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玩笑,我已不是当初那个,被你随随便便,就在脸上贴狗皮膏药的人了!
云雁忆起被暮沉风大针猛扎,腹黑捉弄的日子,顿觉头大无比。此人心思细致,极其机敏,偏偏医术手法了得,被他好奇之下纠缠住,会相当难熬。
出窍境的修士,搞到一些天品级如“焕颜丹”之类的灵物,实在不是难事。她游历妖族与酆州已久,对于各地的特殊宝物和术法,早有涉猎。
来北斗后,不仅徐泽龙贡献了天品“焕颜丹”,与一些轻薄的遮掩法器。云雁也采用了帝释天的特有灵植,加上酆州诡道,魔皇的黯晶守御……等等材质与术法交融后,才将形貌稳定下来。
三界之力交汇,加上出窍境神识的稳固。若非真气尽数衰竭,身受重伤快嗝屁了,就算是三个暮沉风,也难以揭开这张脸的真面目。现在的问题是,他虽然不能窥破真相,却对自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云雁被他捏得脸疼,索性发出一声惨号,翻了个白眼又装晕,准备来个冷处理。暮沉风却不吃她这套,摸出枚银针直刺入太阳与肩颈穴,迫使云雁不得不悠悠“醒转”,继续怒视他。
“你当真被林月枫砸晕了吗?”暮沉风抿唇轻笑,放弃了揉她脸,就地坐到草坪上,捡起那根“凶器”桃李枝,仔细观察:“头上有包是不假,但我觉得你气息旺健,有伪装晕倒的嫌疑。”
“我是真晕……啊哈!好晕!”云雁心中骂声震天,支撑着爬起来,巍颠颠冲他施展个道揖:“这位师兄,目前天色已晚,我还要赶着上天关峰。”
“天关峰?”暮沉风笑着扬起桃李枝,轻轻敲打她:“那里人迹罕至,很是凋零,不如跟我走罢。”
“择峰仪式已经结束,这位师兄你就别闹了。”云雁不胜其烦地装出羞涩样貌:“我……我肚子好饿,而且重伤未愈,看这个大包……”她抹了把额间,挤出些鳄鱼泪,将手摊在暮沉风眼前:“看这些血!”
“我知道自己的度量是只菜鸡,难有作为。况且寿元也将尽,就在孤峰渡过最后的时光吧。”云雁自怨自艾,抹泪从暮沉风身边挪走:“多谢师兄关心,再见。”
永远别见才好!
她忙不迭地扑向徐泽龙等人,软软靠在周晴臂弯,对伙伴们猛使眼色:“这个暮沉风很是难缠,快走!别给他盯上!”
周晴捂嘴大惊:“师父你不多晕一会儿吗?如此有精神,是不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啊!”
云雁弹了她脑门一个爆栗,怒斥:“还不扛着我快跑,暮沉风在看着呢!”她偷偷瞟了眼身后,两腿一伸,被三弟子扛了起来,喉中嘀嘀咕咕:“为师再晕一会,不到天关峰不要叫醒我。”
“好嘞!”三弟子爽快地应答,扛起云雁风火轮似地,从原地消失,终于让暮沉风再也看不见踪影。
他们自然也看不见,身后的蓝衣男子,缓缓举起桃李枝,嗅着残留的粉红,脸上露出浅淡隐秘的笑意。
……
……
时已冬至,天心峰四面高岩上银装素裹。中山、低陵与盆谷之间的飞瀑依然有清流溢出,但被大小冰块阻隔,不如其他季节声势浩大。
飞瀑其中一支,造型如游龙飞溅直落入天心,随山势高低曲折呈阶梯状,在一片雪竹与垂枝梅的林间,击打出白练,坠入幽潭。此地名为“游龙涧”,虽是天心峰的奇景之一,但人迹罕至。
因为它是峰主的洞府后花园,私人清修之地,除了雪衣不染尘的亲近之人,谁也不敢前来打搅,这位“论剑山第一剑”。
他现在正直立在幽潭前,俯视激扬水花,任凭雪花碎叶掉落全身,好似一樽雕像。柒月一歌则安静立在后方,表情淡然。师兄的脾气她向来了解,若他不肯说话,那么天下无人能使他开口。
既然把自己叫过来,又迟迟不交流,那么他定在暗自生闷气。他气闷之时,要不就会做两句歪诗应景,要不就这样石化发呆。现在只能乖乖站一边等着,真是令人烦恼。
柒月一歌的手指在袖袍下微动,悄悄掐算时辰,她的目光开始漂移,朝崖下俯视,盯着天梯的氤氲青光出神。
“你想下峰去找她?”萧逸尘突然动了,侧身回首,瞟了她一眼,再次动了动嘴唇:“听我谕令,不要与那女子,及她身边众人再接近。”
“为什么!”柒月一歌瞪大眼睛反问。在这位师兄面前,她平时清冷淡漠的面孔上,总会流露毫不掩饰的情绪。
萧逸尘道:“只因那群人,连我也看不透。”
柒月的眼睛瞪得更圆,轻声惊呼:“连师兄也……”
那青袍男子回答,带出微不可闻的叹息:“有谁能参透天意?”
“是因为云雁身边,有个瑶光剑格的人吗?”柒月拧起眉头:“那我更想要接近他们,看看到底是何来头。”
“不准去。”萧逸尘打断她:“我已遂了你的愿望,让林师弟出手干涉择峰仪式,使洛熙不再当众试探她。现在不会再有人,揭破她想要隐藏的东西,难道你还不满意?”
柒月一歌来了精神,转到他身前,带出些兴奋:“师兄,难道你也看出,云雁其实隐藏了实力?她并非像表面上那么不中用,对吗?”
“以前你以剑气助她冲关,引她步入仙途,所以对她现在的平庸有所不甘。”萧逸尘盯着白衣女子,表情慎重:“这是你内心隐秘的执念,是你的自傲所致,我不大喜欢。”
柒月一歌哑然,恢复到垂手而立的安静姿态。
为什么会看着云雁,为什么希望她不那么平庸,为什么对她有恨铁不成钢的情绪……师兄说的不无道理,这一切来源自身的傲气。总觉得当年冒险相助的那人,如果不成器,则是做了一件无用的事。
讨厌做无用功,讨厌质疑自己的选择。
看着修为只到开光,骨龄却垂垂老矣,寿元将尽的云雁。就像看着一只被自己从雪地里救出的雏鸟,即使给她精心医治了翅羽,也无法使她高飞。
这种挫败感,令人十分郁结,所以情不自禁想要关注她,甚至出剑帮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