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尚书磕磕绊绊的说道:“微臣以为,兴许是……兴许是副统领,认出了荣昌公主,这才不敢冒犯、不敢……不敢阻拦的。”
荣昌公主四个字,令暴怒的苍正帝,微微怔了一下。
此时跪在地上的群臣,也因着刑部尚书的话,猛然想了起来,余山师太的身份来!
没有大臣敢抬头,去看苍正帝的神情,但是人人均在心中暗自揣测,多年不曾露面的荣昌公主,忽然出现且强闯皇宫,究竟所为何事。
联想到先前,那禁卫军副统领的话,群臣莫不以为,荣昌公主是听闻太后病重,故而前来探望。
而苍正帝愣怔过后,似乎也冷静了下来。
他看向了禁卫军副统领,道:“你来说。”
那副统领磕头,都快磕晕了,闻言连忙整肃面容,禀道:“回皇上的话,余山师太手中,拿了先帝爷御赐的金牌。见金牌,如同见先帝爷,是以微臣不敢阻拦。”
“御赐金牌……”苍正帝沉吟,眼神中掠过一抹阴沉,“摆驾安仪宫!”
安仪宫,正是太后所居住的宫殿。
一众朝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心离开皇宫,不掺和进皇室中的事情,却又碍于苍正帝不曾说退朝,而根本不敢离开。
谁也没有想到,还不等苍正帝起身前往安仪宫,外面就缓步走进来一人,却正是一身女尼打扮的余山师太。
见状,苍正帝的脚步一顿,眼神更是暗沉,反身又坐回了龙椅之上。
“贫尼见过圣上。多年不见,未知圣上可还安好?”余山师太施的只是佛礼,举止不卑不亢,亦不疾不徐。
苍正帝看着余山师太,须臾后出声说道:“朕很好。师太遁入佛门多年,原本朕以为,今生再无见到师太之时,却不曾想竟会在朝堂上,再次得见师太一面,师太风华依旧啊。”
余山师太淡笑:“多年不见,圣上说出来的话,仍然是如此的含义深远。”
苍正帝暗指余山师太,即便以当年的公主之身,她也没有资格,出现在朝堂上。
而余山师太暗讽苍正帝,说话总是话中有话,不够光明正大。
两人甫一见面,就似乎火花四溅。
苍正帝大度的,让人给余山师太赐座,又道:“均说佛门中人不理俗事,今日师太强闯朕的朝堂,却是所为何事啊?”
余山师太并不落座,只淡声说道:“佛门中人虽不理俗事,却也脱不开亲情纠葛。贫尼听闻皇嫂病重,心中惦念着,再见皇嫂最后一面,这才前来探望。却不想,贫尼终究已是方外之人,竟是无缘再见皇嫂最后一面。”
皇嫂二字一出,立时就将苍正帝的辈分,给压到了侄子辈上。
虽事实的确如此,但苍正帝却是心中暗怒。
兼且余山师太口口声声,说见皇嫂最后一面,岂非在说太后要死了吗?
苍正帝隐怒道:“师太说的哪里话?太后虽是病重,但是朕相信,太后定然会转危为安的!”
“转危为安?”余山师太扫了在场,所有的朝臣一眼,“是靠璟王奉圣旨,代替刚刚生产的璟王妃,在桃影庵中,跪经祈福七天七夜,来转危为安的吗?”
闻言,一众朝臣心中,暗自犯了嘀咕。
传言,璟王爷闻听太后病重,亲往庵中跪经祈福,原来是为了代替璟王妃吗?
原本他们还以为,此事穿越有误。璟王爷并非太后亲生,又与太后一向不亲近,怎会如此做?却不曾想,原来是奉了圣旨。
而且听余山师太话中的意思,苍正帝原本的旨意,是意欲让璟王妃去跪经祈福,这……
而苍正帝一听此话,当即明白过来,这余山师太此来,竟是为了给恒卓渊撑腰来的,心中更是恼怒不已。
他恒卓渊有什么好的,为什么从他出生起,所有人就都向着他?
父皇如此。此时站在他面前,他原本该称呼一声皇姑姑的余山师太,也是如此!
凭什么?
“朕何曾下过什么圣旨?师太莫不要以为,凭借着父皇昔年赐下的金牌,就可以为所欲为,胡乱说话!”苍正帝的声音中,隐含威压。
余山师太却是丝毫不在意,也绝口不再提,先前提起的璟王祈福一事,只说道:“贫尼什么也不凭借。贫尼已经说过了,贫尼是因听闻皇嫂病重,特来探望的。”
说到这里,余山师太理了理衣袍,手中拿着的御赐金牌,明晃晃的晃着众人的眼睛。
随后,她才继续说道:“只是因着在宫中受阻,贫尼这才不得不枉顾身份,来到了金銮殿之上。贫尼要的,不过是圣上一道口谕,一道允准贫尼,前往探望皇嫂的口谕罢了。”
群臣禁不住,替苍正帝心口一噎。
说着什么也不凭借,却把先帝御赐金牌,明晃晃的拿在手中;口口声声自称贫尼,却又不尊称太后,而是称呼皇嫂……逸云中文
这是把苍正帝,死死的压在侄子辈上,让他心里和面子上,都不好过啊!
此时,忽有一位大臣走了出来,大声说道:“皇上,微臣以为,余山师太此举大有不妥!还请皇上,万万以太后娘娘为重,将余山师太送出宫去。”
“噢?”苍正帝心情顿时阴转晴,面上却做疑惑状,“许爱卿此话何意?师太此举,为何不妥?”
出列的正是钦天监监正许德义。
只听他侃侃而谈道:“先前,太后娘娘病重,太医纷纷束手无策之时,刘真人就曾说过,太后娘娘是被邪煞之星侵袭,才会昏迷不醒。”
苍正帝点头道:“爱卿的确如此说过。朕也曾命你,务必勘破此邪煞之星,究竟位于何方,以破解太后此次灾劫。”
“是,微臣观天象,反复确认过,此邪煞之星为天生孤星,主刑克之命格。”许德义做犹豫之状。
苍正帝眼神暗沉,道:“原来许爱卿,早已勘破,此邪煞之星究竟是何人,却胆敢欺瞒于朕!”
许德义当即磕头道:“微臣不敢。只是,此子亦是天生尊贵命,微臣恐说出来,反倒害了太后娘娘。”
“放肆!”苍正帝震怒道:“天生尊贵命?再尊贵,能尊贵的过太后吗?再尊贵,还能有朕这九五之尊,尊贵不成?”
“皇上息怒!”群臣再次齐齐跪倒。
却就在此时,只听余山师太冷冷一笑,说道:“装神弄鬼,又假装遮遮掩掩,实则是想在众人面前,说出璟王妃刚刚生下的孩子,承继其母命格,是为刑克之天煞孤星!本宫没有说错吧?”
几乎所有人,都被余山师太这番话给惊住了,便全都忽略掉了,她的自称已经由贫尼,变成了本宫。
他们用一种见鬼了的眼神,看着余山师太。
关于璟王之子,天生命格不详之事,他们全都是有所耳闻的,只是没有人,敢当众说出来而已。
而听余山师太先前的意思,是在护着璟王和璟王妃吧?为此,她不惜质问当今圣上。
怎么转眼间,就变成余山师太,亲口将璟王之子,天生命格不详之事,给当众说出来了?
这余山师太,究竟是想护着璟王,还是想坑害璟王啊?
就连苍正帝,也没有想到余山师太会有此举,于是略有愣怔。
是以,一时之间,竟是没有人出声。
而余山师太却是神情冷凝至极的,看向了许德义:“许大人,本宫可曾有说错?你要说的,是不是此话?”
许德义下意识的感觉不妙,却想不通究竟,不妙在何处,只得豁出去一般,说道:“师太所言不错。璟王殿下之子,天生尊贵命,却也是承继其母的天煞孤星命,主刑克。所以,太后娘娘才会在他出生之时,便忽然昏迷不醒!”
他似乎已经忘了,最开始他说的是余山师太举止不妥,请苍正帝将其送出宫去,这一话茬了。
“许德义许大人,你身为钦天监监正,在说出这番话之前,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动过脑子?”
“你……”被如此辱骂,许德义不禁涨红了脸。
余山师太却没有打算放过他,径直斥道:“一个小小的婴儿,再是主刑克,也不可能连未曾见过面之人,都能刑克过去!何况,何谓天煞孤星?何谓主刑克?天煞孤星,刑克的是其亲人!太后算得他哪门子的亲人?”
“太后娘娘乃是他的祖母,如何不算亲人?”许德义当即反驳。
“许大人许是忘记了,太后可不是璟王的生母!”余山师太毫不留情的说道。
然后,余山师太也不等,许德义再说什么,就径直又道:“哪怕当真是刑克命格,也该刑克的是他的父母血亲。再不济,也该是其曾外祖。如今,其曾外祖还活着好好的,怎么就刑克到了太后身上去!”
“你……你强词夺理!”
“本宫如何强词夺理了?所谓血脉亲情,其曾外祖是他祖母的父亲;他的亲祖母,生下了他的父亲璟王;璟王又与璟王妃,生下了他这小小的婴儿。如此,一脉血缘传承下来,本宫何曾说错半点?至于太后……”
说到这里,余山师太嘲讽一笑:“似乎与这小婴儿之间,并无半点血脉亲缘。这一点,本宫也没有说错吧?”
太后只是璟王名义上的嫡母,仅此而已。
余山师太说的,似乎完全在理。
群臣暗自点头,随后却是一惊。
直到此时,他们忽然反应过来,余山师太用的自称,是本宫二字!
这是不是意味着……
众人齐齐看向余山师太,不,应该说是荣昌公主!
而此时荣昌公主,缓缓说出一番话,顿时令本就惊疑不定的众人,更加惊愕失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