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酥楼。
白袍老狐狸没有带走堆叠如山的金银珠宝。
“这些贺礼,就算是你出阁之日,我送来的嫁妆。”
白袍老狐狸临走前留给柳大花魁这么一句话。
“这个世上,一把刀若是足够锋利,足以斩断任何事物,但有一些事情,是决计斩不断的。”
“你要招亲,要权要势,要凭你自己,我拦不了你。但天酥楼是苏红月的天酥楼,柳如是是苏红月的柳如是。所以你不能糟践你自己。”白袍老狐狸抬手提起红棺,平淡至极开口道“丫头,人总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所以即便去了凤仙宫,也不要以为这辈子就可以安然无虞了。不要把自己的后路堵死了。”
柳如是看着白袍老狐狸离开天酥楼。
易潇牵着丫头的手,临走之前对柳大花魁开口道“柳姑娘,天酥楼想要退出江湖,这本是件好事,但千万不要小觑北魏的庙堂,女人想插手幕后,做权贵者,比提剑杀穿江湖还要难。”
小殿下留下了一本功法。
圣元子留给自己的忘我尊经,脱胎于佛门最强级别修行法门三十三重天经,即便是没有修行体质的人,也可以踏入修行门槛。
“一个女人,自身拥有实力,其实比权力更有用。”
柳如是没有推脱也没有拒绝。
她收下了这本功法。
那一日。
送别了小殿下和白袍老狐狸。
柳大花魁站在天酥楼楼顶。
她俯视着整片洛阳。
直到夜幕压低,星火点起。
柳如是才下楼回屋。
她取出那本古朴的功法。
火焰之下,这本忘我尊经的颜色有些惨淡。
柳如是静静看着这本价值连城的古老功法。
她思考了很久。
江湖还是庙堂
第二日。
天酥楼柳大花魁入宫面圣。
出宫之后,北魏凤仙宫拟出了第二张意想不到的诏令,替这位出阁绝艳洛阳的女人向全天下提出了自己的招亲婚事。
凤仙大人似乎不吝啬于在这位花魁姑娘身上投掷大手笔,诏令上许诺了极多的好处,能让那位未来的那位天酥楼男主人在抱得美人归之后升官加爵,完全有望成为北魏晋升最快的一位红人。
柳大花魁提的要求不高。
她不要位极朝野的当红年轻权贵,不要名动天下的洛阳诸侯子弟。
她说了两个字“有缘。”
提婚上门的礼金只要一两银子。
蜂蝶般狂拥而来想提亲的人几乎踏破了天酥楼的门槛。
而那位柳大花魁看也没看一眼,轻飘飘甩了一句话。
“洛阳的,不要。”
与士子宴一同被洛阳人津津乐道的,便就是这位柳大花魁有些无厘头的婚事。
眉心滴下一滴滴天露。
那股辛辣的滋味顺着眉心流入经脉,在四肢百骸化开。
易潇每日分成六次滴取滴天露,随着滴天露的消耗,炼体那种初始时候千刀万剐的痛苦开始慢慢消磨。
小殿下需要忍受的,只有滴天露滴入眉心时候的点滴痛苦。
伴随着这几日的苦修,自己在炼体上取得的进步显著可见。白袍老狐狸给的那些滴天露几乎要用尽。
易潇估算着距离自己突破小金刚境界还有一段距离,只不过滴天露的消耗太大,白袍老狐狸已经为自己重新补给了一次,到如今滴天露的效力已经不大了,要想迅速突破境界,恐怕还需要寻找其他的炼体灵物。
滴天露煎熬的过程之中,易潇一心二用,运转忘我尊经修行元力。
一个时辰之后,易潇睁开双眼,默默感受了自己的修元境界。
五品中阶。
好在元力对于自己的辅佐不算强大,如今自己战斗凭借着体魄的爆发,还有天相的加成,近身搏斗已经成为了最优选择,故而一品元力与五品元力对实战的帮助实质性都是为零。
滴天露效力完全过去之后,小殿下摇了摇头,体魄如今已经没有增长了。
白袍老狐狸第二次给自己滴天露的时候,说自己是一个怪胎。
易潇有些无奈。
按照常理来说,任何一具躯体,要突破小金刚境界都不需要这么多滴天露,但自己身负龙蛇天相,滴天露在滴入眉心之中被那一龙一蛇张口就缀去大半,如今效力已经耗尽。
每日修行之后,易潇睁开眼,检查了一下体内状况,满意的点了点头,目前的修行速度自己还算满意。
在自己离开洛阳之前,完全有希望突破小金刚境界。
小金刚境界,佛门炼体法门修成的九品肉身足以让易潇横扫九品境界的修元者。
推开窗。
易潇隔着整整三条街,都能看到天酥楼排队想入门招亲的人群。
“老狐狸。”
小殿下轻声道“柳如是在想什么”
易潇猜不到柳如是在他们离开天酥楼之后究竟想了些什么。
入宫面圣之后又发生了怎样的对话。两个意志强悍的女人,能够和平坐下来唱一出戏。
这样一出招亲戏,剑已经出鞘,剑锋该落在哪里
白袍老狐狸醉眼迷离,懒得理会易潇,一个人喝闷酒。
洛阳城的另外一边。
士子宴缓缓拉开序幕。
在兰陵城那场文评妖孽殿试的打压之下,洛阳的每一届士子宴都刻意选择了低调作风。
数千名士子入洛阳,负笈游学从北魏万里四处归来,为的就是这一场文评。
与凤仙宫主人约好四天之后,开启六道佛骸。
而来洛阳的目的,就是为了救出沈红婴。
易潇深呼吸一口气。
“事情会那么简单”小殿下揉了揉眉心,喃喃道“就没有一点麻烦,没有一点波折”
六道佛骸开启就在四天之后,白袍老狐狸如愿救出沈红婴之后,易潇便会立即动身离开洛阳。
入北原,踏风雪,越远越好。
谁会在乎与凤仙宫那位主人口头定下的所谓誓约
易潇不会在乎北魏对自己的通缉,有白袍老狐狸撑腰,自己拿了四大最强级别的佛门经文,只需要藏在北原潜心修行,突破九品之后便是当世妖孽之一。
至于萧布衣来洛阳。
小殿下从头到尾都不相信自己那位二哥会为了区区士子宴的头榜头名不远万里北上。
六道佛骸赎出沈红婴,易潇就会带着丫头动身离开,萧布衣来洛阳的时候,自己早就远遁千里之外了。
“不可能这么简单。”
易潇整理思绪,翻来覆去捋清思维。
易潇闭上眼睛,脑海中的株莲相开始自行推延。
浩瀚星辰。
沧海一粟。
洛阳如棋盘,落了许多杂乱无章的棋子。
这不是一局棋。
佛骸的棋局,与萧布衣的棋局,是两局棋局。
易潇可以选择下完自己想下的,然后放弃另外一局。
伴随着株莲相的推演,易潇发现了一个有些令自己心悸的事情。
有一颗棋子,将两局棋局打通,然后将自己钉在了两局棋之中。
落子的那个人,正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凤仙宫主人。
睁开眼的下一秒。
敲门声起。
极为轻柔缓慢的敲击声音。
三下。
“来了。”
易潇并非想不到这个人的出现,会把自己困在洛阳棋局之中。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人居然会来主动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