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首跪着的人,战战兢兢的回禀道:“殿下,如今京城中,掀起了一股流言,说小公子出生之日,太后娘娘就突发急病,是因为小公子命里不详,刑克了太后娘娘,还……”
“啪”的一声,恒卓渊的手掌,重重的落在桌上,使得桌上的茶盏,齐齐跳了一下。
“还有什么?说!”恒卓渊神情冷肃。
“还、还有……有人提起了,原先关于王妃是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克亲人的传言。都说……都说……”
下首之人,又吞吞吐吐起来。他实在是没有胆量,把那些话重复一遍。
“怎么了,怎么了?又有人杀进来了吗?”
却是旁边房间里的毒鬼,听到声响奔了过来。
毒鬼一看恒卓渊的样子,当即就跳脚道:“璟王爷!我说过的话,您别当耳旁风行不行?先前那一场,就已经够受的了!您再这么下去,也不用等我解毒了,直接引发体内毒性,您彻底毒发身亡了啊!”
恒卓渊转眸看了毒鬼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而毒鬼的心,还是情不自禁的,“咯噔”了一下。
他缓缓闭上了嘴。
下一瞬,恒卓渊周身那骇人的气势,却是缓缓收敛了起来。
挥了挥手,恒卓渊示意跪地之人退下。
那人忙不迭的施礼,起身退出去。
剩下的话,他不说,恒卓渊也已然猜到。
左不过是说安哥儿,继承了其母的刑克、不详的命格!
恒卓渊的拳头,紧紧的捏在了一起。
他先是借助平如之口,将他已然掌控血龙卫的消息,传入苍正帝耳中。
随后,在明知桃影庵里,一定密布陷阱诡计,他还是不做任何反抗,顺了苍正帝的意,乖乖的来到了这桃影庵。
他所做的这一切,为的不过是想,把苍正帝的注意力,牢牢的吸引在他的身上,让苍正帝不再算计云湘滢!
却没有想到,太后出手了,比先前苍正帝的做法,更加的令人恶心!
“真是太可恶了!居然如此下作,想要同时毁掉王妃和小公子!”灰林气恼的,眼睛都红了,“殿下,现在我们该怎么做?”
恒卓渊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起身,迈步往外走去。
“殿下……”灰林不解的唤道。
“你们待在这里,不要让秦风和禁卫军,察觉出任何不妥。”恒卓渊吩咐道。
灰林虽是不解,却还是应道:“是,殿下。也请殿下多加小心。”
恒卓渊点了点头。
“璟王爷……”
毒鬼想说什么,却被恒卓渊一个冷冷的扫视,给吓了回去。
恒卓渊悄悄出了房间,不多时,却是出现在东边,一间朴素无华的房间外。
随后,恒卓渊轻轻推门而入。
房间里,一室安静,只余淡淡茶香。
其间端坐一人,却是先前在桃影庵门前,淡然迎接恒卓渊等人的老尼姑。
对于恒卓渊的出现,老尼姑似乎没有丝毫惊诧,只比了一个“坐”的姿势,伸手斟了一盏茶,推到了恒卓渊面前。
恒卓渊在老尼姑对面坐下,拿起那盏清茶,缓缓喝了一口,然后开口唤道:“荣昌姑姑。”
老尼姑缓缓说道:“这世间,早已没有了荣昌此人。”
恒卓渊沉默了下来。
那老尼姑也不说话。
满室寂静,唯有手指捻动佛珠的声音,不疾不徐的传来。
如果云湘滢在这里,听到荣昌二字,定然会明白,面前这位老尼姑的身份。
她就是先帝的妹妹--荣昌公主,如今的余山师太!
云湘滢刚回京没多久的时候,还曾经假借余山师太之名,摆脱使用诅咒压胜之术的罪名。
许久之后,恒卓渊说道:“荣昌姑姑,在渊儿的心里,您永远都是荣昌姑姑。”
闻言,余山师太轻叹一口气,问:“你此次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一为向荣昌姑姑致谢,谢荣昌姑姑日前的相助。若非有荣昌姑姑在,此次恐怕……”
余山师太摇了摇头:“没有我,你也一样能化解此事。”
“荣昌姑姑……”
余山师太再次摇了头,看着恒卓渊的目光,就仿佛在看一个淘气的孩子似的。
“这第二件事,才是你真正想说的吧?”余山师太问道。
恒卓渊沉吟道:“荣昌姑姑,渊儿希望您能出面,帮渊儿一次。”
“我早已遁入佛门,不理俗事久已。”天天看小说
恒卓渊再次沉默,许久之后,他问道:“荣昌姑姑可还记得,当年您曾经答应过母妃,会倾力相助渊儿一次?”
闻听此言,余山师太终究是失了淡定。
当年,她还是荣昌公主之时,却在一次意外当中,不慎落入他人陷阱,面临着灭顶之灾!
那个时候,所有人均是袖手旁观,只有当时的淑贵妃,也就是恒卓渊的母妃出手相助,使得她逃出生天。
她也曾郑重说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她必定会回报此恩。
当时的淑贵妃,淡雅的笑着,拒绝了她的回报,只说请她这个做姑姑的,多多看顾恒卓渊几分。
无奈,她只得不顾淑贵妃阻拦,立下了誓言,若是有朝一日,恒卓渊有需要用到她的时候,她必定倾尽全力相助一次,哪怕为此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只是后来,她遁入佛门,与皇室中人没了瓜葛,而淑贵妃也去世了。
余山师太以为,自己的这个誓言,再也没有了兑现之时,没有想到,恒卓渊却在今时今日,求到了她的面前!
余山师太放下手中的佛珠,定定的看着恒卓渊。
恒卓渊面色凝重,也同样定定的看着余山师太,不肯退让分毫。
不知过了多久,余山师太重新拿起佛珠,手指轻轻捻动着,说:“贫尼已是方外之人多年,能做的事情,已经很少了。有些争夺,贫尼无能为力。如此,璟王殿下还要贫尼相助吗?”
称呼变了。
恒卓渊心中微微一痛,却还是没有丝毫,想要改变主意的意思。
而且,明知余山师太有所误会,恒卓渊依旧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说:“但求荣昌姑姑帮渊儿这一次。”
余山师太神情中,微不可见的掠过一抹嘲讽。
她点头道:“璟王殿下请讲。有淑贵太妃的恩情在,璟王殿下就算是想要贫尼的命,贫尼也不会多言语一声的。”
恒卓渊微微垂眸。
挟恩图报,就是如他现在这般模样吧?
只是……
恒卓渊缓缓开口说道:“荣昌姑姑放心……”
恒卓渊欲说什么,余山师太却立即说了一句:“贫尼余山,还望璟王殿下,万勿再称呼错了。”
恒卓渊的声音微顿,好一会儿之后,他才若无其事的,继续说道:“陵安城中传言,安哥儿出生之时,太后就病重昏迷,乃是安哥儿承继其母,天生命格不详,刑克亲族。”
再次微微停顿后,恒卓渊说:“我想请荣……师太出面化解此事,洗脱王妃与安哥儿刑克的名声。”
恒卓渊话音落下,余山师太神情中多了几分释然,更多的则是疑惑。
“安哥儿?”余山师太稍稍皱眉问道。
恒卓渊点头:“安哥儿是我刚刚出生的孩子,外祖父给取小字为安。”
听了恒卓渊的解释,余山师太的脸上,多了那么一丝嘲讽:“还是这般的下作,竟往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身上泼脏水,秦氏还真是越发的有出息了。”
当今太后姓秦。余山师太口中的秦氏,该指的是太后。
恒卓渊似没有听到此话,只解释道:“十几年前,皇上为得一物,害死我妻子的父亲,逼死了她的母亲,随后就传出,王妃乃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克亲人的传言。如今,安哥儿的命格,被人牵扯到了王妃身上,所以想要化解此事,并不是很容易。还请师太多多费心!”
余山师太沉默了一下,随后才问道:“你以当年的恩情相挟,为的就是为你的孩子,洗雪命格不详的污名?”
“还有王妃。我不希望看到,她们母子背负着这样的名声。”
微顿之后,恒卓渊郑重说道:“她们母子二人,每一个都比我的命,还要重要!”
余山师太方法第一次认识恒卓渊一般,细细的打量着他,说:“你当知贫尼虽遁入佛门,也实不愿卷入,皇权争斗之中,但是这并不代表,贫尼什么也做不了。”
佛珠轻动。
“恰恰与之相反,如果贫尼想的话,贫尼所支持的人,胜算将大大提升。”
在这一刻,说出这句话的余山师太,仿佛不再是一位老尼姑,而是当年令人仰视的荣昌公主!
“我知道。”恒卓渊应道。
余山师太再问:“你当真明白,贫尼刚刚话中的意思?”
“我明白。”恒卓渊再应。
“即便如此,你依旧要将曾经的那份恩情,用在化解王妃母子二人,污名之事上?”
恒卓渊点头:“是!”
“贫尼只会出手,相助你一次。你……当真不后悔?”余山师太停止了,捻动佛珠的举动,目光直视恒卓渊,仿佛要看进他的内心深处。
“绝不后悔!”恒卓渊任她看着,目光没有丝毫的闪避,“如果我当真想得到什么,无论是权势,还是金银财宝,甚至是皇位,我会自己去争、去抢,而无需借助他人之力!我如此说,师太会否明白?”
余山师太不答,她再次开始捻动佛珠。
好一会儿之后,余山师太缓缓闭上双眼,口中说道:“此事,贫尼应下了。”
恒卓渊长身而起,郑重施礼道:“多谢师太。”
转身,恒卓渊往外走去。
当走到门口处,恒卓渊说了一句话出来,便见一行清泪,从余山师太紧闭的双目中滑落。
而恒卓渊随后则是陷入了重大危机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