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妻突如其来的无厘头,让宋巍觉得好笑。
温婉见状,伸手推他,“你别笑,快说,我要真成了旁人眼中的异类,或者说我要遭天谴了,你还会不会要我?”
宋巍敛去唇角的浅笑,看向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郑重,“那我陪着你一块遭天谴好了。”
能从宋巍嘴里听到这样一句话,温婉觉得比山盟海誓还动听,她仰起下巴,“你说的,不许反悔!”
“嗯,我说的。”
温婉吸吸鼻子,鼓起勇气抬步往里走。
虚云大师席地而坐,身上披着袈裟,眉须花白。
听到动静,虚云大师睁开眼,目光首先落在温婉身上。
温婉没敢与他对视,看向别处,只竖直了耳朵,怕错过大师说的任何一句话。
虚云大师很快收回目光,指了指一旁的蒲团,“两位施主请坐。”
温婉站都站不住了,哪还有那闲情逸致坐,扯了扯嘴角,她婉拒道:“没关系,我们站着就好。”
闻言,虚云大师也不勉强,“不知二位施主因何来找老衲?”
“……”温婉看向宋巍。
宋巍对她点了点头,以示鼓励。
温婉做了个深呼吸,眼睛盯着脚尖,出声道:“大师,我从小就有着跟旁人不一样的本事,能看到即将发生的不好的事,我这算不算泄露天机?”
咬了咬唇角,温婉又补充,“会不会遭天谴?”
虚云大师没急着回答,视线转向宋巍,“女施主能预知,那施主你呢?”
不等宋巍开口,虚云大师接着道:“施主是否从小诸事不顺,霉运缠身?”
宋巍默认。
读书人常言,子不语怪力乱神。
宋巍大概是个例外,他信命,也信有人能改命。
他今时今日当官的命,全是发妻温婉亲手所改。
要不是她,他会一直信守对兄嫂的承诺,此生再不踏足考场半步。
他的下半辈子,顶多是开个私塾给村里的孩子启蒙。
虚云大师酝酿了一下,然后给他们俩讲斗数星曜,讲夫妻宫,讲阴阳平衡。
“……”温婉险些听睡着。
她伸手提了提眼角,发现宋巍竟然听得格外认真。
温婉不敢埋怨虚云大师给她一个凡人讲天书,默默坐在蒲团上,假装能听懂的样子。
这堂课,虚云大师讲了足足有一个时辰。
不得不说,他的声音是真招瞌睡。
温婉已经很努力地让自己打起精神了,然而最后还是歪靠在宋巍肩膀上睡着。
“婉婉。”
耳畔传来男人低柔的呼唤。
温婉猛地惊醒,发现自己还在虚云大师的禅房内,大师已经老僧入定,旁边的宋巍眼含笑意地望着她,“还没睡醒?”
想到自己竟然在大师面前睡着,温婉脸上一阵阵发热。
出了禅院,温婉问宋巍,“大师说的那些,你都听懂了?”
宋巍颔首,“听懂了。”
“那他这么半天,到底讲了什么?”温婉心中纳闷,她明明是来问自己会不会遭天谴的,谁成想大师逮住就给她上课。
天知道她是个笨学生,在鸿文馆那会儿先生讲的课她需要反复琢磨好久才能弄明白。
人间的她都学不会,大师一来就讲天上的,对温婉来说简直太煎熬了。
宋巍道:“说白了,就是咱们俩的夫妻宫属于吉凶调和,我犯煞星,煞中又带有吉星,而你是吉星,吉中带着煞星,这样的组合符合阴阳平衡调和之道。”
“……”温婉:“我、我想听句能听懂的。”
宋巍失笑,“急什么?”
“性命攸关的大事儿,我能不着急吗?”温婉直接在他面前亮爪子,“再敢拐弯抹角,我挠你!”
宋巍一把抓过她的手,改为握住,声音慢条斯理,“再具体点,就是你这种本事,只在我身上管用,对外人就不行,大师的意思,只要你秉持善念,便不会招来灾祸。”
“真的?”温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担忧了那么久的秘密,竟然轻而易举就让虚云大师给破了?
“当然是真的。”
——
回到家,温婉被告知二郎媳妇来了府上。
她疑惑地看向云彩,“她来做什么?”
云彩摇头,“奴婢不知,不过二太太看起来挺焦急的。”
“好,我知道了。”
雨天出行,回来后衣裙多少有些潮意,温婉回房换了一套,这才去往荣安堂。
一进门就见二郎媳妇坐在桌边,宋婆子低声跟她说着什么。
看到温婉,二郎媳妇激动地站起身,“三弟妹。”
“二嫂今天怎么得空过来了,生意不忙?”
“不是,我……我来是有件事想跟你和三郎说。”二郎媳妇的神色看起来有些踌躇不定。
温婉在她对面坐下,“什么事,二嫂直说吧。”
“我今天,看到三丫了。”
像是怕温婉不信,二郎媳妇说完,又特地加了一句,“真的,我没有看错,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我不会认错的。”
温婉没有接腔,第一时间去看宋婆子,见婆婆反应不大,猜想应该是自己来之前二郎媳妇已经说过一遍了。
温婉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原本她都跟宋巍和宋姣说好了,三丫的事暂且不提,等往后想到办法再说。
谁成想,二郎媳妇会阴差阳错地先碰上。
敛去多余的情绪,温婉问:“二嫂在哪看到的?”
见温婉没有质疑自己,二郎媳妇愈发地激动,“就在我们胡同出来的那条街上,下晌的时候没啥客人,我带着多宝去买东西,就看到她从马车里下来,跟她一块儿的,还有个十来岁的小子。”
温婉再问:“什么样的马车?”
二郎媳妇仔细回忆了一下,说:“不算太华丽,但瞧着也不像是普通人家的马车。”
“三丫穿的什么衣服?”
“是套桃红色的裙子。”
“料子呢?”
“这……我也没穿过好料子,认不出来啊!”
温婉目色平静,“老实说,二嫂觉得你见到的那个人真有可能是三丫吗?”
二郎媳妇嗫嚅着,“我也知道这很荒唐,可我的亲生骨肉,我总不能看岔眼吧?”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完全没有血缘关系却长得相像的两个人不一定就不存在,如果二嫂坚持对方的容貌跟三丫一样,那么兴许只是凑巧而已。”
不给二郎媳妇再开口的机会,温婉接着道:“听二嫂说来,对方像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咱家三丫什么样儿,你不清楚么?”
温婉说完,就听得宋婆子一声轻嗤,“我刚说啥来着,你就是白日做梦,你偏说那是你闺女,你闺女就是个泥腿子,能跟人千金大小姐比?”
二郎媳妇自知说不过婆婆,索性抿起嘴角没出声。
温婉想到那天带着宋姣去见三丫的情形,只觉得无奈又无能为力,“对于三丫的失踪,二嫂心中有愧我们都能理解,可你也不能见人就说是你闺女,二嫂还要赶夜市的生意,我就不多留你了,来的时候是雇的马车吧?我安排林伯送你回家。”
话音落下,让荣安堂的丫鬟云霞送二太太出去。
二郎媳妇起身的时候,还有些不死心地看了温婉一眼。
温婉拍拍她手背,“除了三丫,你还有两女一儿,别太伤神了。”
满怀期待地来,结果没人信自己,二郎媳妇只能黯然神伤地离开。
等人走后,温婉说:“看不出来二嫂对三丫还挺上心。”
宋婆子不觉得,“她那哪是上心,是过了几天好日子,有闲工夫忏悔自己干下的蠢事儿了,要还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那几年,她顾自己都顾不过来,丢个闺女算啥?”
温婉笑,“也不能这么说吧,二嫂对别人再不善,三丫到底是她的亲生闺女,虎毒还不食子呢,她不至于。”
宋婆子投给她一个“你还年轻”的眼神,尔后翻过这一茬,问起他们去法华寺的事,“日头高照的时候你们不去,偏要挑在下雨天,你们两口子这是成心找罪受。”
温婉道:“三郎说了,雨天香客少,不至于太拥挤。”
宋婆子了解自家儿子,那是个打小用绳子绑都绑不去寺庙的人,今儿个却主动提出要去,绝对不会是去求个平安符那么简单。
“干啥去了?”
没等温婉开口,她又说:“少拿糊弄别人那一套糊弄我,老婆子我不爱听。”
温婉心道,婆婆不去衙门谋个差帮公家办案真是可惜了。
斟酌再三,她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之前我陪着一位夫人去了法华寺,在大殿求签的时候没来由地觉得不舒服,然后意识到自己很怕看见佛像,我当时心里害怕,回来后跟三郎说了,我担心自己是因为泄露了太多天机所以在佛祖面前心虚,三郎知道以后才打定主意要带我去见虚云大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