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对这那主仆二人密谋“将功补过”的事情全然不知,这会儿正引着元妈参观新房。
除去堂屋、餐厅和厨房,正房一共有四个房间。东西两头是套间,临近客厅的两个是单间。每个房间都参考了居住人的意见,做了特别的设计。
成老爹眼睛不好,为了行动方便,房间结构自是越简单越好,因此选了东侧单间。这个房间有两道门,一道直接通向外面,一道通向客厅,便于他出去会客。
东边的套间用镂雕木屏分成卧房和书房两部分,原本是给龚阳准备的,只是龚阳觉得自己并非成家子孙,住在正房有鸠占鹊巢的嫌疑,于是选了东厢房的一间。
阿福也不愿意夹在成老爹和龚阳中间,住进了跟叶知秋的房间相邻的西侧单间,推让到最后,这里便顺理成章地变成了虎头的房间。
叶知秋的房间布置最为精细,结构也最为复杂,分成了卧房、盥洗室和衣帽间三部分,还在临窗的地方建了一个封闭阳台。
因为成老爹不喜欢床,所以特别为他搭建了一面宽阔的土炕。其余三个房间都安了床,在靠近北墙的地方建了一条土塌。严格说来,土塌也是炕,只是相对窄小,仅供一人躺卧。
最具匠心的还是厨房,东西两个厨房都有固定的大锅灶和活动的小锅灶,还有叶知秋期盼已久的砖石烤炉。紧邻正房后墙,建了两个倒座小房,一个用作仓库,一个用作磨房,都与厨房直接连通。
仓库分为地上和地下两部分,地上存粮储物,地下挖了暖窖,用来储存过冬的蔬菜。
磨房里面一共有三台石磨:最大的一台是滚磨,需要用牲口来拉;最小的一台是手磨,一个人单手就可以磨东西;另外一台是最常见的双叶石磨,可以用牲口拉,也可以用人力来推。
元妈看到这个样样俱全的厨房,忍不住唏嘘,“为了吃,你这丫头还真是下了不少的功夫。”
“除了摆弄田地,我最大的爱好就是吃了,没有一个像样的厨房怎么行?”叶知秋有些自得地道,“元妈,你觉得我这个厨房怎么样?”
元妈是个厨艺高手,也称得上美食家,跟她这个吃货一样,对厨房都有种特殊的感情,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整洁有序、方便得用的地方,只是不愿意把夸赞的字眼挂在嘴上罢了。
嗔了她一眼,便转身去细细打量,见每一个锅灶下面都有两到三个灶膛,心下好奇,“丫头,你掏这么多灶洞做什么?”
“上面的灶膛是为了调节火候的,最下面的一排灶膛,是出灰口和通风口。”因为这个时代还没有双灶膛的概念,叶知秋仔细地给她解释了这种灶膛的好处,“空气从下面进到灶膛,柴草燃烧得彻底,不容易倒烟。”
元妈了然地点了点头,又问:“那旁边这两块铁板又是做什么用的?”
“这是活动挡板。”叶知秋比划着给她解说,“每个灶台后面都有两个出烟口,上面一个直接连向烟囱,下面一个连向房间地下的烟道。
天暖的时候堵住下面的出烟口,烧火产生的烟直接走烟囱;天冷的时候,堵住上面的出烟口,烟就会通过房间地面下的烟道,产生地热,屋子就会很暖和。
烟道是回环式的,在地下走一圈,最后还是通过烟囱排出去。厢房那边也有地暖,道理是一样的。”
这是一种比较老的地暖,也是她目前唯一能做到一种地暖。搬家之前她试过一次,效果虽然不如水管式地暖明显,可总比生炉子和炭盆、时刻防备一氧化碳中毒来得好。
听她说完,元妈少见地露出惊讶之色,“你这丫头哪来这么多鬼点子?”
叶知秋不好跟她解释这个问题,谦虚地笑道:“不全是我的功劳,我只提供了想法,是多禄大哥跟大家一块儿研究出来的。”
说起来,多禄在建筑方面的确很有天赋,罐头作坊的自来水系统也好,新房的地暖也好,露台也好,她稍微一提,他便能心领神会,并且做到举一反三,融会贯通。如果没有他鼎力支持、灵活执行,她纵使有再多的想法,也只能纸上谈兵罢了。
元妈有些向往,“冬天的时候,我一定过来住上几天,试一试你的地暖。”
“行啊,我巴不得你来住呢。”叶知秋笑眯眯地道,“元妈,以后你要是不开面馆了,就搬过来跟我一起住吧。这里风景好,空气也好,最适合颐养天年了。”
元妈神情微微一滞,别开眼去,“我只怕没有那份福气。”
叶知秋知道她割舍不下那个面馆,准确地说,是割舍不下对老邱的回忆,也不多劝,“元妈,走,我带你看看餐厅去。”
餐厅比客厅稍微小一些,设计比较大胆。北边整面墙做成拉门式的落地窗,外面是一个木质的露台。上面搭了廊檐,与磨房和仓库错落交接。
“等有了闲钱,我准备在那里挖一个荷塘,建几个亭子,再栽点花草树木。”她指着空荡荡的后院筹划着,到时候坐在露台上,一边闻着花香,一边看着山景,一定很惬意。
元妈脸上有了淡淡的笑纹,“慢慢来吧。”
她早就看出这丫头心思巧妙,是个志向大的人。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搞出不得了的名堂来。
叶知秋叹了一口气,“只能慢慢来了,一口气盖了这么多房子,我已经负债累累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元妈目色幽沉地凝了她一眼,“怎么,你现在缺钱用吗?”
“欠了娄掌柜将近一千两呢。”叶知秋实话跟她说了,又笑道,“元妈,你不用替**心,娄掌柜不收我利息的。现在罐头工坊已经开始盈利,再过一半月,第一批果酒也能酿好了。
过一阵子收了庄稼,池塘里的鱼和鸭鹅长成了,还能换一部分钱。再加上菜谱分利,年底之前差不多就能还清。”
元妈点了点头,“那就好,要是缺钱急用就跟我说一声,我还能帮你筹措一些。”
叶知秋明白她所说的“筹措”是指什么,笑着道:“元妈,你就别惦记当东西了,我自己来就行,上次花了你几十两银子都还没还上呢。”
“我不着急。”元妈淡淡地哼道,“反正迟早要还的,欠的时间越长,收的利息越多,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好,到时候我还你三倍。”叶知秋笑眯眯承诺了,便来挽她的胳膊,“走,我再带你看看厢房去。”
元妈推开她的手,“我还要在这儿住两天,晚些时候再看吧。时辰不早了,我帮你做饭去。你把灶房拾掇得那么好,搞得我心里痒痒,等不及想要露两手了。”
叶知秋原本是不想劳动她的,可难得见她心情这么好,不忍拂了她的兴致,便和她一道返回厨房。
九婶和几个留下帮厨的婆子媳妇,都是惯会做大锅饭的。硬柴猛火,大开大合,不出一个时辰,便将几十人份的饭菜做好了。不装盘,用盆和桶装了摆到院子里,再放上一摞碗筷,谁吃谁盛,吃完就走,村里管这叫“流水饭”。
这“流水饭”跟叶知秋以前见过的“流水席”不太一样,有那么点自助餐的味道,着实省了不少接待和招呼的工夫。
比起“流水饭”的随意和粗犷,餐厅这边就雅致多了。菜肴精致,人也大多风雅。
闻苏木是大家子弟,自不必说;元妈和龚阳都出自书香门第,也不必说;叶知秋更是能俗能雅,转换自如;唯有成老爹看不见人,插不上话,拘谨得很。
按理来说,男女不应同席而坐。不过元妈是长辈,叶知秋算得家中半个长子,闻苏木并不是那种刻板讲究的人,也想借机跟叶知秋多说几句话,于是客随主便,邀了她们一起坐。
客人都不在意,叶知秋就更不在意了。总共这么几个人,再分成两桌麻烦不说,也显得矫情。
桌上摆了八菜一汤,糖醋鱼,酒糟排骨,南瓜饼,凉拌响皮,炝土豆丝,辣子鸡块,蒸腊肠,酱肉酿南瓜花,汤就是最普通的西红柿鸡蛋汤。
闻苏木将桌上的菜都尝了一遍,感觉与自己之前吃过的味道大不相同。且不说那几道认不出材料的,就连常吃的糖醋鱼和酒糟排骨都别有风味。
让他印象最深刻的,还是那道辣子鸡块。一口吃下去,火辣灼烫,登时两眼流泪,出了一身的薄汗。最初的不适过后,竟有一种形容不出的畅快感,仿佛浑身的毛孔都打开了一样。
“叶姑娘,这绿色的是何物?”他有些急切地问道,“这种辣味,不似葱姜蒜,也不似芥子,我从来没有吃过。”
“这叫辣椒,是从番国传过来的。”叶知秋微笑地答了,又指着其余几盘菜给他介绍,“这两道菜用的南瓜和南瓜花,这道菜用的土豆,还有这碗汤用的西红柿,都是来自番国的作物。”
闻苏木有些惊讶,却没有深入追问,唏嘘了几句,便将目光转向凉拌响皮和腊肠,“那么这两道菜呢?我只知是肉,却品不出是什么肉,叶姑娘可否为在下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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