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被拜音图缠住了,在草原上整整对峙了十多天,拜音图在中军和右翼遭受突袭后,竟然奇迹般的用最短的时间将所有人重新整合起来,在三卫军与蒙古部落联军分开南下以后,行至圪儿海以南五十余里的猫儿庄,竟然设置了一支伏兵。
这支伏兵显然也对李信的三卫军提高了警惕,在经历了一次遭遇战之后,便保持了高度的戒备。而对于李信而言,这都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三卫军赖以维持战斗力的弹药早就消耗一空,真刀真枪的肉搏却又绝对不是这些自小就在刀口舔血的草原民族的对手。
所幸,还有一点令人安慰,这股拜音图所设置的伏兵似乎并不知道,三卫军的弹药早就耗尽,现在已经成了一只失去爪牙的猛兽。是以他们并不急于进攻,意图也十分明显,就是要将李信的三卫军拖在边墙之外。这也就意味着,如果三卫军强行突破,必然会与这支规模甚大的伏兵展开激战,即便成功进入边墙之内,代价也是极为惨重的。
几经权衡之下,李信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三卫军不再做出急于南下的姿态,而是于猫儿庄附近拉开架势,让对方以为自己果然按照他们的意图,被拖延住而难以继续南下。
期间大小摩擦不断,而李信若想南下一步,这支鬼魅一样的伏兵则像恶魔随时都虎视眈眈如影随形。这种感觉实在是糟糕透顶,一切都已经失控,李信与太原的联系被切断,他不能及时的了解边墙内所生的一切,派出去联络各处的斥候也迟迟没有动静。
相比较更加让李信忧心的是镇虏卫城,他从俘获的鞑子斥候口中得知此城居然仍在坚挺之中,恨不得当即便南下解围,但是却又苦于敌军的纠缠威胁整个三卫军只能如此前一般,做出长期对峙的姿态。
不过这种忧虑很快就被取代了,就在一日前,李信没等来来自边墙内的使者,却遇到了一支由辽东取道大同欲返回山西的商队。而恰恰这支商队中就有联合商社中的眼线,并带回了一则绝对称之为大爆炸的消息。
这反而让李信进行了更为深刻的反思,同时也对那个从未谋面的对手敬佩不已,原本以为一切都尽在掌握,可到头来才现所有的一切都在此人的算计之中,而自己则一步步甚至是主动的走入了人家早就挖好的大坑里。
“甚?清军倾巢出动了?”
李信第一个找来商议的,是在商社中具有举足轻重地位的黄胜,他对此难以置信。
“嗯,据闻奴酋已经不在沈阳宫中,各大贝勒也相继离开城中,此前又有八旗大军调动迹象,种种累加起来判断,恐怕清军的最终目标是宁锦防线!”
“这如何可能?宁锦防线被经营的铁通一般,天时地利人和俱不再建奴一方,如此强行出击可不是奴酋皇太极的作风!”
黄胜对皇太极的判断十分有道理,李信也很赞同这一点,不过李信接下来的话则让他久久缓不过神来。
“天时地利人和的局面已经改变,天平已经向满清一方倾斜,据闻坐镇山海关的孙阁老已经风疾不能视事,朝廷派了杨嗣昌北上总督辽西军务!”
整个辽西的防线全部出自孙承宗之手,各部的总兵以及辽西的大族不是孙的老部下,便是被孙收拾的服服帖帖为其所用,这才有了天时地利人和的局面,关宁锦的防线在举朝上下便看似铁桶。但是,这一切的一切都与孙承宗一人息息相关,如果没了这个掌舵人,这艘关宁锦防线的大船是否还能够经受得住辽西恶劣的狂风巨浪,李信在这一点的判断,与黄胜一样,是持怀疑态度的。
这一则坏消息也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好处,让李信眼前豁然开朗起来,目光也不仅仅局限于大同府一地,同时他也看清了那位远在千里之外就能运筹帷幄的对手,所筹谋的真实意图。
“杨嗣昌?据传闻,此人的才具似乎难以胜任经营关宁锦防线的重任!大明朝廷的危机怕是不远了!”
黄胜很显然对这个杨嗣昌的印象不甚好,这主要是杨嗣昌与其他阁臣相比极度厌恶商人,对晋商一直持敌视态度而多有打压,但却从未真正让一干人伤筋动骨,若不是有皇帝的恩宠恐怕早就被朝中相关人等合谋搞下台了。这些背地里勾当,黄胜当然不会说与李信知晓,但却不妨碍他对杨嗣昌下评语。
“却系不堪此任,为今之计,只好提前启动b计划!”
闻听此言,黄胜的眼中立即闪烁出了一阵兴奋而又激动的目光。
“大将军数月之前便制定的‘币计划’简直就是神来之笔,早就该启动了,给鞑子们点颜色瞧瞧!”
李信却心有忧虑,“此前之所以迟迟没有启动,是因为时机还不够成熟,以当前情形,整个计划一旦开始付诸实施,必然会有大量的地下工作人员暴露,到时候咱们在辽东的情报网将损失惨重!这些人才都是我们三卫军宝贵的,不可再生财富,如此白白牺牲掉是万万不值的!”
黄胜对李信将密探比作财富的说法相当认同,商人看问题想事情的出点与当时的读书人就是不同,一切都以实际利益出,从这种务实的角度来看,这些人的确是商社无比宝贵的财富,是不能轻易暴露牺牲的。这让他甚为得意,说明自己一直以来经营辽东情报网的工作,已经得到了李信的肯定,不,应该说是极高的赞誉。
但是,如果同样的话落在田复珍等人的耳中,听起来恐怕就是另一番滋味,会觉得李信功利之心过甚,全然是个只顾牟利之徒!
“卑下今夜就动身赶赴辽东!”
李信沉吟了片刻,“不必亲去,消息传到了就可以!你留下来还有大用,这支商队来的正当其时,他们表面上是满清的运输队,拜音图不会加以难为,你正好混在其中,与之返回边墙之内,将眼下草原上生的事通知田复珍,让他谨防围困镇虏卫城的满清大军,这些人醉翁之意不在酒,最终在意者,怕是整个三卫军的根基!”
“谨遵大将军令,不知田府尊若问及如何应对,卑下该如何回答?”
“太原府编练的一万新军是时候拉出来练练手了,外三关一线绝对不能让他们突破,咱们三卫军的绝大部分的工厂和农场都在太原府,一旦让清军纵兵而入,后果不堪设想。”
“卑下却以为,鞑子对大将军本人更感兴趣……”
看着黄胜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李信苦笑,虽然洞悉全局,但大同的局势却是实实在在的糜烂了,他被鞑子拖在草原上太久......
“大将军!”黄升胜打断了李信的思绪。
“如何?打算拿本帅来做诱敌的鱼饵不成?”
……
图尔格极为郁闷,他没想到一直十分坚挺的镇虏卫竟然如此不堪一击,那些拼死抵抗的明军居然放弃了抵抗,而蒙古八旗由于被鲁之藩压抑的过久,竟也不顾他三令五申禁止克城的将令,一战不到半个时辰就将这座已经残破不已却顽强抵抗至今的城堡给拿下了!
这可让他如何向鲁先生交待?鲁先生临行之前,曾再三的嘱咐他切勿将镇虏卫拿下,只要留着这座城堡,就会在李信的心里埋下一颗扰乱心神的种子,使得三卫军随时处于一种莫名的危机之中。可一旦这颗种子消失了,使之恢复了理智,这一趟大同之旅,他图尔格也就真成了配角。
鲁先生的话本来就已经相当有分量,况且还是多尔衮亲自派来辅助于他的,又曾亲笔书信殷殷嘱托,一定要对这位先生言听计从。图尔格对鲁之藩的态度在两人不断的磨合中,也由怀疑鄙视,而变成深深的敬服。
还有一点图尔格内心中极不愿承认的原因,高阳一战后很多参与过的满清将领都对李信颇为忌惮,他自然也是其中之一。此人先是在中军大营生擒肃亲王豪格,然后又在诡计突袭之下,击杀副帅岳托,最终使得去岁的打草谷计划全盘失败,害的多尔衮连亲王的爵位都丢了。
而图尔格对自己的能力还是有着清醒认知的,比多尔衮要差的远,比岳托多有不如,和豪格比起来似乎也是半斤八两,试问一旦让李信猛虎归山,还少了鲁先生千叮万嘱的钉子……
左思右想了很久,图尔格一拍大腿,突然灵机一动就有了主意。
“来呀!传令下去……”
镇虏卫城中校场,钱泰即将经历他此生之中最匪夷所思的一幕。最后集合在他身边的卫所兵与纠察队总数仅有五百余人,又人人带伤,眼看时难再有作为。随着鞑子冲锋呼啸越来越近,他们都已经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就此殉城。
钱泰甚至已经看清楚了冲在最前方鞑子的五官面貌,可就是在这千钧一的时刻,那些鞑子们却不知何故居然就撤兵了,就像退潮一样,如何涌进镇虏卫这座残破小城堡中,又如何退了出去。
整座城堡逐渐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钱泰等人就在这种死寂中一直熬到了天黑,他终于耐不住好奇心,派了探子出去四处查探,可得回的消息却让人实在难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