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君莫愁盯着枢夜,再去看他的手指,又蹙眉细细倾听他的音符,脸色渐渐变白。他的声音从开始的高亢愤怒,变为低沉,到最后完全安静下来,身子有些颤抖。
接着他低眉侧目,陷入了某种思索,表情阴晴不定,似震惊似恐惧,不再有任何动作。
没人留意他的状况,因为此时与黑鲣群的搏斗,已到了白热化阶段。黑鲣数目极多,虽然威力不小甚是缠人,却使剑修们极为振奋。越多的黑鲣,就越证明千年玄铁,或许埋在矿脉深处。
“嘤嘤……”
黑鲣群发出狂怒嘶吼,但终不敌众人的攻势,排列越来越稀疏。从它们黝黑的间隙之间,大家一步步探入地穴,只觉新鲜灵压浓郁,似矿脉之下隐藏着风口,正疯狂搅动漩涡。
千年玄铁在下面吗?
每个人心中都泛起希望,速度加快,力道更增。瑶光·破军阵势如破竹,将黑鲣尽数震击,好似宇宙黑洞中碎裂的陨石,急剧迸射。云雁等人则与虫兽飞离的方向相反,齐齐朝地穴里坠入。
他们刚刚稳固身形,眼前猛然一亮,进入到迥然不同的奇异空间。各式小型岩丘围绕着红褐色岩浆池,此起彼伏卧在一望无垠的红土。这里没有植物,没有动物,却有连绵不绝的矿脉。
金银五彩交织,在空气里折射出绚丽光芒。紫金、曜石、火性精魄、禹锡……各类珍稀锻材在岩缝里熠熠生辉,甚至还有补天石这种奇物。云雁刚踏到地面,便看见了那熟悉的瑰丽五彩,心绪复杂莫名。
在很久以前的探险中,取得一块补天石,会令自己与同伴,兴奋上一整天……可现在再次看见它,竟如此平静。往日不再,连记忆里的快乐,也在逐渐淡忘。
这条路太长太长,长到回首一望,已找不到起点。
她低头挥剑,将一块蕴含补天石的红玉切下,置于掌心发呆。赖不邪上前几步,立到身侧,道:“云道友,你好似对此物并不热衷?可知它价值连城,在论剑山也如此。”
他轻咳一声:“在你进入战队时,洪铭提议收获的锻材与你五五开……”
“我没有忘。”云雁翻转手掌,将补天石抛给他:“五五不必了,我只要千年玄铁。”
“千年玄铁有什么用?补天石才是好东西!”身后骤起风声,但见数道金衫身影掠过,其中一男子发出轻笑,猛地摄出灵压朝云雁手掌袭来。
云雁与赖不邪立即防御,但来者速度甚快,两人又刚经过战斗,真气不稳。一来二去之间,竟被那男子用古怪法器,将补天石吸附过去。
赖不邪早已看见补天石,奈何被云雁先得手,正在气恼。
没想到云雁如此大方,眉头也不皱,就要将宝物丢给自己,他正转怒为喜,补天石又被人突然夺走。短短数十秒,经历了数种情绪,此刻再也无法忍耐,狠狠朝那男子瞪去:“问道坛的人?”
金衫男子将补天石在掌中掂量,笑吟吟回应:“论剑山的人?”
两人一问一答,眼中各自迸射火花,交织在一起,争斗之意极其强烈。赖不邪嘿嘿冷笑:“你敢从我手里抢东西,看来实力不小。”
男子哈哈大笑:“北斗的道友,此话差矣。这补天石刚才的落点,既不在这位女修掌心,也还没有到你手中。”
他指向四周小丘与岩浆池:“何况我们才是第一批进入五重天北地的人,你们不过是被扭曲灵气,刚刚传送进来的。”
“一来此物尚未有归属。”他紧握补天石晃动,大刺刺道:“二来迷宫也要讲究先来后到,所以我夺取这东西,完全合情合理。”
“很好。”赖不邪点头:“反正昊苍塔这地方,历来就是南北修士较力之处,趁着五百年才有一次的盛会,我来会会你这天机院的高手。”
金衫男子爽快地自报家门,做出道揖:“我是天机院内门弟子,名叫陈辰。”他抬手指向身后一干法修:“他们是我的同伴,我看你们人数也不少,不如……”
赖不邪拉下帷帽白纱遮脸,用剑锋平行指向他咽喉,冷冷道:“北斗天关峰弟子赖不邪,单独与你死斗。”
陈辰一愣,显然有惊惧:“你要单独与我死斗?”
赖不邪点头,沉声道:“不错,生死由命。你既然敢抢我的东西,就要有胆量接下挑战。”
陈辰大嚷:“我并非论剑山弟子,不接受北斗疯子的道偈!”
“论剑山自有不成文规矩。”赖不邪轻蔑道:“若被人劫掠之类,因自卫愤而挑起死斗的话,并没有任何过失。”
“我可不管你接与不接——”他突然发难,银锋卷起律境,虎虎生威直刺陈辰胸膛:“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等一等!”
云雁何等敏锐,已察觉到他剑中必杀之意。她向来与天机院交好,何况徐泽龙已成为掌院,怎能眼睁睁看着陈辰死于非命。虽然这人跋扈鲁莽,强抢补天石招惹在先,但她依旧惊呼出声,想要阻止。
洪铭却上前一步,猛拍她的肩,满不在乎道:“赖师兄又没有错,你阻止他做什么?”
云雁猛地挣脱他,拔剑在手想要加入战局,急道:“不阻止就会有人死掉!”
“已经死掉了呀。”果儿在她身侧耸肩,对天机院弟子们做出鬼脸:“谁叫他们光天化日下抢劫,活该!”
“啊!”
随着她的话音,陈辰已被赖不邪的分影包围,云雁来不及抢到,眼睁睁看着他胸口被洞穿,溅射出高高的血柱。快、准、狠!取人性命毁人肉身,没有半点犹豫……
这就是论剑山的弟子们,奋起自卫时的风格吗?
云雁立在原地,看着陈辰的肉身被斩裂,缓缓倾倒。接着从天灵盖处,窜起他恐惧奔逃的神魂,天机院弟子们的惊呼瞬间炸裂,使云雁快要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她拼命对赖不邪喊叫:“手下留情!不可斩魂!”
赖不邪侧身取出丝帕,缓缓擦拭剑锋血迹,再将补天石捡起,慢条斯理放入储物袋。他抬起眼有些诧异地望着云雁:“我等死斗,鲜有取人神魂之事,不必担心。”
“倒是你,为何对这种人的死活如此关心?”他还剑入鞘,对陈辰神魂轻蔑一笑:“他的下场是自找,我只是顺势而为。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问道坛的人还是没有半点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