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执事不是别人,正是多宝商会的话事人,近来过得颇为不顺心的那位杨执事。
杨执事姓杨名宫,出身于多宝宗,在多宝宗的夷方城分堂已经待了数十个年头,近些年一直负责多宝商会的经营工作。
杨宫对于经营多宝商会还是很上心的,而成绩也确实不错,但近来他却对手里的这份职司有一种说不出的厌倦。
在他看来,做生意就做生意么,想办法多卖点货,多赚点钱,为宗门多创造些价值,那就算是对得起自己的职位,也对得起宗门的培养了。
可几年的工作下来,他却越来越发现,打理生意其实只占了他日常工作的极小一部分时间,他的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上,尤其是在老堂主身陨,那位新来的谭长老上任之后。
无休止的会议、无休止的报告、无休止的总结占据了他的大量时间,而除此之外,他还要时刻注意手底下那些不知通过什么渠道安插进来的废物,防止他们做出一些奇葩到不可想象的事情。
至于生意,也就那样了!会做不如会说,赚得再多也比不上好好写一篇总结来的重要。
一段时间下来,杨执事甚至都开始厌恶自己了,他觉得自己每天忙东忙西,却根本没做任何有意义的事情,更是没有创造出丝毫价值。现在这个职位看似高大上,其实还不如他结丹之前那份矿工的工作有意义。
最起码那个时候,他知道自己每天挖了多少石头,知道这些石头值多少钱,而他挖出的石头又能给宗门添置多少炼器的材料,新招多少弟子。
而现在,做得都是什么玩意啊!
好在,这些日子正赶上原石公盘,他这个商会主管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请上七天的假,告别那些无聊的会议,把自己置身于人流涌动的市场中,卖出一块又一块石头,给宗门的建设添砖加瓦。虽然,那些石头很可能就是一颗颗的定时@炸弹。
至于在今后的某一天,炸弹爆炸会炸到谁?杨宫隐约有一些不祥的预感,却也懒得理会。
随便吧!反正就这样了!
在今日,杨宫刚刚答对完一个哭天抹泪的大客户,就看见一老一少走进了他的展位。
年轻的那个丑了吧唧的家伙他不认得,但年老的那个却很是勾起了他的一些回忆。
作为在夷方城混迹了多年的老人,又身处大宗门的高位,夷方城的很多秘闻都是难不住他的,而对于一些传说中的人物,他更是有着非比寻常的了解。而眼前这个老头儿,偏偏还或多或少于他有着一些交集,所以在看到老头的第一眼,便让他忍不住摇头轻叹。
老丁头却不认得旁边那个胖子,他的注意力早都全部放在了眼前的石头上面。
钱阳也仔细地观察着这一大堆多宝石,比起敛仓石那种垃圾货色,他对这种可以让人一夜暴富的石头明显有更高的兴趣。
钱阳还没看出个所以然,老丁头的脸色却愈加难看了,嘴唇动了动,清晰的话音便传进了钱阳的耳朵:“你觉不觉得这些石头和刚才的敛仓石一模一样?”
钱阳略一皱眉,回道:“瞎说,完全不一样好不好?这个比敛仓石可黑多了!”
老丁头依旧在那摆弄着石头,嘴里话却不停:“我是说,这些石头除了颜色比敛仓石黑以外,别的地方都是一模一样的。”
“这个……”钱阳揉了揉太阳穴:“多宝石除了比敛仓石黑以外,本来就没有太大的不同好吧?”
老丁头的脸纠结成了一团,偷偷用力搓了一下石头的表面,又看了看粘在手上的砂粒,叹息着摇了摇头。
钱阳也有样学样,研究了一下这些石头的翻砂,仍旧没看出任何问题。
“咳咳~~”重重的咳嗽声在身后响起,是杨宫适时发出了提示。
要说买石头时搓搓揉揉,看看翻砂并没什么问题,但杨宫心里有鬼啊,尤其是他可知道眼前这个老头是什么来历,若是被他看出什么不妥,这炸弹恐怕就离爆炸不远了。
“二位打算挑一些石头?”这算是典型的没话找话了,不挑石头谁来你这里干什么!
老丁头犹豫了一下,站起身打了个哈哈:“带徒弟随便看看,多宝场这次的货备得挺足啊!”
杨宫微微一笑:“此次公盘恰逢品石师大比,是以多备了些货,前辈可有兴趣挑上几块?”
“算啦,算啦!”老丁头摇了摇头:“年岁大了,实在不适合再玩石头了,此次不过是带徒弟来见见世面,给掌柜添麻烦了。”
“无妨无妨!”杨宫带着公式化的笑容轻轻摇头,然后再无下话,只是把眼睛落在了老丁头的脸上,看那架势是打算赶人了。
杨老板当然是想卖石头的,但他还真不想卖给眼前这位。人的名树的影,他是真怕卖给这老头会给他带来麻烦。
“那告辞?”老丁头被盯得有些尴尬,只得不情愿地道别,话说这石头他还没看够呢。
杨宫轻轻颔首,送客的意思表露无遗。
钱阳瞪了杨宫一眼,心说哪有你这么做生意的,我家老头想看石头,你竟然还往外赶,你这掌柜的怕是不想好好干了吧!
杨宫不为所动,钱阳只得拉着老丁头走了出去。
“回家吧!”出了展位,老丁头便要往会场外走。
“别的不看了?”钱阳有些意外,好不容易进了主会场,刚看了两家这怎么就要走呢?
“该看的都看了,别的不想看!”老丁头有些意兴阑珊。
“哦!”钱阳只得点头,老丁头不想看,他也没什么可看的了,他的水平自己知道,看了也白看!
回返家中,老丁头的眉头仍旧没有舒展的迹象,还时不时地唉声叹气。
“怎么了?”钱阳这是明知故问。
老丁头苦笑一声:“老喽!”
“不老你也看不出来!”钱阳习惯性地找茬。
老丁头这时真没有跟他斗嘴的心情,苦着脸说道:“我明知道那些多宝石肯定有问题,可就是看不出破绽!”
钱阳摇摇头:“你怎么就敢肯定那些多宝石就一定有问题?说不定是你想多了。”
“不可能!”老丁头坚定地摇摇头:“你知道我看到那一堆石头的第一感觉是什么吗?”
“什么?”钱阳睁大了眼睛。
老丁头叹了口气:“我都不用细看,凭感觉就知道,那里放着的就是一大堆敛仓石!”
“你的感觉有那么准?”钱阳有些不信。
“我用我的生命起誓!那些就是敛仓石!”老丁头信誓旦旦地道。
“那不就结了!”钱阳不明所以:“你凭感觉就知道是敛仓石,那不买就完了呗,还纠结它做什么?”
老丁头却摇摇头:“感觉是做不得数的。一堆石头放在那里,我能觉出不妥,可单独拿出一块来,我却真的看不出任何问题。”
“看不出就看不出吧!既然你觉得是有人造假,那自然不会让人轻易看出来,大不了咱不买黑砂皮也就是了。”钱阳开口劝慰。
老丁头一声叹息:“买不买不是问题,我是担心明日的品石师的交流会,若是一块这样的石头摆在我面前,我又该如何选择!”
“这个……”钱阳一怔,却无能为力:“洗洗睡吧!”
老丁头心头郁结,自然是睡不了的,可钱阳却真的有了洗漱睡觉的打算。
人无所求,自然一身轻松。他已经决定放弃赌石这个行业了,现在欠下的也就是帮老丁头一个忙,只要明日去走个过场他就算是完成任务,至于老丁头能不能成为驻场品石师?成了自然好,不成的话……钱大长老也无能为力。
“翻弄了一天的石头,你看这手脏的,你也赶紧洗洗!”钱阳没话找话,生怕老丁头就此抑郁了,老头讨厌归讨厌,但那话怎么说的,罪不至死是吧!
老丁头对洗手提不起兴趣,钱阳却直接摊开了双手:“石头多脏啊!你看,你看!”
钱阳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来回搓着指尖的泥。的确,摆弄石头确实是个脏活,石头都是从地里挖出来来,上面免不了会沾着各色的泥土。
可钱阳搓着搓着却发现,他食指上有一块很难搓干净,上面始终残留着一块黑色的印记。
“脏死了!”钱阳打算赶紧找点水把手弄干净,却忽然鬼使神差地把手指伸到了鼻子旁边用力嗅了一下,随即皱起了眉头吼了一声:“这什么味啊!”
老丁头横了他一眼:“泥土味!怎么?钱大长老不习惯?”
“屁的泥土味!”钱阳摇了摇头:“明明是鸡屎味!”
“胡说八道!”老丁头摇摇头:“我和石头打了一辈子交道,也闻了一辈子泥土味,哪来的什么鸡屎味!”
“真的是鸡屎味!不信你闻!”钱阳觉得有些冤枉,干脆把手指头伸到了老丁头的鼻子下面。
老丁头嫌恶地轻轻嗅了一下:“就是泥土味!”
“你鼻子坏了吧!”钱阳睁大了眼睛,不信邪地将整只手闻了个遍,最后还是伸出了那只食指递给了老丁头:“别的是泥土味!只有这个……真的是鸡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