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元继续道:“你去之后就跟着秦易将军,给他做副手。 ”
刘春心中一动,踟躇起来。
孙元笑笑,道:“刘少将军,打个比方,如今我宁乡军就好象是一座已经建好的房子,你单从外面看,也看不出个究竟。与其走马看花,还不如跟着秦将军从无到有,一砖一瓦做起,等到新屋建成,你也就知道一支虎贲之师是怎么训练出来的了。山东军……说句实在话,虽然人多将广,可战斗力嘛实在不怎么样。难道少将军就不想将山东军练成一支绝世强军?”
刘春的热血沸腾起来:“那我就去镇江看看。”
这个时候,秦易却有些为难:“侯爷,末将不过是区区一个游击将军,如何敢叫刘都督做我的副手?”
“是啊,确实是个问题啊!”孙元故意道:“少将军品级太高,就算去了镇江,别说是秦易将军。就连郑森和郑鸿魁总兵见了你,也得叫一声将军,行属下之礼。”
刘春一张脸涨得红起来,咬牙道:“颖川侯、秦将军且放心,某这次去镇江什么都督之说休要再提,我也不过是一个普通军官而已,愿听秦将军的号令。”
孙元:“那就好,那就好,就这么说定了。”
他心中也是得意,安排刘春去帮郑成功训练新军可谓是一举两得。一是,未来建奴南下的时候,刘泽清实在靠不住,孙元准备辅刘春上满,全盘接收山东军。刘春此人虽然人品恶劣,却是个骄傲、剽悍之辈,这种人肯定是不会做汉奸的。这次让他和秦易去训练郑家新军,也顺便让他融入宁乡军的体系,方便未来提高山东军的战斗力。说句实在好,刘泽清部实在太烂了,在江北诸镇中最弱。偏偏山东军又驻在淮安,乃是南明国防第一线。
其二,让刘春加入到整训新军的军官团里,日久天长,他就会逐渐受到宁乡的影响,接受扬州镇的意识形态。
没错,孙元现在还真是要输入自己的价值观和意识形态,对刘春如此,对郑成功他也有同样的打算。
只要这两个少将军接受了孙元的意识形态输出,触及灵魂,日后自然不会与宁乡军为敌了。再然后,新军和山东军说不好就会被纳如扬州镇的体系,成为孙元军事集团中的重要力量。
这就是庙算,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
见人分别见礼之后,刘春就跟着秦易走了。
说了半天话,又在船上呆了半天,眼见着时间已经到了中午,江面上还是茫茫大雾一片乳白,看样子,说不好这雾真要等到下午才能散去。
孙元有些无奈,忍不住叹息一声。
这个时候,突然有卫兵来报,说是余祥求见。
小余是孙元特意留在南京做为他的全权代表和朝中大员们打交道的,除了协调扬州镇和朝廷的关系,还负责打探情报,说穿了就是宁乡军驻京办事处主任。
这前脚孙元还没离开南京,后脚这小子就跑过来了,难道京城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孙元心想,忙道:“快叫他上船。”
小余额头上地冒着热气,也不是知道是雾水还是汗水,显然是来得匆忙,他一脸的焦急,低声道:“侯爷,出大事了,史阁部今日上早朝的时候触怒了天子,被派到江北督师了。史阁部于我镇一相不协,他这次去扬州出任督师一职,怕对我宁乡军不利。”
“什么,史阁部去做督师了,朝廷昨天不是下旨让马阁老督师江北诸镇吗,怎么才过了一夜就变了?”傅山忍不住急问。史阁部就是史可法,他原先是兵部尚书,马士英入京之后,史可法就将兵部尚书这个炙手可热的职位让了出来,领了礼部尚书衔。因为他既是部堂级高官,又是阁臣,所以就被人称之为史阁部。
其实这事孙元昨天已经在弘光帝的登基仪式上听马士英说他不想去江北,而远离朝廷的核心决策中枢。孙元也知道马士英接下来会有大动作,在事情没有生之前,他也没告诉傅山。却不想马士英的行动力如此之强,不但自己顺利留在留都,反将史可法赶出了京城,轻易地就折了东林一条胳膊。这老家伙,还真是厉害啊!
小余道:“兹事体大,属下一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立即派人打探,总算从杨文骢大人那里探听到真相。我看今日的雾实在大,估计侯爷也没有过江,就赶到观音门码头来,果然找着侯爷和青主先生了。这事是这样,今日是天子登基之后第一次召开朝会,皇帝大人一示意奏本,史阁部就马上言表示要北伐中原收复故都。皇帝听完阁部的一番讲解大为激动,立即回复,先生讲的很有道理,故都是一定要收复的,不过现在军务混乱,仍需准备,着明日再议吧。”
“可史阁部死活不肯,让皇帝今日务必要拿出个章程来。东林的官员们大概也已经商议好了,立即跳出来要商议北伐及出镇督师的人选。先难的是高弘图,他说,马相国宏才大略,堪任督师,史相公安一宁静,可任居守。”
“有高公带头,百官纷纷附和,反正一句话,要赶马士英出京。”
傅山一笑:“小余你不简单啊,连着都看得出来。马瑶草是前拥福派唯一入阁的,在阮大铖、杨文骢等人尚未复出之前,他就是一杆大旗。如果马士英离京城,单靠刘孔昭、徐弘基他们,却是成不了事的。”
得了傅山的夸奖,小余却是一脸的平静,接着道:“高公这句话的意思是,马阁老擅长军略,史阁部则长在政才。因此应该让马大人出去带兵打仗,让史大人在朝中处理政务,内史外马,两得其长。”
“马阁老什么人物,如何不明白东林党的心思,就道,吾当年擒刘,平老回回,多负勤劳,如今老矣。史阁部镇抚皖城,败张献忠、李自成,屡建奇功,督师者非公而谁?”
傅山扑哧一笑:“老马示弱,这可不是他的风格,估计也是先拖延拖延吧!”
余祥:“青主先生说得对,马阁老这么说了半天,朝堂里闹了半天,皇帝也烦了,就说明日再议,散朝了事。”
“那怎么史阁老反去督师了呢?”傅山问。
余祥:“散朝之后,马阁老也不等待,立即进宫叩见天子,说了半天话。一个时辰前,宫中了中旨,任命史可法为太子太保、礼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代天巡狩,督师淮扬,驻守扬州。”
傅山:“关键是马士英和天子究竟说了什么,让皇帝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下了决心要赶史宪之出京?”
“确实,这才是此事的关键。属下听到这事之后,立即去了杨大人府,一打听,才知道真相,说起来,马阁老能够留在中枢而不至于被东林党人赶到江北去,还多亏了青主先生。”余祥忍不住笑起来:“先生高明啊,竟早就预料到今日情形。”
傅山莫名其妙:“我倒是糊涂了,你就别卖关子了。”
余祥笑吟吟道:“杨文骢大人见了小余我非常客气,还道马阁老让我代他向你致谢呢!说,若非当初先生让马阁老保留史阁部写给他的亲笔信,今日马阁老还真要满盘皆输了。”
“原来是这事,咳!”傅山突然明白过来:“当时一句无心之言,想不到今日却派上了大用场。想来定然是马士英将那封史阁老的信交给天子了,皇帝一看,自然对史宪之印象恶劣,恨不得立即赶他出京。”
“怎么回事?”孙元有些迷糊,忙问。
等到傅山将那封信的事禀明,孙元才叹息一声:“其实这个史可法脑子也真简单啊,也不知道他当初是怎么做到南京兵部尚书的。”
又转念一想:也对,其实,以前在南京做官的基本都是政坛失意者和退休人员,说难听点都是政治斗争的失败者。这些人的能力自然比不上北京那群人尖子。史可法这人人品是不错,可治理国家的水平嘛,呵呵,今天天气不错。
其实,管理国家,那些所谓的小人和奸佞能力都很强。比如天启年间的魏忠贤,还有现在的马士英。用私德来评价一个政治人物,尤其是那种位居要害部门,一举一动关系到国家民族的政治人物,要不得。
当初福、潞争位时,史可法已经知道马士英一意拥戴福王,可依旧想着要同他好好商量,写信苦劝。信上历数了福王的所谓的劣迹“七不可立”用辞不可谓不激烈,又特约马士英会商于浦口。到最后,甚至还弄出拥桂的糊涂事来。
七不可立在这片时空中出自冒襄之手,又经过钱谦益之口广为传播。这二人虽然是拥立潞王的主谋人物,但是真正一度拥有决策大权的是史可法,他在这样的重大问题上态度游移,没有断然决定拥立福王,致使朱由崧求助于镇将,从此大权旁落,应当负主要责任。
所以,看到这封信之后,弘光帝自然大为恼怒,立即下旨赶史可法出京也不让人意外了。
换任何一人做皇帝,自然不会让一个曾经竭力反对自己登基的政敌和反对派头子呆在内阁掌握政权。
“上位者,衮衮诸公、朝堂之中庸碌之辈不在少数。”傅山不屑地一笑:“古语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史可法多少有点门户之见固然是原因之一,但他的致命弱点是缺乏雄才大略,总想处处应付,八方妥贴,最后落得个事与愿违。”
“在随机应变上,史可法显然不是马士英的对手。”傅山赞了一声:“马瑶草人杰也,依我看来,国家有他管理比落到史宪之手头更有希望些。”
孙元微微颔:“某也这样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