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自己眼前的这个人,九半不可思议地瞪大了自己脸上所有能够瞪大的器官,仿佛正在经历一场生死变革一样。在他的记忆中,乔禾死了;而现在所发生在他面前的一切告诉他,乔禾活着,并且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呼吸正常,面容微笑。
你不是死了么?你不是死在我怀里了么?所以现在出现在我面前的是谁?鬼神么?
没有理会九半的惊讶,此刻站在房间内的活生生的乔禾看了一眼一旁的朱厌,而后对九半说道:“九半先生还请你理解一下,有些事情对于夫君他来说......也是身不由己。”
九半猛然甩了甩脑袋,似乎是无法认同乔禾的话一样:“不对......不对,不应该是这样......”
“哪里不对了?”
“你先告诉我,你的名字是不是叫乔禾?”似乎是甩开了自己脑海中的烦扰,此刻九半的灵台好想是得到了片刻的清明于是他便死死地盯着乔禾问出了这句话,但与此同时他的内心却无比期盼与之相反的回答,仿佛只要乔禾能说一个“不”字,就是对他的一种解脱一般。
可是这世界上的大部分事情往往都是事与愿违的。在九半眼神的死盯下,乔禾款款地走到了朱厌的身旁站定而后开口说道:“我的名字的确是乔禾,只不过现在已然改名为朱乔氏了。”
“你真的是他的妻子?你怎么能是他的妻子!”听到乔禾的话,九半猛地一下从哪床上蹦起落到了窗边,他刚想冲上前去却在朱厌出手的最后一刻浑身上下顿时泄了气。这个男人一下子瘫坐在了窗边,怔怔地盯着乔禾头上的一个饰品呆呆地开口说道:“是了......你已经是他的妻子,大概是没错了。”
本来九半是打算冲上去确认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的身份的,哪怕是和因此和朱厌交手也在所不辞。但就在他打算出手,朱厌也打算出手阻拦之前的最后一刻,他看到了乔禾头上的那支簪子。别的东西或许不能引起他的注意,但那只簪子已然不是别的东西了。其实说来九半与朱厌的渊源就是缘起于那支簪子,如果当初的九半没有拾到一直簪子而簪子的主人没有寻回来的话,恐怕就没有日后的这么多故事,而这两个男人之间的关系或许也能简单点。
毕竟往事不可追,那支簪子此刻就静静地停留在乔禾的头上,仿佛一个证明一般昭示着她与朱厌之间的关系,这让九半很绝望。
看到九半有些过激的反应,朱厌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于是他用眼神示意乔禾先行坐下,而后询问九半道:“九半你曾认识乔禾?”
“岂止是认识,我们......”九半转眼看向乔禾,可对方却报以浓重的迷惑与不解,这让九半本就冰冷的心更是凉了个通透。他仿佛正在面对绝望一般重重地叹了口气,将头深深地低了下去,无力抬起。
想起了又怎样,没想起来又能怎样?人家现在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就算回忆起了过往难道就能与自己相认么?这里是何处?这可是嘲风之国的国都十望城,这可是十望城的核心,嘲风皇城啊。越想,思绪越乱;越乱,九半就越想。他很是迫切地想要让乔禾回忆起自己的身份,但相认之后做什么呢?九半不知道,也不再去想。
于是他转而不看朱厌,眼神跃过这个男人继而去盯着坐着的乔禾,开口问道:“乔禾,你可曾记得负屃之国?在那里有人救过你的命你记得么?”
“负屃之国?”乔禾疑惑地看了看朱厌而后将眼神转向九半说道:“大陆上还有这个国家么?”
“以前是有的,不过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消失了。”朱厌在一旁声音温柔地提醒道。
没有理会朱厌的话,九半继续追问道:“那么小桑村呢?有印象么?谭一壶?就那个和我长得差不多但是胡子毛发都特别长的人?”一边说着,九半一边用双手在自己的脸和头发上到处比划,这让他在朱厌的眼中看起来仿佛是一个大猩猩一般滑稽。
但对于他所说的一切,乔禾一概表示不知道,没印象,没听说过。问的越多,失望也就越大。渐渐地九半仿佛是没有了朝气一般,他的头缓缓垂下,浑身上下都缠绕着丧气。
“你说的这些,我好像有些印象。”乔禾不说话了,九半也不说话了,但朱厌的声音却传了过来。听到这话九半猛地打了一个激灵而后似乎是复苏了一般,略显激动地看着他。尽管知道了这些也对事实于事无补,但仿佛知道了这一切就能印证某些东西了一样。
其实不仅是九半注意力集中得很,就连一旁的乔禾也微微提起了耳朵认真地听着,于是一副诡异的画面就这样出现了。在这个诡异的一刻之中,朱厌的声音响起,娓娓道来:
“我的确是在一个名为小隐村的附近位置救下的乔禾。那一日我心里实在憋闷得很,就从上古地图中随便选了个叫小隐村的地方想去散散心。可没想到等我抵达那里的时候却发现整个村子空无一人,而我更是在一个距离村子并不远的位置上看到了奄奄一息的乔禾,那个时候乔禾身上的伤已经很重了。”
说到这里朱厌面带笑容地转头看向乔禾,眼中满是宠爱:“那个时候她的头部被箭矢贯穿但是一息尚存,我耗时三天三夜才用灵法将她的性命从鬼门关中拉了回来。”
“也就是那个时候我决定嫁给他,无论是为了报恩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我都决定此生非此人不嫁了。”朱厌的话未说完,乔禾的声音便接了上来。如果此时有人观察这二人的双眼的话就会发现,他们彼此的对视之中全是满满的爱意而无其他。
“但的确有一件事情在我医治乔禾的过程中发生了,”顿了顿,朱厌再度说道:“有一道灵气从她头上的伤口处飞了出去,就好像灵气外泄一样不知所踪。所以......”
朱厌的话说完,九半并没有立刻接上,而这房间之内也是出现了片刻的空闲与尴尬。
“所以......我该说什么呢?”
嘲风皇宫之中,不知道进了多少层楼阁多少层院落,卫西乘与九半二人终于是跟着储君师甲来到了他的寝宫。随手呵推了侍女与护卫,他带着九半与卫西乘二人来到了自己的书房之中,一面巨大的书柜面前。
要说这嘲风皇宫,当真是奇大无比。不但占地面积极其广阔,且其中某些路径就算是八羽与卫西乘都不能一时半会记得清楚。走入这储君的寝宫来,卫西乘八羽二人更是惊呆了:他们从没见过这么多书,更没有见过拥有这么多书的人,更加无法想象这个人竟然是一个尚未及冠的少年!只不过一想起此人身为嘲风之国一国储君,便也就释然了。
“大姐姐,你过来呀!”一声呼唤将八羽从震惊中唤了回来,此时那储君师甲已然踩着梯子从自己整整两面墙的巨大书柜最上方取下了一个卷轴,正在缓缓地向着梯子的下方爬来。待到八羽走到梯子旁边的时候倒也正巧是那师甲走下梯子的时候。于是紧接着,师甲示意一旁的卫西乘帮他拿住卷轴的一端,高举,而后他一松手那卷轴便铺了开来。
随着卷轴的铺开,一张男人的画像便出现在了八羽与卫西乘的视野之中。尽管是画像,但这画像却依然散发出阵阵莫名的威压。本来八羽是好奇的,但当她向着那画像看去的时候便了解了个七七八八:这画像上所画之人并不是别人,而正是一个穿龙袍戴高冠的男子,大概就是嘲风之国的国君或者说是前任国君了。只不过八羽没有明白的是,师甲带他们二人进入自己的寝宫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这是要做些什么呢?
接下来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师甲猛地把自己的手松开双膝跪地朝着八羽便拜了下去,一边拜一边用一种略显悲伤的语气恳求道:“大姐姐,求求你能不能救救我的父亲?”
此时,那画卷就完全落在了卫西乘的一人手中拿着,而此时的卫西乘则一脸懵,不知所措。
看到师甲这个反映,八羽赶忙蹲了下去一把抓起师甲的身子就要将其扶起,一边蹲着一边说道:“储君......储君大人万万不可!上跪天下跪地中间跪父母,男儿膝下有黄金,储君万万不可如此啊!”
没想到那师甲却是异常的倔强,听见八羽一味地劝他起身却没有表态便执意不起,一边跪伏着一边倔强地说道:“姐姐如果不答应救我父亲,我便长跪不起再也不起来了!”
看到师甲这个态度就连卫西乘也为其内心的坚定而赞叹,但八羽是决不能放任一个孩子如此跪在地上却不管的,于是便一边安慰一边先假意答应了他的要求,开口说道:“好你先起来......姐姐答应你,先答应你了好吧?”
“好!谢谢姐姐!”听到八羽开口答应了下来,师甲几乎是一蹦高地站了起来。他一口就亲在了八羽的脸上,将一旁的卫西乘都弄得一愣神。毕竟就算是身为嘲风储君,孩子终究还只是个孩子啊。
看着八羽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再看看师甲一副兴高采烈的脸,卫西乘稍微咳嗽了一下而后自己动手开始将那卷轴卷起。他一边卷一边对师甲说道:“小孩你别着急,你是不是先给我们讲讲你这老爹的故事,否则我们怎么救他啊?”
一听有门儿,师甲立刻停止了自己的躁动。他一边挪来了两个椅子一边照顾卫西乘与八羽坐下,而后从卫西乘的手中取过了那张卷轴自己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开口说道:“其实我的想法很简单,你们帮我复活我的爸爸就可以了。”
“你爸爸?”八羽发出了疑问,她感觉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而后说道:“你是嘲风储君,你爸爸不就是当今的嘲风国君么,有什么可找的?”
“不,不是这样的。”师甲摇了摇头,有些深沉地说道:“他不是我的爸爸,我爸爸已经消失很多年甚至可能已经死了,当今国君不是我的爸爸,他只不过是我的叔叔罢了。”
说到这里,师甲有些黯然神伤。而听到这个消息的卫西乘与八羽不禁面面相觑仿佛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故事一般,紧接着卫西乘咽了口吐沫而后继续问道:“那你的爸爸呢?他是谁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该怎么找他?”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实际上卫西乘的内心已经想出了好几种可能:杀兄窜位霸占兄嫂?这似乎是戏本里最常出现的段落,可这师甲既然说他依旧是嘲风储君他没有死,那么就证明这当今的嘲风国君与其没有那么大的仇怨。那么如果是先王驾崩呢?好像也不像。感觉上的扑朔迷离让卫西乘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只不过他旋即便将自己的眉头散了开来。
“其实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看你们怎么理解了。”师甲抓着卷轴坐在了桌子后自己的位子上,像个小大人一样开口说道:“我的生父在多年之前离奇失踪,叔父为了让朝廷不至于大乱便接管了王权。这么多年过去尽管一直有人说我的父亲死了但我依旧不相信他们的说法,知道今天见到了大姐姐。”这话说着,师甲便将自己的脸靠近了八羽,而后他瞪着自己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八羽说道:“姐姐,我看到了你有传说中点石成金的秘术,现在你能帮我复活我的父亲么?”
你能够复活我的父亲么?这个问题可真是实打实地难住了八羽。尽管是神笔的拥有着可毕竟神笔不是万能的,究竟神笔能否画出有生命的东西来就连那个曾经赠予八羽神笔的那个神秘人都没有明说过。但根据多年来八羽自己的推断与实践证明来看,这支笔画出一个活生生的生物来都很有困难,就不要说复活一个不知死活的人了。
可实际上,八羽要将这一切告诉自己面前的这个孩子么?看着瞪着大眼睛望着自己的师甲,思前想后的八羽终究是没能够开的聊这个口。实际上虽然有欺瞒师甲从而借力打力找寻九半的想法,可跟股东的一点事八羽实在不愿意破坏少年心中那些仅存的幻想。反正自己最终恐怕也不会替他画那个所谓的父亲了,如此一来说什么会重要么?
在听了师甲的话语之后想了很久,八羽终究还是蹲了下来语重心长地对师甲说道:“我想......我可以试试,虽然之前我从来都没有做过。但做这件事与普通的点石成金不同,需要大量的临摹与实验,否则如果把你的爸爸画坏了你也肯定不愿意对么?”
“恩恩,好的!”听到八羽答应了他的要求只不过是有些时间上的需求需要宽泛之后,师甲几乎是一下子跳了起来难掩激动。但随后她又向这个孩子提出了另一个要求:“我们最近可能会需要暂时住在你这里进行尝试,你不要告诉其他人可以么?”
师甲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话,反而是静静地在自己的嘴边用右手摆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便兴高采烈地跑开了。
看着师甲的背影,八羽与九半又看了看自己内心的东西,不知道是哭还是笑。
避开了师甲,八羽与卫西乘隔空传音,低声私底下交换意见。
“你确定要帮他复活他爸爸?”
“恩。”
“你没开玩笑吧八羽,先不说你对他爸爸根本不知根知底,就算是知道了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做呗,难道你就没觉得那张画像有问题?”
“刚刚给我们看过的画像么,有什么问题?”
“那张脸像不像九半?”
“九半?被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有点......”
“对没错,就是因为这个点,我才觉得我有必要参与进来。如果真的是九半,那可能就真的有意思了。”
“那那个孩子呢,怎么办?如果你找不到他的父亲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这个小储君正处于最好的青春期,难道你打算借此抹杀他的一切幻想么?”
想到这里,她轻轻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