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别人呆在我身后。”他面无表情地说。
我怔住,怪不得平时走路的时候我落后了,他就一定要站在原地等我,原来是这个原因。
当然,我没有问傅西洛为什么,我始终记得他在下班前对我说的话,永远不要向你的上司提问题,结婚也好,电池也罢。
我决定做个安分的孩子,如果他想说,不用我问我也会知道。
提到这个,我突然想起那块要命的电池,于是我从口袋里摸了半天,最后掏出它,递给傅西洛:“傅总,你要的电池。”
“奥。”他看也不看一眼,“放着吧。回公司报账。”
我虽然不太理解,但还是照办,放下电池后,两人之间就没什么话了,车厢内逐渐陷入了一片寂静,我疲惫地将头靠着车窗,有些昏昏欲睡。
我说过,傅西洛开车总让我感到很安定,即便是在这样雾霭深重的天气,地势弯曲陡峭,可因为握紧方向盘的人是他,我就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
“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到那里去?”
这个问题本来早就该问的,可他却到现在才开口,看来那会儿他虽然表现得镇定,内心却着实慌了。
我有些迷糊地立起脑袋,揉了揉眼睛:“就是一时兴起,想去看看曾经念书的高中。”
“一中吗?”
“你怎么知道?”我错愕地转头看他,他轮廓分明的侧脸被车灯的光芒所照亮,带着某种平静的柔光。
我忽然发现认识傅西洛这么久,可我好像很少在他脸上见到过别的情绪,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如同被月光照耀下的平静海域,波光粼粼海面下隐藏着太多我无法触及的秘密和过往。
“那里前两年就被拆了。现在正施工筹建一所混泥土厂。”他正视着前方,淡淡开口,“曾经我也在那里念书。”
“……是吗?”我埋下头,无法克制那些从内心深处发源,然后朝我翻涌着袭来的失落感。
“怎么了?”他察觉到我异样,看了我一眼。
“没事。”我抬起头,“那你呢,你怎么会躺在马路上,而且身边……”
“我下班后去看望外公外婆。”他说,“回来的时候九点多,看到有人躺在路边,本想过去帮忙,结果没想到会昏过去。”
两位老人家原来住那边,并且傅西洛也在一中念过书,这么说,他是跟着公婆长大的,怪不得感情如此深厚。
“不过。”我忍不住又开始嘴贱,“你自己晕血你不知道吗?我以为你对自己的特点知道得很清楚,毕竟你有洁癖,还不喜欢别人呆在你身后,晕血这么大一回事……”
“我从小到大都没杀过人,所以没有机会见到这么多血。”他打断我的话,我在他平静的脸上没有找到半点开玩笑的迹象。
于是我作罢,吞回我的话,耸了耸肩继续睡觉。
折腾了一天我是真的累了,闭上眼睛没多久就昏了过去。
睡着以后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穿着高中蓝白色的校服,站在操场的梧桐树下。
我把头抬得很高很高,用手挡住眼睛,正午的阳光透过叶隙垂直落下,晒得我脸皮发烫。那时候我的头发还不够长,才到肩膀左右,那时候校园里还没有流行中分,我也只有一撮不像样的斜刘海。
然后一个同样穿着校服的少年从树上跳下来,他朝我笑了一下,笑容在太阳底下泛着年轻特有的光泽。
“许愿瓶里写的是什么?”我问他。
“不能说。”他目光里温柔简直快要把我沉溺,“说出来就不灵了。”
而多年之后的我就像个陌生人一样站在不远处,目光哀伤地望她们脸上的笑容。
看她们笑着笑着,我突然间就哭了。
感觉好像不小心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再也找不回,于是瞬间就觉得很难过,难过得连心脏都开始不可抑止地颤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