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1 / 1)

即使这样,林强云也还是忍住怒火,从挎包里取出可以表明自己身份的都头腰牌,由盘国柱的身后转到前面,将腰牌递上去给裨将,急叫:“且慢动手,这是可以证明本人身份的信记,请将军明察。”

裨将扫了一眼红字黑底的腰牌,不屑地一掌将腰牌抓起,看也不看一眼就摔到田里,向后退了两步,高声喝道:“围上去,不得走掉一个。这些人正好分给弟兄们背负各自的甲杖等物事,让大家更有精神去剿灭蛮族盐寇。”

饿了一天多没食物入肚,饥火已经很旺,临到自己的家门口了,还被人拦在河这边不许过去,这些亦兵亦匪的官兵还将自己这些人说成蛮夷盗贼,喊打喊杀的要格杀勿论,憋了六七天的气再加上饥火,由于这裨将的引动,终于找到一个爆发的时机。

“好,好得很啊。连本朝官府的腰牌也不放在眼里,终于露出你们土匪强盗的本来面目了。”林强云迅快地向后急退,红着眼高举手铳大吼:“护卫队列阵准备正面迎战,亲卫负责抵御两翼之敌,装上子弹准备射击。这些比强盗更该死的官兵若敢先行动手,就将这些没人管教的土匪消灭掉,也为我闽西父老乡亲除去一大祸害。”

紧跟在林强云身后的山都,一天多来又尝到两三年没有过的挨饿滋味,本就气呼呼的有气没处撤,此刻一见恩人发怒,他也借机爆发,“喂哎”一声厉啸,便待冲去格杀那张牙舞爪的裨将,却让仍保持几分冷静并注意着他的林强云一把捞住。小声吩咐道:“不可鲁莽,先用小炮吓阻他们,实在不行了我们再动手不迟。”

林强云的命令一下。护卫队的弩兵在长枪、刀牌手地掩护下亮出了钢弩。

还笑眯眯地存心玩一出灵猫戏鼠的裨将,一见护卫队的阵势,马上就知道自己过于大意,小看这个什么双木镖局地人了。数百具手弩,每具弩上几支雪白闪亮的箭矢如同厉鬼之眼盯着自己,这是一个镖局应该有的兵器?

自己阵中也有上百张弓和二十多具三弓弩床,此时弓箭虽可即时发射。但弩却万万来不及准备的了。一旦双方开战,面对上千支光闪闪的利箭。首当其冲的裨将惊得魂飞天外之下。发了好一会呆后,裨将才还魂入窍,怪叫一声,连滚带爬地拼命逃入本军阵中。把同样惊呆的前阵军卒撞翻了好几个。阵前地几排军卒也太傻,纷纷提刀缩身戒备着缓步后退,经过多少战阵的神劲军兵卒们也深知,尽管身上有头盔铁甲,但这么近地距离内。决挡不住手弩利箭的攒射。这样的形势下也不可以背向敌,若是转身逃命的话,无异于加速自己死亡地时间。

官兵的阵形退到二十丈便被各都头喝止住了,以他们的经验来说,面对手弩,有二十丈远就是最安全的距离,射来的箭矢是强弩之末,不可能再伤到身披轻甲地本队官兵了。

进入本军阵内的神劲军裨将喘息方定。想到刚才在部下面前惊惶失措狼狈逃回阵内的样子,一股怒火又从心中升起,暗中咬着牙道:“既然丢脸丢到家了,那烂船就做烂船撑下去,管他什么时候沉了船再做主意。”

当下这位裨将气急败坏地抽出腰刀,高举着吼叫:“各部听令,三都向左,三都向右包抄上去,其余四都随我上前,弓箭手……”

沈南松正站在一匹驮马上,举着他那管单筒千里眼向渡口方面察看。这小鬼头非常细心,很认真地暗自算了一下,发现这些官兵和他所见过的大是不同,面对自己这方面的人,他们的脸上不但毫不显露迟疑胆怯之色,还都有一股和自己所率这三十余个小孩儿兵般,剐割活人毫不手软的凶厉之气,另有一股自己的小孩儿兵所不具备的杀气。而且,他们的人数整整比自己这方面的人多出了一倍还多。忖道:“我们真要与这些官兵打起来,若是让这些官兵冲近,或是让他们包围住的话,说不定会吃大亏。不行,大哥在前面与他们打交道,绝不能让官兵把我们包围住,必须想个什么办法才好。”

年方十三岁的沈南松,真中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想了一会后他倒是有了主意。召来了小孩儿兵的正副两上小队长,向他悄悄的说了几句,吩咐道:“我就站在马上察看,一看不对时你们就依我的手势发射小炮。记住了,我举走左手是朝左方射一发子窠,举右手是朝右射一发子窠。这是警告性的发炮,目的不在伤人,而是要起吓阻官兵向我们包围的行动,让这些官兵知道与我们为敌会有什么后果。还有,如果我双手都同时举起,那就说明大哥和他们已经决裂,什么都不用管,只顾连续向渡口前的官兵阵里发射,先保护好大哥,把这些家伙消灭了再说。”

这时他看到那官兵举起军刀发令,毫不犹豫地举起右手,听到小队长稚嫩的声音叫出:“点火发炮。”并传来“通”的一声轻响后,又换成举起左手。两发子窠射出,沈南松举着千里眼大笑着高叫:“先停下不要发射,好啊,打得好,子窠正是落在我们要打的位置上。兄弟们,打得不错,真给我们的大哥争气。”

“轰!”左翼的三都人在都头的指挥下正迈出脚步,他们面前十太左右随着声大响爆开一团丈许大的黄白色烟雾,爆炸的声音和溅起四落的泥沙让所有人都呆了一呆止步不前。这声爆炸也把裨将的发令声打断,使他朝发出声响处看去。

“轰!”右侧已经走出数步的三都人面前又爆开一团烟雾,同样止住了右翼三都神劲军前进的步伐。

正在神劲军的裨将准备再次发令时,河中也“啪”地传来一下微弱的铳响,同时有人高叫声也遥遥传到:“本将军仍王祖忠,岸上的淮西神劲军听令。立即后撤五丈,不得与双木镖局地护卫队发生冲突,违令者,斩……”

这一下手铳的枪声响起。让站在驮马上举着千里眼的沈南松一怔,把千里眼移到自己护卫队地阵内,看清大哥也是一脸狐疑,立刻就明白这一枪并非大哥所发,右手轻拍了几下胸脯道:“可能是归永叔赶来所发的铳声,只怕这仗是打不起来了。哼,便宜这些狗仗人势的官兵。就让他们多活些时日好了,以后再敢有对我们家乡的人有什么不轨,看我怎么来收拾你们。”

“啪!”再一声清晰得多的铳响后,陈君华的叫声也传到:“强云,有话好好话,千万不可鲁莽动手。叔这就来了……”

已经从船上跳到渡口码头上的陈君华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高叫:“局主要陈将军放心,只要官兵不先挑起事端,护卫队是不会动手的。”

陈君华吁出一口长气,对同船而来的地陈华、王祖忠等人说:“好险,好险。幸亏我们赶得快,好在还没让他们真的打起来杀红眼。否则,这一千多淮西兵能剩下多少,末将还真不敢保证。陈大人,你们稍后慢行,我要先去看看那两支雷火箭造成多大的伤害。”

陈华一把拉住陈君华,笑道:“既是刚才双方都已经没再动作,陈老弟就一起走吧。我很想看看令侄是个怎么样的人,能令身经百仗霸王枪也如此紧张。”

陈君华:“那好,我们就一起走罢。陈大人,祖忠,你们可别小看了我那侄儿和他的护卫队。刚才你们也听到两个有如爆竹的响声了,那不是一般的爆竹,而是一下就能杀掉数人以致十数人的物事呐。”

“将军,刚才你那短铁管也能发出如同爆竹般的响声,是不是也能一下杀伤好多个人的物事?属下好似看到发了一响后,将军须得把铁管里的什么物事取出,再装入一个东西后方能再发一响。”王祖忠疑惑地先于陈华把心里的疑问提出,这样小巧,又威力奇大的东西,正是他们这些在战场上拼死拼活之人所极想得到的防身利器。这话问出口,就连陈华也把注意力放到陈君华身上,静等你的回答。

手铳的事情不方便说,陈君华觉得也不能说给这些人听,只好将话头转到另一方面,笑道:“这是我那侄儿借给我地法器,我们走快两步,以免又发生什么意外。”

众人走到两军阵前,双方杀气腾腾的阵势,不但让王祖忠、邱胜这两位带兵的将军吃了一惊,连陈华也看得身上发寒尽吸冷气。

王祖忠喃喃边扳着指头计算,边自语道:“轻巧的小盾护阵为墙,长枪间中攒刺,另有两百多具手弩引弓待发,一波七八百支的箭雨少说也能射倒一二百人。二十余丈的距离,待我们的人冲近至三四丈时,刚好又能再发出第二波弩箭。这样,我的神劲军正面冲锋的人就去掉了一半以上,如何还能保持战力。不过两翼的人呢,他们怎地只由几十个手持长铁棍的人对付我那两翼冲去的军伍,难不成这又是什么统制大人所说的法器不成?”

丁元胜在王祖忠身边小声说:“王将军,双木镖局还有一种林飞川加了道法在其上的物事,他们称其为‘雷火箭’的,那东西一旦射出,就能爆炸开来杀伤许多人,想必对付两翼进攻斥是那东西罢。你想想看,若是有数十枚‘雷火箭’射到前冲的队伍里,一炸一大片的死人,还有人敢冲上前去送死吗?”

王祖忠:“若是真如丁参军所说有如此厉害的物事,也就怪不得统制大人说我们淮西神劲军不是他侄儿护卫队的对手,我们也快走几步跟上,去看看那‘雷火箭’是何等样的物事,也好长长见识。”

护卫队的阵中裂开一条缝,林强云走出阵门看到陈君华,叫道:“君华叔,你没出什么事吧,这些官兵是哪里来的,怎么连我们的东西也要抢。”

“强云,让弩手们收起钢弩,稍等一下我会给你解释。”陈君华向陈华伸手虚引:“陈大人,请!”

一行六人走到林强云面前。陈君华向林强云介绍:“强云,这位是直宝章阁,差福建提点刑狱、福建招捕使兼知南剑州陈华陈大人;这位姓李名华,新任汀州监军;这位王祖忠,提点淮西神劲军统领。其他的两位你都是老熟人,也不必我来介绍了。各位,这位是我的侄儿林强云。现为奉直大夫,差提举景福宫公事……”

林强云一边道着久仰。一边向几个人行礼,在陈君华要介绍他自己的时候,抢着说:“我来自己介绍,那什么官位就不去说了。在下草字飞川,仍双木商行东主,也是双木镖局的局主。这次因为家乡遭受匪祸兵灾,故而带了一众镖师回家来看看,还准备了一些粮食。想要尽快运回来接济家乡父老。”

说到这里,林强云脸色一变,环扫了前面二十余丈的官兵阵列厉声道:“谁成想,从进入漳州以后地这一路上行来,细民百姓在这两年真正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他们对造反的盗贼是痛恨,但还没多少怨言。但是,各位大人、各位将军。你们知道我家乡的父老梓叔对这次来剿贼的官兵是怎么说的吗?不知道吧,我这里就将一路听来的话给你转述一遍,那些快要因冻饿而死的百姓们,用尽最后地一点力气说:‘听到官兵要来剿贼的时候,大家都以为只要官兵一到就可把害民的盗贼赶走,细民百姓今后会有像过去一样的安稳日子过了。可千盼万盼的盼到官兵来了,非但没能给百姓带来一分半点的好处,反是在本就过得苦不堪言地百姓们身上加了一刀,不仅将所有新收的粮食全数收去颗粒不剩,把赖以活命的薯芋山产也一扫而空,而且还以武力强征青壮到军中服役,害得剩下的老弱男女连想上山寻些救命的食物也不可得。此等行径比盗贼更为恶毒,更让老百姓没法活下去。’”

林强云顿了一下,看看陈华、王祖忠、李华等人地脸色,接着说道:“各位大人,开初林某人听了,还觉得这话不可信,定然是本地乡民因了有家人被反贼裹胁为盗,怕受牵连而说的开胶之辞。后来一路前行,听得各处的人众口一词地说得多了,心里也就半信半疑起来。今天我们到达这家门口的鄞江东岸,眼看可以回到家去填填已经空了一天多的五脏庙,守渡口的将军说招捕使大人在汀州公干,王将军下令不得让一个人过河。这些,我们都可以理解,忍着就是。但是,”

林强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越来越高,神色也越发凄厉,指着那裨将吼道:“就是这个什么将军,先要收缴我们护卫队的兵器、货物。在我向其好言说明,林某人是汀漳泉三州弓手总都头,带队到这一带查察民情后,此人竟然连交给他验看证明身份地腰牌也摔于地上,一意孤行地要打要杀,欲效法土匪强盗做出抢劫财物之事。他们,连官府维护地方治安的役丁弓手都敢动手行抢,连我这一大队人马都敢不放在眼里而横行无忌,这些人的以上中还有王法吗?还将这些害苦了我的乡亲、以残民为乐猪狗不如的东西绳之以法,细民百姓如何还有活路?”

盘国柱走到路边,把刚才被裨将摔落在地的腰牌拣回,就这样将沾了许多泥巴的牌子送到陈华等人面前让他们逐一看过。然后默然擦了几下,回到护卫队的阵中。

陈华、王祖忠对此等事想来是司空见惯了,紧绷的脸上不动声色默然无语。那裨将和神劲军士卒听得前面的一段话,先还露出点愧色,但后来林强云大骂他们猪狗不如,却是挂不住地齐齐变色。裨将见两位上官都没出声喝叱,便冲出阵前一脸不忿地抗声回应:“骂得好啊,死贼囚,你道我们怕你不成,就是抢了你这贼厮鸟的财物事又能怎样,拿我鸟去……”

官兵们也在裨将的回骂声中提起刀枪,再次跃跃欲试,脚下开始移动。

山都见势不对,一闪身冲到林强云面前,手里左刀右铳戒备。眼睛死死地盯着那裨将作势前冲,一副动上手就以其为目标斩杀当场的架式。

那裨将被山都凶厉的眼睛盯上,饶是他经过多次阵仗。有在乱军中博杀经验胆大包天的人,在此刻也不禁感到身上阵阵发寒,暗自心惊不已:“这小孩般的家伙是什么人,为何有这种能刺人心肺地眼神……”

林强云此时什么也不管了,铁青着脸,瞪视那位裨将一眼,又再看看陈华、王祖忠。见他们都没什么表示,心一横。暗道:“豁出去了,大不了完事后马上带所有的人到山东去,省得看了这样的事情心里有气。”

回头在喝道:“南松,向两侧发射十枚子窠。让他们看看我们地能耐,能不能拿这该死家伙的鸟来剁碎了喂狗。这些人再敢不低头认错,这就要屠光他们,为我受涂毒的父老乡亲讨回一个公道。有什么事由林某人一肩承担。”

微风,在这一刻被林强云愤怒的喝声吓住。倏地停下不敢去进一步,触怒这个年轻人。空气似是在这一刻凝固,和愕然往爆发的林强云看过来的神劲军士卒们一样,屏住呼吸静待事情的发展。

陈君华很了解这位侄儿地胀气性格,若不是这些淮西兵的激怒他,是不会发这么大火地。这时见林强云只是要显示自己的实力,虽觉得十分不妥,但在此情况下也不好当着外人的面说些什么。只是在一边蹲下身向山都摇手,要他放松心神不必紧张。

而陈华、王祖忠听了林强云的狠话。不由得都是一怔,心里大觉不以为然,心道:“你就这数百人地护卫队,能胜是不错,但夸口要屠光一千多神劲军,也太过狂妄自大了吧……”

他们的思绪还没转过念来,就听得护卫队的阵中传出数下轻微的“通通”声,然后左右十多丈外猛然爆出几声大响,两边同时发生的剧烈爆炸吓了他们一大跳。这几下响声及炸起四溅散落地泥沙,用这种惊人的威势镇住了那个裨将和蠢蠢欲动的神劲军,让他们交头接耳地止住了脚步。

没待黄白色的烟雾消散,面面相觑的陈华、王祖忠、李华、邱胜几乎是同时向左侧炸得厉害的地方跑。直至看到快干涸的田里五个尺半深、两尺大的泥坑时,他们猛吸了一口布满了硝磺味地气,呛咳了几下后才弯下腰拨动被炸开的新土,仔细看起来。

陈君华和几个护卫队员走近林强云身边,听到他和山都的肚子都发出“咕噜噜”的叫声,不由失笑道:“强云,想来是许久没吃东西了吧,呵呵,难怪会有这么大的火气。”

山都揉着肚子嘟嘟喃喃地埋怨说:“可不是么,从昨天中午就没饭吃了,恩人在朋口开始便将我们带的粮食全都分给别人,想留下一点也被骂得狗血淋头。又急着要赶路,连山上的野物也顾不上去打些来充饥,再不回家去煮点物事吃下肚去,我们都要去上天见祖宗大神了。”

陈君华听了,急急叫那几个护卫队员赶过河去,要他们吩咐在城内的人立即准备午餐。转来后住护卫队的阵列里环扫了一眼,不禁问道:“咦,没见弩兵们带有雷火箭啊,你们刚才打的是什么,而且还是由南松这小小子发射的?”

林强云神秘的笑笑,挨近陈君华道:“叔,这是我前些时在山东新制出的一种小炮,可以将子窠射到四五十丈元,这种小炮不但比钢弩所发射的雷火箭射得远了一倍,子窠的威力也比雷炎箭大了不少。这种物事体积小,用在步军里可起大作用,前月在山东,我们以不到一万人的护卫队,就把四五万的李坛军和五千蒙骑兵打得落花流水,一个也没跑掉全歼了,不但俘虏了数百青壮、十余万牧奴驱口,十多万牛羊和一万多战马,还顺势占了潍、密、莒三州地盘,根据地整整扩大了一倍。怎么样,要不要去南松的炮阵看看这种小炮。”

陈君华笑呵呵地又说又问:“有这种好东西,当然要去看看了。你倒是和叔说说,这次带了几架小炮,都由谁在使用,你是准备把这些小炮给叔先用么?”

林强云:“唉,为了多带些粮食。我连雷火箭都一支没带,要不是南松死活不愿他的小孩儿兵空手上路,一定要自己背着十架小炮出发。今天的事情恐怕不能善了。虽然只有十架小炮,但子窠倒是有十千多枚,用来对付这些官兵并一路打回到泉州去尽够了。叔如果想要的话,让南松他们这一小队小孩儿炮兵队先归到叔的军中好了,待回到泉州后再将留在那里的两百架小炮给叔配上就是。”

“好,让南松这伙小鬼头先教会护卫队的人使用,以后一拿到小炮就能发挥威力。我还正愁这次被招捕使征招来与晏梦彪的头陀军作战。会折损许多护卫队地人手,有了这物事就办好多了。最起码攻击城寨时不用死打硬冲地上前拼命了。”陈君华喜孜孜地转过话题问题:“强云,说真的,如果官兵还坚持要收缴、征用我们的兵器等物事,你真的打算与他们翻脸么……”

林强云打断陈君华的话头。正色道:“君华叔,刀枪等物事倒没什么,他们要的话尽管拿去就是了,但我亲卫队的火铳、钢弩无羽箭和小炮子窠等,是决不放手地。一旦让官兵得到这等利器,我们可就连命都会送掉。故而,我现在连刀枪也不会给他们,省得这些贪得无厌的东西得寸进尺,拿了这样又要那样,今后地麻烦事不断。万一什么人想立功而将此事报到朝庭上去,那可就犯大忌,到时候可能就是我们的死期到了。况且,你老从泉州一路回汀州,想必也看到各地人们的惨状了吧,叔可能没向乡亲们打听过,不知道任由这种情况继续下去的话,到官兵剿完盗贼后,我们汀州境内地人全都会饿死,可能剩不下多少个人了。”

陈君华一边和林强云朝护卫队的阵里走,一边沉思着缓缓说道:“唔,这倒也是实情,可是我们还能想出其他的办法来解决,并非一定要与官兵对着干吧。”

“那是当然,不过,若不给这些目中无人的官兵一个教训,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还不知会有多少麻烦呢。”林强云恨恨的骂道:“刚才叔也看到了,连我们有武力保护着,还具官府身份地人都敢动手明抢,他们对百姓还能讲理,人们还能有活路吗,这些官兵真是蛮不讲理动起手来,我就一不做二不休杀光他们,再把乡亲们带到山东去。再不行的话,那就拼上一条命,‘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直接将整个大宋都推倒了,我们自己重新建立出一个没有这种贪官横行污吏遍地的国家来……唔……”

陈君华一把掩住林强云的嘴,严厉地小声喝道:“咄,黄毛小子不知利害,这话也可以在庭广众下宣之于口的,此等事情今后千万别再说了,即使要说,也须着清前后左右的人物和地方。山都,看着那些官兵不许有人接近,硬要过来偷听我们说话的,你就立即将他杀掉好了。”

山都高高兴兴地应了声“好勒。”翻了个跟斗纵跃到阵前,掂着手铳和匕首虎视眈眈地盯着官兵和陈华、王祖忠等人。

陈君华放开手搂住林强云的肩膀,把嘴凑到他地耳边:“强云,你想做什么事都可以,闷声去做就是,别放到嘴上说出来,君华叔一定会和你一起去干。不过,叔认为现在时机还没到,我们能忍就先忍耐一时。老实讲,此时就算是把这一千多神劲军全部消灭掉,也不必立刻造反,还有许多办法可以将事情压下的。”

林强云:“这么大的事也能压得下么,比如……”

陈君华:“当然可以想办法压住,比如,先想个主意劝晏梦彪就此罢手,离开福建带他的头陀军到我们山东去,让福建路的民变消弭了,免去朝庭和本地官民之忧;利用你在朝中与史弥远和太后、皇帝的关系,说动他们不再追究这里盗贼蜂起的事;然后如实将官兵已经变为匪盗情况向他们讲清楚,可以说成是不再激起另一次民变,才迫不得己用武力阻止神劲军乱来的……不管怎么说,我们在没公开举旗之前,尽可能拖到准备得更充分些。”

“啊!”阵外传来的惊呼声,让陈君华顿住话语。

“不可伤了李大人……陈老弟。林大人,快请这位小老弟住手,免伤和气。”陈华情急之下倒也喊出“林大人”。他的叫声方止,王祖忠的声音又起:“统制大人、末将有话禀告,可否先让这位蒙面的小……小英雄放了李监军。”

陈君华对林强云说:“定是山都这家伙不肯让他们过来,不知伤了人没有。你快把他叫回来吧。算了,我们先将这里地事情处理好,稍后再看南松带来的小炮好了。”

林强云快步走到阵前一看,不由觉得好笑。只见李华惊慌地张大口。背上的山都用那把匕首虚架在脖子上,令他不敢稍动。数尺外陈华、王祖忠、邱胜一脸惶急地不住朝山都说话。当即抬头扬声道:“山都。放开这人,让他们过来吧,我们已经没事了。”

刀子离开颈部,背上地人也不在了。

李华心神一松,腿脚发软,无力地“噗”一下坐倒在地,嘴里直囊囊:“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陈君华笑着对山都骂道:“你这小鬼头,叫你守住官兵呐,怎么爬到李大人的背上去了。”

山都伸出手铳指指点点地抗声道:“你自己说看着官兵的,那些是兵,他们没动,这个是官,却一定要走过来。我叫了他不要过来的,这人不识好歹不听我的话。兵虽然没来,可他这个官呢。怎么连人话也听不懂,叫了他好几声都不要一直走啊。所以,就只好用刀副他不要过来了,再不听的时候,就干脆杀掉他。”

山都的话很大声,不但护卫队员们听得清清楚楚,也使官兵阵里的许多人一阵骚动,有人还笑出声。让李华听了差愧得无地自容,低下头再说不出一句话来。这时,邱胜这个老粗又还加了几句:“嘿,李监军也是的,我已经叫你别去惹那山魅地了,稍等一下又不会死人。你却是不信,说什么凭这一身官服就能镇住妖魔鬼怪。这不,吃了亏吧。”

陈君华忍住笑将李华扶起,招呼陈华、王祖忠:“各位,刚才我侄儿所讲的情况,你们问清楚了吗?现在怎么说啊?”

随王祖忠过河来的一位青年将领来到陈君华面前,向他躬身行了礼后说道:“这位想必是陈统制了,末将枣阳忠顺右军中营甲子营指挥王长明参加陈将军。有话想说,请陈将军示下。”

陈君华向林强云看了一眼,问道:“哦,你是孟珙的部下,怎地会到淮西神劲军中去地?王指挥有话尽管讲就是,我们洗耳恭听。”

王长明:“末将正是孟元帅帐前忠顺右军王坚将军麾下,请各位大人恕过妄自插言之罪。末将以为,今天神劲军与林大人所部起的争执,神劲军是做错了,而且的确有些过分。但这却也怪不得神劲军的兄弟们,要怪也是怪在朝庭没做好征剿匪盗的准备上。自五月淮西神劲军由漳泉间道入闽西,头陀军于顺昌相阻,被击溃退走后,我们在六月就已经缺粮直到如今。若非有汀州宁化县地曾大户售给三千余石军粮,我们早就因无粮而饿肚子,也拖不现在。没有粮食就没法打仗,要想将盗贼剿灭,当然只有向当地的百姓征用军中所需。说起来,还算是王将军治军严谨,神劲军也是能征惯战军纪严明,并不曾对当地百姓多所搅扰。若来福建征剿盗贼的是其他官兵,说不定此地的百姓更是凄惨百倍,可能会被人杀光以人头去领功呢。”

林强云心念电转:“这位指挥说得不错,这种杀了平民百姓用来谎报杀贼领功的事,历明历代确是层出不穷。也好,我就借这个阶下台也不必冒风险来造反保命了。现在既是淮西军为食物所困,那就将粮食卖此给他们,应该可以化解今天的事。”便向陈华、王祖忠两人说:“既是如此,这事暂且放下不再追究。这样罢,淮西军的粮食由我们双木商行负责供应,你们也必须保证,收到我们卖出的粮草后,不得再以其他地借口响本地官民百姓征集粮食以充军用。”

陈华今天所以会和王祖忠一起从宁化县来汀州治所长汀县,正是因为在宁化、清流、莲城一带已经再无法筹到粮食,除派人去其他地方筹粮外,是到这里想想办法。这时有林强云说可以供给军粮,那还不是喜出望外。

陈华有点担忧地问道:“林大人,贵商行可供给我们多少粮食,何时可运抵汀州啊?我们现有的存粮只够五天的,迟了恐怕……”

“双木商行可以在三天后给你们第一批粮,并于一个月内按市价加上挑运的工钱陆续供给一百石稻谷,你们看怎么样?”林强云心里估算了一下,觉得有几天的时间也尽够第一批粮食运到朋口。转对丁元胜说:”丁参军,现今知汀州的是哪一位大人,还要请知州大人也榜招募夫役到泉州去帮忙把粮食运到这里来,此事须办得越快越好。”

陈华:“林大人我们还是先过河,进了城后再商量此事,你看如何。”

肚子里有了食物,所有人的火气都消了下去,林强云在心情比较好的情况下,同意只按高于市价一成的价钱供给招捕使衙门一万石稻谷,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在商谈的过程中,林强云了解到晏梦彪头陀军此时的情况相当不妙,头陀军的人数虽多,但采用分兵守寨的方法,实力极为分散。而官军虽然数量少,则兵力集中,采取各个击破的战术。相信不要多久,分兵守卫各堡寨的头陀军将很快被官军逐次消灭。这场征剿战下来,得死多少人才能结束呐。

林强云很清楚,仅在莲城县一地就有头陀军的七十二个堡寨,估计总人数将近十万左右。别的地方林强云没法去管,他也没那么大的能力,但自己的家乡莲城县,那就非得为亲人们一尽心力不可了。

“我不但要在粮食上为父老乡亲们尽些力,还得想办法将这些被裹胁去造反的人们救出,让他们过上安居乐业的好日子。”林强云暗自思量了许久,向陈华提出:“陈大人,莲城县是我的家乡,林强云向大人请命,将莲城县地境上的招捕事宜交与我们,我可以向大人保证,在今年底以前将莲城县境内的盗贼全部清剿掉。”

“这个……”陈华心下作难了,回到长汀城后他已经了解清楚,林强云自己带来的是五都护卫队,约有六百人上下。陈君华从安南国带回宣抚使亲军也是五都,人数也差不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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