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九半的劝说之下,八羽终究还是加入了九半等人的东行队伍。
八羽把这切都归结为命运的安排。命运让她不得不流亡,而后定居,而后遇到了群神通广大大的人,而后就像孙悟空遇到了唐三藏样,八羽归顺了九半,并与他们行人成为了伙伴。
可实际上并不是这样,八羽的加入只是因为她无路可走了而已。
其实九半说得很对,八羽自己的路到了九半等人到来的时候,几乎已经断了。尾叶秘境被破坏后,八羽需要相当长的段时间才能将其修复。而这段时间中几乎没有战斗能力的八羽要如何独自抵御敌人的到来?虽然所谓的敌人的到来只不过是种未知的可能性而已,但就像她自己说的样,如果真的是国之君级别的人物心想要她的神笔,天下之大她又能够躲到哪里去?
而这个女子自己心里清楚得很,幻目者的身份带给她的只不过是看破人心的能力罢了,至于画龙点睛点石成金能够让所化之物变为现实的能力,终究不是她自己的。
归根结底,八羽只不过是个顶尖的画师罢了。
路向东行去,这路上有了八羽之后好像切都变得简单了许多。饿了,八羽给画出山珍海味来吃;渴了,甭管茶水酒水总是管够的。他们行五人几乎是处于种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状态,几乎是神仙日子好不舒服。比如现在,谭壶行人就睡在八羽给画出的栋相对简单的房子中,甚至就连鹿蜀都有了独立的马厩。
只是八羽手上的墨,越来越少了。
月光零零散散地洒在房子前面的片荷塘之上,荷塘将月光反射到九半的脸上,映照着他的脸平静。八羽所画的那栋房屋面前有个小小的荷塘,荷塘边上是个小小平坡。此刻九半就双臂抱膝静静地坐在那个小平坡上,语不发地保持沉默。
沉默终究是要被打破的,或者说沉默这种东西生来的目的就是被打破。吴凉子的出现打破了九半刻意塑造的沉默,她穿着自己贯素白的袍子,披着皎洁的月光款款走来。月光漫过她乌黑的发丝穿过她小巧的耳垂后端庄地坐在她的肩膀上,而她自己则双手放在身前,叠放,步步慢慢地走到了九半的身旁,那么站着就好像天女下凡,谪仙降世般。
而这种美好的景象被九半浪费了,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抬眼瞧哪怕下。
看到九半根本就没有反应跟个木头桩子样,她索性坐了下来:“喂,九半你到底想什么呢?没看到我?”
“啧......”她坐下的那瞬间九半反常态地立刻出声,同时用双手轻轻地修整了下他那本来就没有的发型,说道:“你坐下来干嘛?都打乱我发型了。”
“怎么,这里难道是你家,坐都不让坐了?是你家么?是的话拿地契出来,否则就别瞎嚷嚷。”听了九半的话吴凉子忽然就有些气不打处来,她努力地朝九半那边蹭了蹭,将二人之间的距离保持在半个拳头的位置,而后屁股挪,就坐定了。
见到吴凉子这个反映,九半倒也是没有生气什么的。他只是下子就站起了身子,把屁股朝着吴凉子而后拍了拍灰,抬脚就要走。
“九半你干嘛呀,怎么这么......邋遢呢你?”吃了灰的吴凉子赶忙用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眼前同时眯起了眼睛,当她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却看到九半的眼神停滞在凝望东方的位置上,而他看向的那个方向正是蒲牢之国的都城,钟城。
而此时,他们距离钟城也只有天的路程了。
“想什么呢你?”吴凉子忽然就拍了下九半的屁股,此时她仿佛百无禁忌,也忘记了曾经在尾叶秘境中发生的事情了。卸去了某些伪装之后,吴凉子似乎变成了真正的吴凉子了。
九半没怎么理她,而是轻轻地挠了挠屁股,回过身屁股坐在吴凉子的身边继续双臂抱膝,只不过现在他开了口,说道:“吴凉子,我突然不想去钟城了。”
很久了,九半都没有叫吴凉子的全名了。挺长时间以来九半直管她叫“吴小仙师”,因此“吴凉子”这三个字出口,搞得她愣。但这个吴小仙师尚未反应过来,九半就接着开口道:“我不但不想去钟城,更不想搞什么借天命,不想让我负屃之国复国了。你说这切会不会都是命?我失去记忆是命,负屃复国是命,身边人个又个地死去也是命?”
“可......可能是吧?”
“其实这件事,我想了很久了。”九半忽然转过脸来,月光穿过他的睫毛照在瞳孔上,吴凉子忽然就觉得那双眼睛片死寂。那种死法倒不是死亡,是种失望乃至于绝望的情绪。也不是对什么事情绝望,而是对自己绝望了。依旧是没等吴凉子反应过来,九半继续说道:“你说既然切都是命,我拼个什么劲儿呢?人哪能斗过天呢?”
“你说让我与天斗?不能,我也斗不过啊。倒不如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你回你的囚牛国卫西乘继续老婆孩子热炕头,而我自己随便找个地方种田去。哎你说辈子种田养牛没事儿找袋烟来抽是不是也挺好?我还没抽过烟呢。”
九半说着,说着说着就不看吴凉子了。他转头,把自己的视线转向了那小片荷塘之中。实际上荷塘中除了荷花荷叶以及那小汪水之外什么都没有,可九半却死死地盯着,仿佛想要看出个花花来样。
然后就是沉默,九半不说话,吴凉子好像也没什么话可以说。她从来没有见过九半是这样种神态,这让她以为她面前的他得了失心疯。她仔仔细细地看着他,就好像他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他了样。
而后,她猛地忽然站起了身,对着她面前的他说道:“你说什么假话呢九半?”
“恩?”九半回应道,只不过没有看她。
“你难道要放弃我们之前的努力么?”吴凉子盯着九半的侧脸,语气有些急促:“什么叫与天斗了,怎么就与命运斗了,谁活在这个世界上不这样,难道所有的修行者都是顺天而为么?要这样的话大家都去修行好了。”
“你忘了是谁杀了你的父亲,你还记得是谁让负屃之国从九国版图中消失的么?你的身份是负屃储君,尽管负屃亡了,但你怎么可以就这样忘记你的祖国?你要是真的这么做了,当初投胎投得这么好干嘛,浪不浪费啊!”
“你难道就不知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么?!!”
吴凉子的声音很大,说的话也都很碎,可实际上就是这些很细碎的话语引起了九半的注意。他平静地站起身,转过头,仔细地打量起自己面前的这个女子。他的眼神自上而下,从脚到头地将吴凉子好好打量了好几遍,直到将对方看毛了的时候他终于转身,抛下句懒散的话语后乘着月光离去。
“得,算我没说,洗洗睡吧。”
日头升起来之后,九半行人上路了。他们路东去,留下了数座曾经居住过的房屋。可没有人知道的是,这座座房屋在日后竟然会成为种痕迹,被某些人的追随者踏满了脚印。
因为是行五人,所以鹿蜀似乎也没什么用了。因为就算鹿蜀再神勇,恐怕同时带着五个人前行也要累个半死,于是只能由谭壶牵着,路前行。没了鹿蜀的神行之能,这行五人的速度想当然地慢了不少,然而鹿蜀好像还对此表示不满,仿佛是自己被带慢了速度般,路上不停地打着响鼻。
这又能怪谁呢?有种你驮着五个人试试啊?
鹿蜀没有这么做,而当天下午夕阳西下的时候,这行五人鹿蜀便抵达了钟城城门。只不过落在他们眼睛中的是幅幅并不正常的景象:城门口处,不断地有人拖家带口地出城而去,那些骡马拉着的大车上堆满了行李。
进了城门再往里走,股人心惶惶的气氛笼罩了下来。所有人似乎都奔走匆忙,而且又有着不少人赶着骡马驾着车,向着城门口奔去。看起来,他们似乎是要举家迁徙了。
看到这样副景象,九半深感奇怪。蒲牢之国并没有发生战争,更何况刚刚行将发生战争的螭吻之国中,大批军队已经被他们给退了回去。那么此时钟城中人为何如此个个人心惶惶,仿佛像要逃难样?越想越觉得不对,于是九半便顺手拉住了个从他身边的经过的汉子,开口问道:“大哥,冒犯了。小弟霸下国人刚到此地,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人心惶惶的啊?”
那汉子大概四五十岁的年纪,粗布麻衣看起来却有着身肌肉。本来是行走匆忙地想要去做些什么,刚被九半拉住的时候还有些不满,可上上下下打量了遍九半行人之后发现这可能是自己惹不起的那类人,于是便收了刚刚想要发出来的脾气,开口说道:“小兄弟不是蒲牢国人想必有所不知,东边大海上的鲸鱼最近越来越多了。我钟城离海如此之近,无人不惶恐啊。”
“鲸鱼?可是.....”
“行了行了小伙子不和你说了,国君刚刚下令迁都,我还有事儿要办呢。临了劝你们句,哪儿来的哪儿去吧,现今的蒲牢之国可不好玩咯。”没等九半继续问下去,那个汉子便打断了他的话,而后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九半疑惑的眼神直追随着他的身影离去,到那个身影消失也没有散开。
而站在旁的,刚刚直在听的谭壶开口了:“九半啊不要着急,这种事我们去寻蒲牢国君问个清楚即可。”
“蒲牢之国的国人因为久居海边向来善水善战,他们是海中的好手。其实不仅仅是海中,哪怕是江河湖都可以说是他们的领地了。但可能是源自于祖辈的烙印,蒲牢国人唯独惧怕鲸鱼,这是他们唯的弱点。鲸鱼的洄游是有规律的,千万万年来都不曾变过。如今鲸鱼忽然聚集在东海海边,定然是有问题。如果你想得到蒲牢国君的帮助,怕是要先帮他解决问题了。”
听了谭壶的话,九半连忙点头称是。事情的确如此,事出反常必有妖邪,有弱点的人很容易被敌人利用弱点,这都是常态了。如今尽管螭吻之国退出了三国战盟,但睚眦与嘲风两国并未表态退出战争,所以实际上,战争的威胁远远没有解除。
采纳了谭壶的意见,九半行人路向着蒲牢皇宫行去,意欲拜访蒲牢国君。
待到经过了层层传召,经过了蒲牢皇宫的个又个宫门之后,九半行人终究是见到了蒲牢国君。进到大殿之中的时候,蒲牢国君竟然是大踏步地迎了上来。他略显激动地赶上来握住九半的手,说道:“百闻不如见,九半先生我可算是见到你了啊。”
九半看着这个数日之前刚刚见过的人,心中竟然有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旁,玉卜子陪衬在边什么话都没有说。谭壶吴凉子与卫西乘三人还好,倒是八羽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砖瓦,边打量还边在心里感叹,感叹自己的功夫还是有些不到家,尾叶秘境中的蒲牢皇宫尚且差的很远啊。
“国君,储君大人何在?我为什么没看到他呢?”向四周扫视了圈没有看到万独鸣的身影,九半开口问道。要知道在五国朝会之时,万独鸣可以说是为他挺身而出了。既然万独鸣那么慷慨且勇敢并坚定地想要帮他复国,九半又如何能够不念这份恩情呢?
“储君?啊,这不是东海之处聚集了大量鲸鱼么?小儿万独鸣目前尚且带兵驻守在东海,已经有半月未曾回宫了。”面对九半的疑问,蒲牢国君回答道。只不过紧接着他便是叹了口气,语气急转直下:“也不知道这东海鲸鱼之祸,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看着蒲牢国君的哀叹,九半刚想开口却被接连三声“当!当!当!”的巨大钟声给打断了。他转身望去,却看到皇宫大殿正对着的宫内广场中,有高塔。塔顶有巨钟鸣响。正是此钟声音的巨大打断了他要说的话。
看到了九半的反应,蒲牢国君赶上步上前解释道:“九半小友莫要惊惶,这是我钟城之内的奉天钟,每日每个时辰都要鸣钟三声,多少年来都未曾断绝了。”蒲牢国君对九半的客气,当然不是源于他负屃之国亡国储君的身份,而是因其是个能够独退国之兵的神人。九半行人独退螭吻国之兵的消息实际上数日之内便传遍了九国境内,因此蒲牢之国的国君盼望着九半的到来,也是希冀能够在他的身上发生什么奇迹罢了。
听了蒲牢国君的话,九半连忙转过身来对蒲牢国君说道:“不打紧不打紧,钟声不打紧的。只是国君容晚辈多问句,这鲸鱼之祸可真的是没有源头的?”
“没有。小儿万独鸣领兵查验了数日都没找到原因,为此他自封东海海边已然数日,依旧是没有个结果啊!”
“好!”听了蒲牢国君的话,九半就像是忽然下定了决心样说道:“万独鸣昔日于我有恩,我九半定当替蒲牢之国寻到解决鲸鱼祸患之法......”
可九半尚未说完,旁吴凉子的话却打断了他:“谭先生,你这是要上哪儿去?”
吴凉子话出口,众人齐回头只见谭壶背对着众人步步地向着大殿外面走去。他边走边晃荡着他那极长的头发,悠悠地说道:“老夫深感这西方大山上有灵芝,灵芝可是稀罕物种,恕老夫不能帮忙了。寻药去咯。”言罢,他出了大殿之后个闪身便消失不见,连鹿蜀都没有带上。
为此,鹿蜀连着打了数个象鼻以表示不满,可惜似乎都没什么大用。
谭壶走,众人都傻了眼。这个神奇的老东西可是难得的好帮手啊,就这么走了?
就为了不掺和别人家的事走了之,也太不负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