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宋思阮,别再去想,也别试着探究了。
颜音已经死了。
如今活在这世上的,只有宋思阮。
她也只是宋思阮而已。
病床上的男人眉头紧紧地锁着,看样子似乎是快醒了。
宋思阮连想都来不及多想,逃一般地转身就跑了出去。
走廊里,她差点撞上迎面走过来的陆航,这才急急刹住了脚步:“陆助理,车子你帮我安排好了吗?”
“都已经安排妥当了。”陆航递上车钥匙,见她的脸色似乎是有些不太对劲,又关切问了句,“不过宋小姐,您这是……”
“顾危城应该快醒过来了,我先走,剩下的事情都交给你了。”宋思阮从他手里接过车钥匙,而后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住院大楼。
陆航目送她走到外面的停车场,坐进车里然后扬长而去,只觉得这位宋小姐今天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滋味。
他来不及细想,耳边已经传来时彬的声音,他的肩膀也紧跟着被人拍了一下:“陆航,你在这里做什么?少主已经醒过来了,正四处找你呢!”
少主……醒过来了?
陆航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大门外的停车场,见宋思阮的车子早已开得无影无踪,他这才收回视线,跟着时彬一块儿走进了病房。
病房里,顾危城的意识已经渐渐变得清明,但眉间仍是透着隐隐的倦怠之色,显然还没有从手术当中彻底恢复过来。
“少主,这次取弹能够成功,可真是不幸当中的万幸啊!您是不知道,有两颗子弹实在太过靠近心脏的位置,哪怕在手术过程当中出了那么一丁点儿的小意外,后果也绝对是不堪设想的……”
罗医生正在旁边对他讲述着手术经过,顾危城却提不起多少兴致来听,只等时彬陆航一到,他便摆了摆手示意罗医生暂停。
而后转头看向陆航:“这次替我动手术的,那位主刀医生究竟是谁?”
这个问题让陆航跟罗医生同时一愣,面面相觑地看了彼此好一会儿,陆航才有些不解地上前询问道:“少主,是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那倒没有,只是随口问一句而已。”顾危城的唇瓣已经干燥到有些龟裂了,他拿过搁在床头柜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嗓音跟动作透着同样的随意,“不过我隐约记得,手术台上好像有个女人在说话的场景。”
“那应该是负责递器械的巡回护士吧?”罗医生笑笑解释道,“少主,顾老太太放心不下,所以您这台手术是由我亲自主刀的,三个助手分别是两男一女,考虑到当时的情况实在太过紧张,大家应该都在手术室里面说过话,就是不知道少主您听见的具体是哪一句了。”
一辈子献身于医学的人,对于医学都是有敬畏之心的。
罗医生跟宋思阮的交情不深,准确来说就只有过两面之缘,却也愿意替这样一个医学界的奇才保守秘密,不强迫她做任何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那你们两个呢?有没有什么想要补充的?”顾危城没从罗医生的话里听出任何端倪,又把目光落在了时彬跟陆航的身上。
时彬不是个善于撒谎的,尤其在宋思阮已经表明自己的态度之后,他也不想再生出更多的事端来,于是摇了摇头。
陆航有些不安,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装傻道:“少主,关于这次偷袭您的人,我倒是查出了一些蛛丝马迹,可这手术室里面的事情,都是由罗医生全权负责的,我跟时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啊,您到底是觉得哪里有问题呢?”
他们家少主的感知跟观察能力一向异于常人,如果不是被他发现了什么,他又怎么可能会一直揪着不放呢?
可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
宋小姐不想被少主知道自己替他动过手术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他跟时彬还有罗医生的这个谎也已经撒出去了。
少主在这时候察觉出真相,对他来说不仅没有任何的好处,反而还容易搞得拖泥带水,藕断丝连的。
所以陆航心中也越发忐忑,就怕被他看出了什么端倪来。
出乎意料的是,顾危城自己先否认了:“没什么,大概是在昏迷的这几天时间里,我做过一个梦,有点分不清梦境跟现实了。”
……梦?
时彬跟陆航对望了一眼,还没开口说话,就见顾危城有些疲惫地朝他们挥了挥手:“我累了,你们先出去吧!”
能好好休息,总比胡思乱想要好得多。
时彬跟陆航终于放下心来,齐刷刷地应了一声:“是。”
三个人都退了出去,病房里终于恢复安静。
顾危城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满脑子都是一个女人在他耳边讲话的声音。
“等会儿我会从侧面取子弹,你们记得一定一定要按住他,千万不能让他乱动,如果顾少今天死在了手术台上,咱们几个也一样都会没命的,都听明白了吗?”
“按住了!”
……
被刀刃生生剖开胸膛的痛觉,即便只是过后回想也能让人惊出一身冷汗来。
顾危城的眉头紧锁着,时间仿佛又回到了三天前,他生死未卜躺在手术台上的那一刻。
他能感觉到有人拿着冰凉的钳子在自己的胸膛里不断掏挖,麻药对他起不到任何作用,但钻心刺骨的疼痛却是让他几乎快要晕过去了。
他努力地睁开眼,迎着刺目的光线隐约见到了一张戴着手术帽跟消毒口罩的巴掌小脸。
她像是也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居然好半天都别开眼睛不敢看他。
还是在其他人提醒的声音当中,她才缓缓转回了视线,摘下口罩之后,他终于看清楚她的脸。
那是……宋思阮!
这种认知让顾危城一下子就惊醒了过来。
下意识地撕开自己身上的病号服,他一眼就看到了胸膛处那条还未完全愈合的手术创疤。
最底下的手术结规整熟练,却跟宋思阮上回在市一医院替他打的那个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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