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栖上去顶楼，确认周边没人，才给战修宇打电话。
她刚才那句为他好的话，不是骗他的。
e7这件事不单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时栖等战修宇接通就讲：“e7里的美托洛尔成份含量，占比非常高。”
靠着椅子午睡的战修宇，听到这话一下坐起来。“有多高？”
“比市面普通的美托洛尔药片，还要高出两倍。”时栖低头，踱着步。“除此之外，这药是由各种抑制心脏衰竭的合成药剂，存在的安全隐患很大。”
“……你从哪知道的？”
时栖没回答，冷声问：“你刚才犹豫了。”
战修宇沉默了会才讲：“这几天专案组调查的结果，不是你想听到的。”
“说。”
“伍文德的处方底单上那个e7，医生统一口径说是维生素e7。”
“可以拿e7化验。”
“化验了，确实是维生素片。”
“我这有……”
战修宇讲：“就算你手上有真正的e7和你刚才所说的数据，也无法证实这药就是伍文德所用的e7。夜宴，你现是在一个完整的司法体系里，凡事要讲证据。”
时栖没说话。
她踩着从夹缝里长出来的草。“这事……就算了吗？”
战修宇叹口气。“就算证实e7是杀死伍文德的原因，又有什么用？它只是起医疗事故，和你想要知道的事情没有关系。”
“e7……”
“这件事你不要管了，好好的去上课。”
“……不说出来，它会害死更多人。”
战修宇一震，扶额。“发生这样的事，我想医院也不会再用了。”
“谁能保证？”
她这轻轻一问，两人都陷入沉默。
时栖挂了电话，眺望湛蓝的天空。
过了许久，时栖给杨思域打电话，问他e7是哪里来的。
杨思域那边似乎不方便说电话，压着声讲：“小祖宗，这件事你就当什么不知道，可以吗？”
“已经知道了。”
“你……！你要记住，我昨晚给你的只是维生素。”
“杨医生，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这句杨医生，不像是在叫他，更像是在提醒他，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是救死扶伤的医生。
杨思域过了会儿，无奈讲：“夫人，昨晚十点医院收回了所有e7，并发e7的成分分析表，说这种维生素片效果一般，全面停止使用。”
没有证物，无法断定e7是杀死伍文德的真凶。
e7没上市场，医院不会让它披露出来。
医生一开始用它，也是因为它临床效果好，并不是有意想害人。
另外，它只害死一个本就该死的伍文德。
所有事情导向，似都在告诉时栖，不要再追究下去了，没有意义。
时栖停下脚步，看压扁的小草。“e7，是从哪来的？”
杨思域无可奈何。“我如果知道一定会告诉你。”
“你父亲知道吗？”
“我昨晚就问过，他也不知道e7的具体来源。”
“这么说，现在唯一知道的，可能只有院长？”
杨思域讲：“夫人，这件事情，保护合作方就是保护医院。医院就算真有人知道，他们也不会说的。”
这件事一环扣一环，一圈套一圈。
在庞大的体系面前，大家都感到疲惫与束手无策。
野性难改的战修宇这样。
固执的杨思域也是这样。
时栖深吸了口气。“好，我知道了。”
e7被替换成维生素e，那么处份单就没有任何问题，时栖仍然是最大嫌疑。
现在医院这么干脆的承认是医疗事故，对她来讲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时栖想到战修宇的话，拿出口袋的本子，看上面的数据。
医院的人，不知道伍文德犯的什么罪，更不知道十五年前的事。
这次事故，可能真只是试用新药，导致的意外结果。
时栖合上本子，路过垃圾桶的时候，随手将它扔了进去。
线索断了就断了吧。
来海城后发生的事太多了，她也该放松一下了。
然而……
“时栖同学，你因擅自使用p3实验室，并未穿戴灭菌服等相关规定。情节严重，但念在初犯，记小过一次，及五千字检讨，你接受吗？”
下午第一节，遗传工程的高舟，清朗的声音拉开了序幕。
被叫起来的时栖，望着讲台上的老师，面无表情。“我能不接受吗？”
“不能。”
“那为什么还问我意见？”
“今天是你第一次上我的课，好让你知道，我是个好说话的老师。”
时栖：……
没看出来。
大概是上第一节课就被记过的原因，高舟没有再为难她。
平平安安，有惊无险的上完课。
同学们一等老师走掉，就闹腾起来，一个个好奇的不行。
“时栖同学，你用p3实验室做什么啊？”
“还被高老师逮住，好惨啊！”
“下次这么刺激的事，你叫我啊！”
“我都还没去过p3实验室，那怎么样？豪华不？壮观不？”
李清清傲慢的讲：“你们想看实验室？改天带你们去我爸爸的实验室参观。”她说完，装模作样的讲：“时栖同学，你要想做实验又怕麻烦的话，跟我说。虽然你不愿意教我，但我很愿意帮助你，怎么非要偷遛着去p3实验室？看，被处分了吧，多不划算啊。”
同学们深以为然的点头。
“对对对，时栖同学，现在我们才大一就被处分，太危险了。万一后面闯出更大的事，毕不了业或升不了研怎么办？”
“你傻啊？她就快跟傅氏集团的总裁结婚了，升不了研就回家继承家产啊。”
“好像也是唉……
时栖看七嘴八舌的同学，想怎么让他们安静点。
李清清笑着讲：“时栖同学，反正都没有升学压力，晚上要不要一起去玩？”
其他同学跟着串合。
时栖压着眉头，冷冷看他们，面无表情。“玩吗？”
“嗯嗯！”
“我刚从里边出来，不知道玩什么。”
同学们：……
里边，还能是哪里边？当然是牢里边啊！
成功把一群嘎嘎叫的同学吓跑，时栖心情不错，给傅珩发信息，问他晚上回不回去吃饭。
傅珩过了两节课才给她回，说要加班。
时栖想了想，放了学便去星丽。
星丽就在傅氏大楼旁边，他再怎么忙，总得吃饭吧。
-
“傅总，警察发出的通告再加上我们的引导，网上的舆论已渐渐平息。”
“夫人的嫌疑是洗清了，但她除了发布会上简短的几句话，没有太大的发挥空间。大众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之前的事上。”
“听说夫人从盛大的金融系转到生物学工程系了？我们可以就这点，做些炒作，树立夫人的学霸人设，为她赢得观众喜爱。”
会议上，公关部负责人任建彬，商讨着傅氏夫人后续包装事宜。
傅珩问企划部的吴志明。“吴总，你有什么想法吗？”
吴志明讲：“傅总，我觉得任总说的点很好。现在夫人声誉受到损伤，是应该在婚礼前，向外界建立良好的形象，这样不管是对她还是对公司都好。”
傅珩没说话，不知在想什么。
在他冷冽的注视下，吴志明有些紧张。
他克制的笑了下。“不过这一切，当然还是要以夫人的意愿为主。”
傅珩还是沉默着。
会议室气氛刹那凝重，大家都屏息着，谁也不敢再发言
没人猜得到这偏执的老板在想什么。
而每当他沉思的时候，都必定是有大事发生。
任建彬和席佳昌等人，回想自己这段时间所做的事，看是不是哪里没做好惹老板生气了。
只有吴志明眼神慌乱，不知该看何处。
大概半分钟后。
靠在椅背的傅珩坐起身，双方交叉握着放在桌上。“盛大是傅氏的产业，宣传这点存在一定风险。”
任建彬讲：“傅总，我们想过这点……”
“她喜欢低调，舆论以压制为主。”
“好的。”
傅珩说完，看神色慌张的吴志明。“吴总，你爸什么时候回来？”
吴志明极力镇定的讲：“我爸还不一定，要看那边的事情进度。”
“希望吴董能赶上我的婚礼。”
“傅总放心，我爸去的时候就说过，无论如何，都会赶在婚礼前回来的。”
“嗯。”
谈话到这就是结束了。
傅珩没有散会的意思。
这时席佳昌收到信息，俯身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傅珩看了下时间，冷锐的视线看向会议室的几人，最后落在吴志明身上。
吴志明吞了下口水，挺直的等着。
“吴总，龙腾的项目，你有没有兴趣经手？”
“傅总，我当然有兴趣，这么大的项目，对我也是种磨练。”
“我跟副总说声，后面这事，就由你全权负责。有什么不懂的，你再向他请教。”
“好的傅总，我会努力把它做好。”
结束会议，傅珩直接去电梯。
席佳昌跟在他身边。“boss，夫人在一号包间。”
“什么时候到的？”
“应该是放了学就来的。”
“嗯。”
席佳昌帮他按了电梯，疑惑的问：“boss，真把这个项目交给吴志明？”
傅珩看闹腾起来的办公室。“让他试试。”
“副总裁那边……”
“小叔会答应的。”
“好，那我现在去跟他说。”
“到点了，一起吃饭吧。”
席佳昌惊喜又意外。“boss，这会不会打扰你跟夫人？”
傅珩想了下。“你还是自己去吃吧。”
席佳昌：……
boss，出尔反尔不是你的风格啊？我刚才只是客气的问一问，你没看到我满脸的兴奋么？
傅珩倒是看到他的兴奋了，只是他那小夫人不喜欢社交，这又是她第一次主动约他吃饭。
既然她肯踏出第一步，为什么不走远一点？
这时电梯到了。
傅珩看不动的秘书。“不走吗？”
这是愿意带他吗？席佳昌二话不问，长腿一迈，紧跟着进电梯。
外界按着她骂骂咧咧，说她哪哪配不上他老板。他倒觉得，那小姑娘挺好的。
安安静静，不娇不燥，标准的……人狠话少！
想到她徒手把弟弟从绑匪手里救出来的事，席佳昌已经开始期待这顿晚餐了。
傅珩用眼角瞧着，对镜子整理衣着的秘书。“她有主了。”
听到老板熟悉的低冷声音，席佳昌笑着讲：“boss，她很快就是傅氏集团的另个老板，我这打杂的去面见，当然要精神点。”
傅珩对他的自我认知很满意。“等会少说话。”
“没问题，我有分寸。”
他们两出了电梯，那大长腿，一步顶别人两步。
瞧他们昂首阔步的样，前台准备下班的小姑娘看见了，不禁感叹：
“两人都好帅啊。”
“席秘书认真起来的样子，真是太可了！”
“为什么只说席秘书？”
“因为当boss认真起来，我们大概已经当场死亡。不是冻死就是窒息。”
“啊？那他们要见的客户不是很惨？”
“只能祈祷那人多穿两件衣服了……”
而此时星丽的一号包厢。
时栖穿着肥大的校服，坐在空调底下发呆。
她面前摆着一天的作业，有些摊开着，有些已经写完，还有些根本没有打开。
过了会儿。
撑着脑袋的手放下来，拿起书上的笔，无聊的转着玩。
在转到第十二圈时停下，望着紧闭的门。
两位服务员恭敬敲了敲门，便一起推开。“二位里面请。”
房间冷气很足，这门一开，仿佛是开启另一个世界。
现已接近立秋，气温其实已经没那么热了。
席佳昌看里边冷冷清清的女孩，对服务讲：“麻烦把温度调低点。”
时栖停下转着的笔。“席秘书，体虚吗？”
席佳昌一顿，心想我还不是为你着想。
傅珩对为难的服务员讲：“放着，你们出去吧。”
“好的。”
两服务员布好菜，就迅速离开。
一号包间是傅氏专订，用于宴请客户或谈生意用的，不管是不是有人来，都会给他们留着。
所以时栖一来到星丽，这里的工作人员就通知了席佳昌，向他求证是不是他们约的人。
席佳昌在知道后，让他们撤了大桌，改换成更能拉进距离的小桌。
现在小桌上摆着水果茶点，还有一大堆书，导致刚才服务员上菜时，还帮她挪了挪。
时栖不知道傅珩会带秘书来，她坐在外边位置，里边的位置放书包。
现她看着房里两个大高个，想他们坐一边会不会有点挤，要不要换回大桌。
席佳昌似乎不在意，自然的坐到她对位，扭头看落地窗外的行人。“夫人，这里风景不错吧？”
时栖没回。她在傅珩过来时，抱起书包，挪到里边的位置。
“书包放我这边吧。”席佳昌冲她伸手，拿了书包又拿桌上的书。“这些空着的是不会吗？物理我也还行，夫人你要不会，我晚点可以教你。”
“……笔没水了。”
傅珩拿出口袋的笔给她。“写给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