又道:“皇后娘娘请太子去凤阳宫一叙,有要事商量。”
“你先去回禀母后,本宫即刻就去。”潘朗沉声说。
“老奴遵命。”剪瞳姑姑领命后离去。
潘朗眸光一闪,说:“小白,我们走。”
“是太子。”
徐小白现在身份是东宫女官长,说来奇怪,东宫女官长的官职并不算很高,起码没有郡主那样高的地位。可在宫中,东宫女官长的名号,比郡主好使多了。普通的宫女太监,都要听她命令,更别说东宫里的宫女太监们了。
除了潘朗之外,她是宫女太监们听命的第二个主人。
这些日子,她总算摸清楚东宫女官长是干什么玩意的。说白了,就是个打杂总管。上至潘朗的吃穿住用,下至哪个宫女今天干什么活,东宫要置办什么,全部都是她在打理。因此,她让所有人尊称她为“总管”,总管总管,事事要管!忒命苦!
此外,潘朗这位太子去什么地方,只要不是在朝堂议事,她都要寸步不离的跟着。这不,去皇后的凤阳宫议事,她是有身份去的,东宫女官长完全有权利也有义务跟着太子去。
“小白,你说母后找我什么事?”潘朗细心的将一根长得过于茂盛的伸展出来的树枝扒开,待她走过后才放下。
徐小白心头一暖,浅笑着说:“自然不会是坏事。”
“母后也是极有主见的,事事处理妥当,莫非今儿个是问淑妃之事?”
她点点头,“英雄所猜略同。”淑妃以为把自己的房间搞得密不透风,没人能奈何得了她,就可以逃过给先帝陪葬的命运,那么淑妃未免跟秋围那次一样,天真过了头!
没有子嗣,却得圣宠;打入冷宫,东山再起。一桩桩一件件,后宫里哪个女人不希望淑妃去陪葬?更何况,流传下来的习俗便是,没有子嗣又得盛宠的妃子,头一个便是要给先帝陪葬的。
一来皇恩浩荡,先帝生前那么宠爱的女人,于情于理,都应该上穷碧落下黄泉陪伴君侧;二来,皇室绵延子嗣是头等大事,一个圣宠无敌的女人却没有子嗣,不去黄泉之下陪伴先帝都说不过去;三来,皇后是识大体的,淑妃再怎么闹腾,不可坏了规矩。
恐怕今儿个,皇后就会先拿淑妃张盼盼开刀了。只是淑妃张盼盼不仅仅是得圣宠那么简单,淑妃的父亲张志高是当朝宰相,淑妃的哥哥张贤远是绝域国的驸马爷。若是不把淑妃处置的妥当,一旦引起宰相的不满或者张贤远的不满,那后患无穷啊!
皇后肯定是一时没有好主意,才会想着跟潘朗商量。淑妃肯定要去给先帝陪葬,至于是怎么办,还得细细谋划。
“小白,淑妃的事,我想先听听你的看法。”
“看法很简单,流传下来的礼法不可废,只是局势复杂,要仔细思量,尽量把事情办的漂亮,让人无话可说。”可想做到这一点,又谈何容易!
她很清楚当朝宰相张志高,一直头顶贤相的名声,可对锦逸做的那些下三烂的事情,她就不信往日里张志高是个行得正坐得直的好宰相!
张贤远更是一副花花公子纨绔子弟的样子,心狠手辣,不知道当了绝域国驸马爷后,可有收敛?
若是处置淑妃不得当,就会有变数。其变数有二,一变是张志高宰相利用势力,联合他国或者本国的势力,让朝政动荡,潘朗为了保证局面,势必会开战。且不论输赢,先帝好不容易用潘朗当质子换来休养生息的机会,将会在一夜之间尽毁,民不聊生。
二变在于张贤远,张贤远背后的势力是绝域国,玉倪长公主跟张贤远有夫妻之实,张贤远去绝域国当驸马爷后,虽没有什么好事传来,可也没有传来什么坏事。由此可见,张贤远跟玉倪长公主的夫妻情分,应该是有的。
而徐小白早就见识过,张贤远是个十分保护妹妹的人,若是知道张盼盼被暗地里处置了,不要到一个说法,誓不罢休的。一旦张贤远起了想反的念头,让玉倪长公主去求绝域国的国君,发兵西川国,是很有可能的!
该怎么办既能让二变不能变,又能堵住悠悠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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