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殿贵人冯落璃落胎之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皇宫,本就议论纷纷,再加上太医院李脩难辞其咎长跪天安殿前不起,关于冯落璃落胎真相更是扑朔迷离,引起诸多猜测。
拓跋浚则是罢朝三日日夜守在昏迷不醒的冯落璃跟前,看着眼前那个毫无生气、安静无比的躺在那里的冯落璃,心如死灰。
太医院、御医署的太医流水席一般的来了一遍,不管是施针、下药,冯落璃依旧昏迷不醒。
“你们这些个庸医?!医治这么许久,为何贵人丝毫没有起色?!”数不清楚这是三日内拓跋浚第几次脾气了,一盏茶砸碎在众位太医跟前,茶渍溅了跪在前头的几位太医一身,但都不敢挪动一下,个个噤若寒蝉。
“禀陛下!贵人乃千金之躯,实在耽搁不得,我等医术欠佳,且贵人身子一向是李太医照拂。我等医术只能望其项背,陛下不如让李太医……”
跪在后面的一位太医,微微抬头,小心翼翼的说道。
“李脩呢?滚过来!”
拓跋浚低声吼道。
宫人们闻声赶紧去把还跪在天安殿前的李脩给拽了过来。李脩查看一番冯落璃的症状,叫宫人熬了一碗汤药,加之银针刺穴。原本一动不动的冯落璃眼皮、唇角均是微微扯动了一下。
“启禀陛下,贵人乃伤心过度以致晕厥,加之落胎之时痛苦异常,实乃损耗了母体。此番醒来务必,好生休养才是。”
拓跋浚一动不动的看着冯落璃,“贵人何时醒来?”
“含有茯苓的温药进补,不日便会醒来!只是贵人身子极虚,心绪低沉,务必小心照拂才是。”
拓跋浚抬眼冷冷的扫了在场所有太医一眼,“尔等全力照拂贵人,如有差池格杀勿论!”
“是!”一阵阵寒气从众位太医心里漫延而过,全家老小的性命均挂系在贵人身上,自当竭尽全力照拂。
“李脩留下,其余人等均退去吧!”
拓跋浚冷声遣退所有人,惟余从一开始便为冯落璃诊治的李脩。阴寒的眸子里闪着嗜杀的寒意,看向李脩的目光犹如寒刀一般,“你说贵人体内有毒素?何故?”
李脩垂,恭敬道:“贵人体内的毒素乃慢性毒药,须长时间接触才会致害!微臣现,当日贵人胎血之中散着浓烈的苦涩辛味,是服用或接触五味子和桃仁之状。而此两类是活血化瘀之良药,但也是滑胎之利器。因着贵人体质特殊,故而大量积聚在胎儿体内。导致母子具损,能二择一已然是万幸!”
“你说什么?!”拓跋浚眼眦欲裂,听着李脩的话,双拳几乎要握碎,骨节咔咔直响。
传朕旨意,由北部尚书慕容白曜彻查冯贵人落胎之事,太医院李脩全力配合,查办此事期间有御诏之权,任何人等不得违逆,如有差池提头来见!
拓跋浚的声音犹如从地狱之中传来一般,浸满了肃杀之意,略带嘶哑的声线里满是肆虐的怒意,令从旁侍奉之人不由得脊背冷逼出层层冷汗,一旁远远伺候的张佑闻声急忙传旨下去。
拓跋浚的圣旨一下,合宫具惊,一来确凿了与人毒害冯落璃及皇嗣之事,而来也为拓跋浚对冯落璃的在乎程度吃惊不已。一时之间,无不惴惴。
冯落璃是在三日之后的清晨时分醒来的,宛若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儿时无忧的时光、和拓跋浚相处的无忌岁月、还有父母在时的种种欢乐……种种的美好都抵不过最后一声婴孩儿的轻唤,那种把冯落璃死死拽入深渊的痛楚让她痛苦不堪。
“孩子!我的孩子!”
冯落璃猛地张开眼睛,双手下意识抚上平平的肚子。
在旁守着的拓跋浚被冯落璃突如其来的叫喊吓了一跳,而后看到睁开眼睛的冯落璃,惊喜无比,“璃儿,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冯落璃任由拓跋浚搂着,硬硬的胡茬刺得她有些不舒服,本能的推开拓跋浚,闪着一双迷茫的眼睛,柔声问道:“濬!孩子呢?我们的孩子呢?”
“璃儿!璃儿!孩子…孩子没有了!”
拓跋浚心如刀割一般缓缓说着,这些天他几乎把自己凌迟了一通,但他有的选择吗?
冯落璃那双失神的眸子闻声大颗大颗落下泪来,那日刀绞之痛和记忆像潮水一般涌来。对的!她那般清晰的感到孩子脱离了她,那般清晰的感受到生命消逝的痛楚……
“璃儿!璃儿,你看看我好不好?看看我!”
冯落璃那般呆呆的没有神色的掉泪的模样,吓人极了,像是没有办法控制的在远离,那种即将失去的空落感让拓跋浚恐惧不已,急忙伸手拽住冯落璃的手臂摇晃着。
“我好饿!你可不可以帮我煮点儿东西吃!”冯落璃慢慢的看向拓跋浚,像是一只牵线木偶似的呆呆说道,“好想吃那个时候你偷偷煮给我吃的红米粥……”
“好好好!我这就去煮!这就去煮!”拓跋浚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青萼!快来照顾贵人!”
就在外间伺候的青萼闻声,急忙跑了进来,“奴婢在!”
拓跋浚站起身来一步三回头的看看冯落璃,“璃儿,我这便去煮粥!”而后看着青萼,“照顾好贵人!”
青萼走到寝榻边上伸手要去扶冯落璃,“贵人…”未语泪先落,只有她是那般清楚的知道那个孩子对冯落璃是多么的重要,失了孩子比杀了她还要痛。
“不要碰我!”冯落璃戒备的低吼,而后抬头看着青萼,眸色之中的抗拒让人心惊,“你们都不许碰我!”
“好好好!奴婢不碰!只是您昏睡了好久,渴不渴?饿不饿?要不要奴婢倒杯水给你?”青萼小心翼翼的问着,希望不要再刺激到她。
“你们都下去!都下去!”
青萼闻声急忙遣退所有侍奉的宫人,而后小心的想要靠近冯落璃,“我让她们都下去了!您不要靠着那冰冷的墙壁好不好?奴婢给您拿个垫子垫上好不好?”
冯落璃摇摇头,“你也下去!”
青萼一愣,知道冯落璃这个时候不可以离人,温声劝慰道:“奴婢就在旁边,不会打扰您的。就让奴婢陪着您好不好?”
“不好!你出去!出去啊!”冯落璃突然大声吼道,旋即赤着脚跳下寝榻,推着青萼,“你出去!出去!”
青萼一边担心冯落璃会伤着自己,一边担心她会冷着,身子小心的后退着,一边顾及着冯落璃,“贵人,您穿上鞋子!奴婢这就出去,这就出去好不好?”
“不要!你们都出去!都出去!”
冯落璃不知道哪里来的的力气,硬是把青萼推出昭阳殿的内殿外,而后用力把内殿的门关上插住。而后像是虚透了一般,靠着门滑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