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卓凡所料不差,法国人的“第一支箭”,就要射出来了。
西贡,交趾支那总督府,军事会议召开中。
与会者:远东第一军军长阿尔诺,北京—东京舰队司令萨冈,交趾支那总督拉格朗迪埃尔,西贡海军司令穆勒。
经过讨论、争论以及长篇大论,会议终于作出了“立即攻占沱灢”的决定。
将远征军的第一个战役目标,设定为沱灢,没有什么异议,因为不可以越过沱灢,直接去进攻升龙,沱灢居越南南北航路之中,放过沱灢,就等于将整个后背卖给了敌人,远征军进攻升龙的时候,沱灢的中国军队一刀挥下,后勤线就断为两节了。
有争议的是“立即”二字。
照阿尔诺的想法,陆军虽然已经到齐了,不过,海军的海、陆部队都还没到齐——北京—东京舰队的“第二批次”以及海军陆战队,都还在海上漂着,最好等他们都到了,建制齐全,再大举北上。
另外,陆军刚到越南没多久,除了征途疲惫之外,也难免水土不服,最好休整一段时间,再正式行动。
萨冈则要求“立即行动”。
理由如下:
北京—东京舰队虽然建制未齐,可即便以现有的“第一批次”的军力,也已对中国的“越南分舰队”形成了压倒性的优势,何况,这支“越南分舰队”,并未都部署在沱灢—顺化一线——他们还得照应升龙。
我敌军力对比悬殊,进攻沱灢,必然是一个狮子搏兔、牛刀杀鸡的局面。
还有,根据西贡条约,沱灢早已拆除了所有的岸防设施;中法宣战之后,也没有情报显示,中国人有任何恢复沱灢岸防设施的企图和尝试。
总之,海军有百分百的把握,扫除陆军登陆的一切障碍,阿尔诺将军,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另外,沱灢—顺化一线的中国驻军,总计不过五千人上下,分给沱灢的,不过三千人上下,我远东第一军可是一万八千人呢!
咳咳。
如果拖了下去,中国人也许就会对沱灢增兵——当然,即便中国人增兵了,咱们也是有必胜的把握的,可是,那不就要多费些手脚吗?
至于“征途疲惫”什么的——已经休息了一个多礼拜了,我看,基本上也够了!
“水土不服”呢——
唉,越南这个地方的水土,不待上个一年半载,哪里谈的上什么“服”不“服”?所以,忽略就好,忽略就好。
反正,也没有像克里米亚战争那样,流行什么大规模的疫病嘛!——克里米亚战争那会儿,可是连最高指挥官阿尔诺元帅——您的远房叔叔——都得了霍乱呢!
可是,哪怕阿尔诺元帅病逝了,仗也没有因此停了下来,该怎么打,还是怎么打呀!
拉格朗迪埃尔助攻:越南的天气,愈往后,愈热——这也罢了,关键是,进入雨季之后,洪水泛滥,道路阻隔,军事行动会愈来愈困难,士兵们也会愈来愈辛苦。
萨冈连连点头:对,对!所以,阿尔诺将军,咱们还是抓紧时间吧!
阿尔诺还在沉吟,萨冈轻轻冷笑一声,“法、中宣战之后,迄于今日,谁也没向谁发动进攻,欧洲的报纸,已经开始说怪话了,什么法兰西和中国正在打一场‘奇怪战争’、‘静默战争’——”
顿一顿,“这种讥嘲,对于中国人没啥影响——反正他们也听不见;就算听见了,也没有什么所谓,升龙、沱灢的便宜,他们已经赚了;而且,也不是他们首先宣战的——”
再一顿,“可是,我们法兰西呢?——我们可是首先宣战的那一方!之前,大部队未到,按兵不动,犹有可说,现在,大部队已经到了,如果还不尽快发动进攻,可就坐实了‘奇怪战争’、‘静默战争’的说法啦!——阿尔诺将军,咱们可得替皇帝陛下的荣誉感着想啊!”
阿尔诺目光一跳,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见阿尔诺已是意有所动,萨冈加码:“欧洲目下的局势,十分复杂,万一有变,我法兰西帝国岂不变成了两线作战?单就这一层来说,咱们也要尽快行动——尽快取得战果,给国内各界以鼓舞和信心啊!”
萨冈的言下之意,阿尔诺听了出来:欧洲“万一有变”,也许就有人认为,不能够“两线作战”,得收一条线——
欧洲那条线,当然是收不了的;要收,只能收亚洲这条线,如是,自己这个远东第一军军长,萨冈这个北京—东京舰队司令,何以措手足呢?难道,两位将军跑到越南来,只是为了旅游不成?就这么灰溜溜的打道回国,岂不成了军界的笑话?
仗如果已经开打,那么,就想收也收不了——你想收,中国人不见得想收啊!
无论如何,都得打了下去——直到分出胜负。
如果取得一、两场胜利,那么,就更有打下去的理由了。
“不论从哪方面说,”萨冈继续说道,语气加重了,“现在都是最好的时机——战机转瞬即逝,咱们可一定得抓住了!”
阿尔诺终于点了头,“好罢——打!”
*
*
从交趾支那总督府出来之后,海、陆两位统帅,各自回营,进行布置。
北京—东京舰队的“战前动员会”,就在暂时充作旗舰的“窝尔达号”上召开。
会毕,各舰舰长领命而去,只留下萨冈和“窝尔达号”舰长孤拔。
孤拔——
嗯,这个名字,是不是很眼熟呢?
“窝尔达号”的舰长,本不是孤拔,而孤拔本也不在印度支那服役——他的服役地点,是新喀里多尼亚——位于大洋洲西南、澳大利亚以东的一个法国殖民地,既如此,又如何辗转到了越南,并做了“窝尔达号”的舰长呢?
越南“有事”之后,“窝尔达号”舰长因病出缺,受命担任北京—东京舰队司令的萨冈,即要求由孤拔接任“窝尔达号”舰长一职。
原因呢,直白的很——在“第二批次”抵埠之前,“窝尔达号”做为“第一批次”吨位最大的舰只,理所当然暂充旗舰,而旗舰舰长、俺在舰队里的主要助手,必须是一个同俺臭味相投的人。
前头说过了,萨冈以海军工程师“弃文就武”,而孤拔出身仿佛,萨、孤二人同毕业于隶属军部的巴黎综合理工大学——正正经经的校友,萨冈为“学长”,孤拔为“学弟”。
新喀里多尼亚在南回归线附近,距离越南并不算近,因此,孤拔以及他带过来的以新喀里多尼亚首府命名的“努美阿号”,可算是北京—东京舰队“第一批次”这个大杂烩中的其来最远的一支兵了。
“我有一个疑问,”孤拔说道,“是否可请将军开释?”
“当然了,艾雷,”萨冈说道,“你我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孤拔名“艾米雷尔”,“艾雷”是昵称。
“实话实说,将军,”孤拔说道,“初初听说您向巴黎申请‘库隆号’、‘法兰德号’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次战争,您的思路,同阿尔诺将军是一样的——非有万全之备,不能轻启战衅,没想到——”
打住。
萨冈“哈哈”一笑,“艾雷,抱歉叫你产生了误会!”
顿一顿,“事实上,没有一位指挥官是不想要‘万全之备’的,不过——嗯,我接下来的话,就放在这儿说了,出于我口,入于你耳,不足为第三者道——阿尔诺将军的‘万全之备’,颇有些胶柱鼓瑟,而我的‘万全之备’,乃是因时、因地、因事、因人——越南战场,哪里用得着‘库隆号’、‘法兰德号’这种大吨位的舰只?”
“就是说,”孤拔说道,“‘库隆号’、‘法兰德号’,是用以……下一步的中国战场?”
“不错!”
“可是——”孤拔踌躇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将军,您真的认为,‘库隆号’、‘法兰德号’这样的舰只,长途跋涉的,从欧洲调至远东之后——”
顿一顿,“还能够发挥出应有的作用吗?”
萨冈微微一笑,“我看——够呛。”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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