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的收回了手里的剑，阿九方才敛了自己的目光，不得焦距的视线却是再次望向了别处，浩瀚并不生气，本想再次抬手摸摸身旁的女子时，方想起刚刚阿九所说，不由得又恹恹的放下了手。
却始终难掩这嘴角上翘的弧度，目光眺望向远处，在看到天边远处那儿矗立着的一扇巨门时，浩瀚方才道；
“九儿你看那里……那，便是我们的魔族了。”
目光清淡的顺着浩瀚所指的方向看去，视线却渐渐变得恍惚了起来，魔族……对阿九来说可真是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存在。
本是她的故土却可笑的只在旁人口中听来过，活世九万年，她甚至半步都不得踏进这魔界过。
边说话间边注意观察着女子面上的神情，在清晰的见到女子那眼中一闪而过的恍惚之后，浩瀚终是笑得更加明显，伸出手尝试的拉起她的柔荑，这次的阿九却再未挣脱开，只是一双紧紧盯着那魔界大门的眼眸里，深沉的让人看不出她的半点想法。
女子没有闪躲甚至连一点点排斥的小动作都不得出现过，这不由的让浩瀚心中更加的有些得寸进尺，却是将阿九的五指在自己的手心之中握得更紧了。
“马上就要回到魔族了，九儿第一次回来，可开心？”
她依旧沉默着不答话，甚至是神情都是毫无半点的起伏，无声，便是她拒绝别人最好的方法。
许久许久，久到让浩瀚以为阿九就要像原来那样不会搭理他时，女子却反而突兀的开了口。
如同自言自语般喃喃；“开心吗？回到魔族哪怕一死，这样的结果让人开心吗？”
话无疑让浩瀚愣了片刻，须臾后，浩瀚看着女子的模样时眸子里竟是出现了那极少有的沉思，原来……她什么都看得清楚而并非真的一无所知啊。
目光缓缓的又从阿九的身上收回，浩瀚望着阿九后道；“九儿又怎知道这点的呢？”
一声轻笑溢出却意味不明；
“你自己不是都说了吗？魔族命脉就在我的体内支撑我活到此时，那换种方式来讲，岂不就是取出了魔萝花心后，我的性命，岌岌可危？”
伴随着女子话音最后落下，不想浩瀚眼中的玩味却在此时加深，嘴角挂着挑笑看那一脸平静娓娓将她自己猜测一一道来的女子，道；
“九儿可真是聪明，说的……竟是半点儿不差。”
阿九神情依旧是那如初的波澜不惊，视线淡淡的撇过浩瀚一眼后便落了下，不再接话。
浩瀚心中不解，又再问道；“那我心中便有一疑问，九儿既已知道了我带九儿回魔族的目的，那以九儿此时的能力，怎还甘愿随我回来？”
别人也许不知，可浩瀚却是了解，虽不知早时是何人在阿九身上下了禁锢，但是阿九在经过一次觉醒之后，如今体内的神魔之力却已经处于了半觉醒的状态，可千万莫要轻看了这小小的半觉醒，浩瀚可是清楚得很的，若非阿九自愿，那此时这六界之内，怕是已无任何一人能将她如何了。
阿九微微垂眸，神情里出现了片刻的恍惚后便又恢复了常态，手里的川寒剑隐了剑身，女子轻声也只不过是道上一句；
“既是你族之物，那我便该还你才是。”
她不想再拖欠别人的半分半毫了，不管话是否如浩瀚所说的句句属实，也不管是否自己的娘亲真的是为自己才闯下的弥天大祸，阿九想，往昔的一切罪孽，一切因果，便让其终结在自己身上吧。
不曾想，话落后男子对着她摇了摇头，却是轻笑着否定道；
“错了九儿，这魔族可不是单单的我族，而是我们族。”
别过眼，阿九半点儿都不想与浩瀚玩这无聊透顶的文字游戏，而浩瀚也似知她此处心思，话落之后竟也是不再吭声半句。
为首两人所站的云霞便在二人的沉默中，无声的漂浮到了那依旧紧闭的魔族大门之前，片刻后，门被无声推启，有丝丝缕缕的红雾伴随着自那此时已经是大敞开的门缝之中溢出，凝着女子不惊不讶侧脸，浩瀚顾自解释道；
“这是魔族的气息，九儿可感受到？”
不将那开始缓缓侵入自己五脏六腑的暖流放在心上，阿九简短答；“没有。”
对于这个回答，浩瀚却只笑笑，并未有太多言语。三k
门已全数敞开，为首的浩瀚带着阿九最先进了魔界，后面跟着的正是一班高阶魔修。
云霞一路来，却挡不住那升腾的热气，满眼血色在脚下掠过，滚烫的岩浆之上竖起根根石柱，而在巨大的石柱上，更是分别建造了各式蜿蜒的小道，还有屋殿，再仔细看便不难发现，如此酷热之地，竟也有魔居住。
“魔界分为三层，赤地，天霜，月缺，这一层，便是居住着最低阶魔修的赤地了，九儿可曾看到那些老弱？这便是失去了魔萝花心的结果，没了魔脉供给他们这些低阶者长生不死的力量，他们，便只有落到了此处，静静等死。”
浩瀚顾自解释给阿九听，此时却是已经收了那一贯玩笑的模样，眉眼间凝聚的竟是旁人也少见过的凝重。
阿九缄默，目光望向云霞下方那些无助的老小，一双眸里深沉浓郁，可真叫浩瀚在此时猜不透半分。
突然，四周气温剧降而下，寒风刺骨非凡甚至是夹杂了冰霜竟冷得叫人有些慌，目光望在了那些街头上一身褴褛因为寒冷而紧缩在一团却还是忍不住簌簌发抖的魔修们，阿九的心，终在此时出现了莫名的异样。
“他们没了长生的能力，便等同于没了自我保护的魔力，任人宰割也毫无半点能够反击的余地，你看……整整九万年，曾经盛极一时，甚至是富居六界首位的魔族，便因为那一个魔萝花心，而变成了今天的这般田地。”
“新生儿出生在这漫天魔障的气息之中却没有魔力给他们护卫，早早夭折，若有幸活下来，那也不过是平白等死……”
“为何要跟我说这些？”
不等浩瀚把话说完阿九便已沉声打断问来，一双紫眸静静的望着浩瀚，却是觉得他跟她说这些话也不过多此一举罢了。
浩瀚却是轻笑，同样看着阿九低声笑道；
“只希望，阿九莫怨恨了我罢。”
就像不过是瞬间的事情，那本跟在他二人身后的众魔消失了干净，如今空荡荡的魔族天空上，一朵云霞如一叶扁舟般孤独的飘摇在风中，而云上，载着的却是两个心不在同路的人。
四目相对，阿九望了许久，一双尖锐的眸子仿佛是要看穿人心所想，须臾之后，阿九方才淡声道；“我怨不怨你，对你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吗？”
阿九话音淡漠，看着浩瀚的目光之中更是不夹杂半分感情的漠然，浩瀚轻声笑，依旧是用那半开玩笑半打趣的语气；
“若我说，我不在乎六界之中谁看我如何，却偏偏在乎九儿怎般看我的话，九儿可信？”
话落不想只引来了女子的一声讥笑，仿佛就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阿九的嘴角多了几分邪魅，挑着一双好看的眸子望着浩瀚，却是玩味的一字一句开口道；
“那……是不是接下来，魔尊就要说上一句，会在乎我如何看待，只因为爱上我了？”
彼此都知道这不过是她故意说来嘲讽他的话，然而，浩瀚却作没听懂一般的埋头看向一脸不屑的女子，轻声道；“九儿可真是聪明，我的这点心思，你居然都猜到了。”
话似真似假，就连那双鹰眸之中的宠溺与温和都与真的无二，忍不住顿时心生厌恶般，猛的将自己的手从浩瀚的手中抽了回来，阿九转过身背对浩瀚，冷声道；
“魔尊还是将这种把戏留给她位******吧，若是用在我的身上，只怕是要可惜了。”
背后，听着女子沉声道出毫无半点余地的话语，浩瀚却是笑得无奈的摇了摇头，而背对的着他的女子，俨然也没见他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黯然与落寞。
两人又是沉默了许久，在浩瀚面前的阿九就如同一只刺猬，随时都会将那满身利刺扎向他。
想起这点不免让浩瀚的心中横生了些莫名的失落，犹记得，第一次在塔底见面时，她温顺乖巧的模样，如今这样子的确是有趣，但是……浩瀚却觉得，他怀念的还是那没觉醒之前的阿九罢。
“我有点不想让九儿死了。”
是有些舍不得让她死了。
阿九回头，嘴角挂着的讥讽笑意并未退却半分，冷冽在那双好看的紫眸中流转，没有阳光能投射进那眼底，她笑道；“所以呢？”
并未直面回答阿九的所以为何，浩瀚却是再自顾自的问道；
“九儿，若我让你可免去一死，你便留在我的身边如何？”
浩瀚不由心中想着，这空荡荡的魔族里，除了他们的魔尊之外，似乎……也需要个女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