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状态的殷流明多数候都板着脸,永远都是一副脾气很坏的子,哪怕软萌爱的熊熊睡衣套都没法中和那种冷酷感。
现在他突然笑起来,本来就极为俊朗的面容如精致的玫瑰盛开,让面的楚苳和身边的宁媛媛都怔了一下。
楚苳回神来,轻轻歪头:“殷老师打算怎么完成任务?”
“主线任务求我们帮助三三班的学生通考试。现在然而实际三三班大部分学生本身就能通学业考试。”殷流明道,“例外只有严航那群人、以及齐小北。”
宁媛媛微微颔首。
是他们之前到的信息。
“么短的间里,辅导他们通考试肯定是不现实的,只能另寻办法。于严航来说,他想通考试,想到的办法就是偷考卷。如果个梦境确实是齐小北的梦,那倒是不奇怪。”
殷流明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腕,目光落在楚苳身,“但是涂梦者是你的话……一个听话乖巧的好学生,会做梦吗?”
楚苳笑吟吟地道:“殷老师是怎么怀疑到我身的?”
殷流明轻轻指了指资料室:“因为他。”
“齐小北?”
殷流明道:“我怀疑齐小北是假的——或者说,他根本不存在。”
宁媛媛惊讶地看了来。
楚苳眨眨眼,没有说话。
“我给齐小北包扎了两次伤口,但之后无论在哪里,都找不到带着纱布的学生;今天天我在常春藤花盆中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代表齐小北的那盆。”
楚苳的笑容慢慢收敛了起来。
“在个梦境中,每个人都有一朵代表的花,齐小北没有,能有两种——第一,他身份特殊;第二……”殷流明缓缓地道,“他不存在。”
齐小北整个人就是楚苳创造出来的幻象,用来迷惑玩家的障眼法。
宁媛媛不由看了殷流明一眼。
楚苳默然,忽然重新笑了起来:“我相信他在的。我只是为他创造一双眼睛,让他能够正常地走在校园内。”
随着楚苳的话语,旁边资料室的门口轻轻探出一双焦黑的双手,半个脑袋怯生生地露了出来。
那只脑袋和他的手一焦黑,随着他的动作簌簌落下不明的灰块,唯有一双眼眸看起来和正常人一。
双眸子看向殷流明,还带着一点似有似无的善意。
殷流明扫了那边的“齐小北”一眼,忽然冷不丁道:“那一晚——或者说今晚,严航纵火的受害者也包括你吗?”
楚苳脸的表情忽然凝固,好像戴了一张微笑的面具,在昏暗的楼道里显诡异又不自然。
隔了好一会,她才淡淡地道:“殷老师怎么会想?我好端端地活着呢。”
“活着不代表不是受害者。”
殷流明抬眸道,“我之前一直有个疑问:像严航的品行,无法无天、连老师都不放在眼里,他面喜欢的女孩,会像正常人一温和而懂进退吗?”
楚苳低下了头。
了好久,她才淡淡地道:“不会。”
殷流明没有再说话。
宁媛媛已明来,眼眸中闪一丝怒意:“人渣!”
楚苳忽然转身,看向了楼梯口。
楼梯口传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不多,下面来了五六个“人”,为首的赫然就是之前已走到走廊另一头的严航。
殷流明感受到面前似乎出现了一道柔软但不阻拦的空气墙壁,如同前几天中午观看齐小北被欺凌一般。
严航走台阶,左手掐着烟,右手粗暴地扯着另一个楚苳的头发,将她一把拉来,直接摔在了几个人面前。
剧情中的楚苳满脸惊恐,坐在地挣扎后退,拼命收拢着校服的衣领,仿佛就能抵御其他人的侵犯。
严航嘻嘻哈哈地道:“小苳,都到一步了,我劝你还是不不识好歹。”
后面几个跟班跟着起哄:“就是!航哥看你还不是你的福气!”
“你知道航哥他爸干什么的吗?”
楚苳脸色苍,咬紧了下唇,手指揪着校服衣领,之间因为度用力而泛:“我、我不……”
“小苳,你是不答应,那我只能来硬的了。”严航把吸了一半的烟丢到一旁,蹲下来暧昧地拍拍楚苳的脸,“你总不希望第一次在么冷的地方直播给我兄弟们看吧,哈哈!”
他昂起下巴,用中人欲呕的目光地打量了一下楚苳裹在校服中的躯体,“你还是处吧?”
楚苳脸色几乎透明,恐惧地向后退了两步。
就在,楼道下面传来一声带着颤音的男声:“你、你们不走,我、我报警了……”
严航一怔,站起身扭头看去,“哈”了一声。
楼梯转角处,站着一个矮个子的男生,穿着脏兮兮的校服,双腿都在颤抖,却努力抬起头,让自己气势显更强一点。
严航一昂下巴,跟班就有人直接把齐小北从楼道里抓了来,拧着胳膊按在了冰冷的地。
他们下手自然不会顾忌轻重,齐小北痛脸都皱了起来,嘴里坚持念着“我报警了、我真的报警了”。
“你个穷逼,手机都没有,报的哪门子警?”严航把齐小北踢滚了两圈,不屑地道,“我早就算了,今天晚教师不是放假就是在考前培训,没有人会到儿来——不然我怎么拿试卷啊,哈哈!”
翻滚的程中,一把做工细致的干常春藤从他校服口袋中掉出来,随后被严航一脚踩扁。
齐小北脸色变苍,努力挣扎:“你们、不、不能……”
他想说点什么,随后就被跟班一拳打在嘴。
跟班收起拳头,“嘿嘿”笑道:“航哥,小子怎么办?”
严航装作思考了一会,才道:“把他关资料室里,让他把我们考的试卷拿一份出来。”
他扭头齐小北道,“你是动作快,我就把你们俩都放了。”
齐小北骤然停下挣扎,眼神瞬间放起了光。
然而当齐小北真的拿了考卷出来,严航却一脚把他踢回了资料室,关门,拿旁边的木棍狠狠砸了一下门锁。
门锁立刻瘪进去一截。
严航不管里面齐小北的呼喊,只拎起地那只踩破的常春藤干花束,嗤笑地看向了楚苳:“小苳,是你送他的?真寒酸啊……不作为你的男朋友,我是吃醋的。”
楚苳似乎承受不住,眼泪簌簌而下,拼命道:“你不是我男朋友!放开我们!”
严航冷笑了一声,掏出打火机打响,将破碎的常春藤直接点燃了起来。
随后他随手一抛,将点着的干花束丢在了一旁:“不棺材不掉泪啊小苳……”
严航来蛮横地撕扯楚苳的衣领,刚扯了几下,忽然听到背后跟班惊慌的声音:“航哥!火!火!”
严航猛然回头,发现旁边的窗帘和旧课桌已烧了起来。
“操!”
他站起身,打量了一下环境,思忖片刻,楚苳冷冷一笑,“次先放你。”
说完一招呼跟班,“走了!”
楚苳在地呆了好一会,才拢了拢衣领,挣扎着站起来。
的火已蔓延有些大了。她扑到资料室门前,颤抖着手去拧门把手:“齐小北!你快出来!起火了!”
然而被砸坏的门锁宛如拧死,以一个中女生的力气根本打不破。
楚苳急拼命拍门,眼泪簌簌而下:“齐小北!”
门内突然传来一个闷闷的声音:“楚、楚苳,你先跑吧。”
楚苳怔了一下。
“我、我无所谓……”
“胡说什么!”
楚苳骂了一句,抹了一把脸,咬着牙,“我去叫人,你在里面试试用椅子撞门!”
她狠狠擦了一把眼泪,转头“噔噔噔”地跑下了楼。
……
楚苳静静地看着剧情的播放,眼泪滚滚而下,脸挣扎着泛起痛恨、恐惧、厌恶的情绪。
殷流明眉头蹙起又放开,刚想开口说什么,忽然听到走廊另一边传来怪异的笑声:
“你跑了!你跑了!你根本没有找人救他!”
殷流明望了去。
走廊另一边,真正的严航手指着楚苳,嘴里发出“嗬嗬”的笑声,声音尖利不像人类,“是你害死他,是你害死他的!”
楚苳神色骤然苍,后退了一步,靠在门:“我没有!”
严航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求救似的看看殷流明,又看看站在资料室门口那个焦黑的人影,手指不停颤抖:“你找就找楚苳,不关我的事!”
焦黑的齐小北站在门口,沉默地盯着严航。
严航恐惧地后退一步。
殷流明淡淡地道:“楚苳没有食言,她确实去喊人了。”
严航不置信地瞪大眼睛。
楚苳轻轻擦了擦眼泪,声音有些喑哑:“你怎么知道?”
殷流明手指伸进口袋,按在了图鉴:“你找来的人……应该是蒋主任吧?”
随后蒋主任的身影直接出现在他们面前。
楚苳蓦然睁大眼睛,声音颤抖:“蒋、蒋老师……”
她忽然身体一软,瘫在地,崩溃地嚎啕大哭,“不起,蒋老师……不起,齐小北……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
殷流明轻轻叹口气。
楚苳跑下楼之后,找到了还在值班的蒋主任,蒋主任跑来救人——然而或许是因为火势大、又或许是因为浓烟重,蒋主任没能把齐小北救出去,两个人一起葬身于火海中。
个梦境不是被欺辱然后丧身火海的齐小北的,而是被懊悔和痛苦煎熬的楚苳的。
她一方面怨恨造成一切元凶的严航,另一方面又痛恨自己的无能,认为如果不是因为她,齐小北和蒋主任都不会死。
怨恨与后悔交织成个生死轮回的梦境。
因此在个梦境中,所有人都有自己的花,但楚苳清楚知晓不在人的齐小北和蒋主任没有;
平日里齐小北袖手旁观、冷漠以待的三三班学生随着楚苳他们的复杂认知变换着生与死;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严航等人,则成了楚苳倾泻愤怒的象,被承载楚苳怨念的怒悔之火烧成焦尸;
而他们的主线任务……
殷流明目光落在了崩溃的楚苳身。
随着楚苳的哭泣,周围的空气突然灼热了起来。一团团火焰凝聚而成的玫瑰花朵从墙壁中冒出来,每一朵都精致而美丽,却带着不详的死亡气息。
严航看到那些怒悔之火,连滚带爬地向着楼梯爬去:“不来!不来啊啊啊!!”
无数怒悔之火蜂拥而,齐刷刷地没入了他的躯体,随后一声轰鸣和凄厉的惨叫,整个人瞬间四分五裂,碎成一地焦臭的黑灰。
更多的怒悔之火,慢悠悠地飘荡到了殷流明和宁愿元面前,如同盯猎物的蛇。
殷流明听到宁媛媛低声咒骂了一句。
骂的是丁培安。
不是该死的丁培安,他们早就逃掉了。
殷流明轻轻发动了作为“焦土亡魂”的蒋主任的技能“教诲”。
“楚苳。”蒋主任开口,“不是你的错。”
楚苳低头坐在地,抱住膝盖,身体不住颤抖。
“校园霸凌的是严航,想强迫你的是严航,把齐小北锁起来的是严航,引发火灾的依然是严航。”蒋主任的国字脸浮现出一抹柔和的叹息,“你有什么错?”
楚苳依然低着头,低声道:“是……如果我不存在,些都不会发生。”
“你清楚,并非受害者不存在,罪犯就会停止犯罪。没有你,也能是下一个女生、下一个齐小北。不是火灾,也能是□□、抢劫、杀人。”蒋主任也蹲下来,轻轻拍拍楚苳的肩膀,“我不是思政科的老师,说的能不精确。老师希望你是一个愿意承担责任的人。如果是你做错了事,那你不逃避;如果你没有做错事,那也不背负。而且……”
蒋主任停顿了一下,声音带了叹息,“在件事你没有任何失——如果非找一个其他的人来承担责任的话……是我们做老师的,没能保护好你们群孩子。你本不应该考虑谁谁错,因为件事就不该发生。”
楚苳肩膀微震,抬起头来,眼眸眨了眨,茫然地看着蒋主任。
在她的身边,那个形容怖、浑身焦黑的齐小北也蹲下来,想和蒋主任一去拍拍楚苳的肩膀,看着自己漆黑的双手,又默默缩了回去。
蒋主任伸手握住了齐小北的手,叹息了一声:“抱歉,老师没能把你救出去。”
齐小北僵硬了片刻,喃喃道:“没关系……我其实活着没什么大的执念……”
楚苳终于“哇”地一声,扑倒在蒋主任怀里,如同卸下了千斤的重担,毫无顾忌地大哭了起来,像把所有的委屈和自责统统宣泄干净。
……
宁媛媛默然片刻,叹息一声,重新点了一根香烟:“就么结束了?”
她扭头,发现殷流明的神情依然严肃,目光紧紧盯着前方。
宁媛媛微怔:“怎么?”
“忘了我们的主线任务。”殷流明淡淡地道,“帮助三三班学生通考试……不是解开楚苳结就能做到的。”
宁媛媛咬着香烟,目光逐渐锋锐。
她沉思片刻,开口道:“涂梦者是楚苳的话,意味着她本身不会惧怕考试失利。那么次考试她来说,代表的其实是一道生死的分水岭。”
次考试之前,是普普通通的校园生活;而今夜之后,办公楼火灾、考卷付之一炬、死了一个学生一个老师,考试自然不复存在。
楚苳的情感、人生也随之转折。
她想三三班通考试,其实更深入想的……是考试能够正常举行。
因为代表齐小北和蒋主任都不会死,她的中生活以依然正常地继续下去。
然而在个梦境中,火灾之后的第二天永远不会到来,玩家任何试图进入下一天的举动,都会受到梦境的阻挠。
就像惨死在资料室中的丁培安,就像花圃中那千千万万迎风招展的鲜花。
因为楚苳想齐小北和蒋主任活下来,也想惩罚严航、同惩罚自己。
是楚苳逃避现实的避风港。
也意味着他们想完成任务,最后的手就是……
那边楚苳擦着眼泪站起身,看看蒋主任,又看看齐小北,努力扬起了一个笑容:“不起,让你们担了。”
她转头看向了殷流明,漂亮的眼眸里闪复杂,“谢谢你,殷老师。是我不能让你完成任务。”
随着楚苳的话语,无数的怒悔之火层层叠叠地密布来,橙红色的火焰玫瑰绚丽而迷人,每一朵都能完全吞噬一个人的生命。种危险性让它们显更加诱人。
虽然她是被痛苦驱使着创造了个梦境,但在个梦境里,她能将枉死的老师同学复活,能让始作俑者永远囚禁在被焚烧的痛苦中!
楚苳拉着齐小北和蒋主任的手,后退一步,“等到天亮,考试间了,你们就以离开了。”
当然,也意味着他们任务失败。
于宁媛媛来说,任务失败无非是拿不到任务奖励;但于殷流明来说,任务失败意味着他将被梦魇游戏拒之门外。
殷流明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腕:“我有另一个提议。”
楚苳抿着唇,指挥那些怒悔之火又靠近了一步:“殷老师,我不想伤害你。”
殷流明缓缓把手伸进包里。
楚苳紧紧盯着他。就连宁媛媛的也下意识提了起来。
——殷流明会拿出什么翻盘的道具?
殷流明从包里掏出一捆绑好的常春藤,忽然向着前面的怒悔之火丢了去:“你的回礼。”
楚苳怔了一下,随后露出明显的惊讶。
——殷老师个候竟然还想着完成支线任务?
虽然她是个梦境的涂梦者,但她也遵循梦境的规则。
她一直很想找到代表严航等人灵魂的常春藤,但始终未能如愿。
现在看到那些常春藤,楚苳脸浮现一层冰霜,手指一指,无数的怒悔之火涌,直接将常春藤包围了起来。
常春藤中发出如同人类哭喊一般凄厉的惨叫,然而那些惨叫也很快湮灭。
六根常春藤转瞬便成了枯萎的干枝,落入了楚苳的手中。
楚苳满足地笑了起来:“谢谢殷老师……有了它们,以后我就不用靠轮回才能让严航被烧死了。”
她的梦境剧情必须完整地循环一遍才能抵达严航等人被烧死的结局,而掌握了严航的灵魂,她就以将严航永远固定在一个地方,让严航永远承受煎熬与痛苦。
殷流明也露出了满足的笑容:“我也觉不错。”
在他的耳中,广播喇叭声“沙沙”响了两声,随后机械音道:
【支线任务完成,楚苳收到六份回礼,十分满意,奖励玩家6积分。】
之前阶段性的主线任务只给了1积分,但现在一口气给了6分……支线任务的奖励之丰厚。
殷流明慢悠悠地拿出图鉴书,手指轻轻放了去:“楚苳,在你的梦境里,每个人都有一朵花,么?”
楚苳警惕道:“殷老师想针我的花下手?惜我的常春藤藏在花圃里,就算你让迟老师去找,也是找不到的。”
“我不需找到它的精准位置。”
殷流明右手掌一个浅蓝色的印记缓缓亮起,冲着楚苳轻轻一笑,“只知道大概在哪里就好。”
说完他催动了图鉴中“怒悔之火”的能力,并将沈楼之前给他的强之力灌输了进去。
霎之间,一团亮金色的火焰玫瑰在殷流明掌浮现,随后像有生命一,从殷流明背后直接穿墙而,消失在办公楼中。
“轰!”
一道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自楼外响起,震动声隔着遥远的距离,依然让殷流明边的墙皮簌簌掉落!
几乎在同,殷流明和宁媛媛感受到一股奇特的感觉,好像个梦境界的束缚骤然间消失,间的流动恢复正常,就连阴森的楼道中都洒入了澄澈的月光。
楚苳刚怔了一下,随后脸色巨变,瞪大眼睛,张嘴喊了一句“不”,随后仰头倒下!
她身边的蒋主任和齐小北下意识一起扶住了她。
而拦在他们之间的那些小火花,作点点萤火虫,消失在漆黑的楼道中。
殷流明收起图鉴,淡定地放进口袋:“解决。”
宁媛媛口中的香烟差点掉下去,吃惊地打量了一下殷流明。
她多识广,自然清楚有无数种道具以达成种效果——但是刚进游戏的新人怎么会有道具以用?
不看殷流明的子不打算解释,宁媛媛就没有多问,只点了点头:“难怪迟夕今晚没有来。”
想来殷流明是让迟夕寻找攻击的坐标去了。
了一会,楚苳从昏厥中清醒来,睁眼看着殷流明,眼神中一片复杂,既有怨恨,又有失落,更多的还是解脱。
隔了好久,她才抿着唇,声音有些沙哑:“殷老师真的很厉害。”
殷流明活动了一下腿脚,向前走了一步。
丁培安设置的符咒效果已消失,他们也以动了。
他看着楚苳,淡淡地道:“一直沉湎在梦境里折磨你创造出来的严航有什么用,你该回到现实去了——难道你不想让现实中的严航也接受惩罚?”
楚苳神色变幻了一下,咬着唇低下了头。
殷流明轻轻捏了捏鼻梁,面无表情地道:“既然事情解决了,那我就回去睡觉了。”
几乎在他说完的瞬间,天光骤然亮起,楼外的界由夜转昼,广播体操的轻快节奏响起。
殷流明脸色瞬间臭了下来。
宁媛媛“扑哧”一声笑出声。
殷流明有些不善的视线,楚苳下意识道:“不是我做的。”
她现在已失去了梦境的掌控,间快速流动跟她没有关系!
殷流明轻轻吸了口气,板着脸道:“那就赶紧开始考试吧。”
“其他学生都在教室里考,齐小北就在里考吧。”蒋主任忽然冷不丁地开口,“刚好,我来替你监考。”
齐小北有些不知所措地抬眸,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殷流明和从花圃中赶来的迟夕一起在楼道里布置下了课桌课椅,准备了答题卡、2b铅笔和黑色中性笔。
蒋主任严肃地站在齐小北面前,一张国字脸不怒自威,神色郑重,虽然周围是一片火焰灼烧后的残破楼道,却像在考场中一认真。
浑身焦黑、几乎不能称作人的齐小北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吃力、但是耐地做着试卷。
楚苳站在一旁,看着个画面,低下头,擦了擦眼泪,吸了吸鼻子。
一张手帕递了来。
楚苳接来,低声道谢:“多谢迟老师。”
迟夕已听殷流明和宁媛媛讲述了一遍程,十分疼楚苳,鼓励道:“不用担,我会帮你的。”
楚苳低头“嗯”了一声。
一个半小后,考场铃响起,齐小北交卷。
之后齐小北又把宁媛媛、迟夕选择的科目的试卷做完。
蒋主任认认真真地着答案批了一遍,叹口气,习惯性地训斥:“齐小北,有些逻辑题目不会就算了,里算错数不应该啊,我不是一直教导你们能拿的分一定拿到吗?”
齐小北低头,下意识搓了搓手:“不起……”
蒋主任批完试卷,放在桌子,丝毫没有在意齐小北身的恶臭和焦炭,拍拍他的肩膀,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分数不提,但在我里,能够勇敢地站出来伸张正义,次考试毫无疑问你是合格的。”
齐小北仰起头,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侧头看了眼殷流明,又笑了起来。
他挥挥还包扎着纱布的手,轻声道:“谢谢……殷老师。”
说完,他整个人作一团黑灰,如同枯木蝴蝶一般缓缓飘散。
几乎在同,楚苳骤然脱力一般倒下,倏然消失在所有人面前。
……
“叮咚!”
几个小巧的挂饰落在地,圆润木料与瓷砖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迟夕刚怔了一下,就看到宁媛媛一个箭步冲前,将几枚挂饰捞在了手里。
“宁姐?”
宁媛媛仔细端详了一下手里的挂饰,出了一口气:“还好,是没错。”
殷流明皱眉望着她。
宁媛媛定了定情绪,一扬手,三枚挂饰就落进了殷流明怀中:“运气不错,一共四枚,不然我能抢了。”
殷流明拎起来扫了一眼。
些挂饰是手工木雕的小佛像,用红色的棉绳编成中国结,做工不算精细,只是佛像背后刻着不明的符号,给它平添了几分神秘。
“是什么?”
“是我来做引导者的目标。”宁媛媛显然十分兴,轻轻抚摸着自己手里剩下的那枚,“个东西叫许愿符,能够获第二次许愿机会。”
“第二次?”
“你们进梦魇游戏,自然是有资格、并且有想实现的愿望。”宁媛媛道,“但是梦魇能没有告诉你们……你们在梦魇游戏里只能许一次愿,之后就会被梦魇游戏驱逐。”
迟夕有些茫然:“实现愿望之后干嘛还留在里?”
殷流明明了,轻轻摩挲了一下下巴:“人的欲望是无穷的。”
宁媛媛点头:“是的,梦魇能够实现任何你想的愿望,一开始能只有一个愿望,慢慢间久了,自然会有更多渴望的东西——许愿符个道具以让你再许一个愿望,虽然同消耗积分,但是至少是一个机会。惜许愿符出现的机会少了,我听说某些难度比较大的新手村梦境完全破关之后掉落的概率比较大,所以一直在做引导者刷任务,终于让我等到了。”
“鲜花焦土校园”个梦境于新手来说难度颇,看花圃里那么多死在个梦境中的玩家就知道了。
殷流明看了看手里的三枚挂饰,轻轻挑眉:“我还以为你都拿走。”
种道具谁会嫌少?就算自己用不着,也有大把的有钱人想。
宁媛媛露出一个畅快的笑容:“我只多一个不割舍的愿望。在梦魇游戏中,不贪才能活下去。”
殷流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拿出一枚挂饰,扔给了迟夕:“你的。”
迟夕手忙脚乱地接住,瞪大了眼睛:“殷哥?!我、我哪有资格……”
“你功劳不小。”殷流明将另外两枚抛起来又接住,无所谓地摆摆手,“我其实还用不着东西,回头卖掉再分你积分。”
梦魇图鉴本身就有许愿功能。
“殷哥……谢谢……”
决定了许愿符的归宿,广播喇叭恰到好处地响起:
【梦境“鲜花焦土校园”已破,两名玩家死亡,一名玩家失去资格,三名玩家通关。】
【传送通关玩家至海舟,开始结算积分。】
周围的一切逐渐开始变虚无,办公楼、墙壁、外面的花圃逐渐分崩离析,湮灭成闪烁的碎光。
代表楚苳和齐小北怨念的整个梦境彻底消散。
周围一片虚无。
虚空之中,殷流明的面前缓缓出现一行行文字。
【鲜花焦土校园消失,涂梦者:楚苳、齐小北。】
【玩家殷流明完美通关“鲜花焦土校园”,评分s,奖励50积分。】
【认证殷流明为正式梦魇游戏玩家,开启系统兑换功能、开通海舟权限。】
【首次闯关完美破关,奖励抽奖机会,请在海舟个人空间使用。】
【梦魇图鉴书收集完成度:鲜花焦土校园100%。】
殷流明掏出图鉴书,发现代表鲜花焦土校园的那页最下面两个格子已被填。
一个是“懊悔的鲜花少女”,一个是“无助的焦土少年”,分画着楚苳和齐小北的画像。
和前面的其他图鉴不同,两个图鉴的格子是浅铜色,下面标注着“boss”。
殷流明眨眨眼,尝试把手指放去,却没有收到如同之前一的信息。
“和梦境根基相关的boss是不会被图鉴收走的。”沈楼不知何从图鉴中浮现,轻轻捻了一下领口,情极好地道,“不只你完美通关,就能获他们的图鉴。”
殷流明想起刚才系统的鉴定:“涂梦者有两人?”
“偶尔会有的情况。”沈楼道,“两个人同一件事都有强烈执念,有概率梦境纠缠在一起。尤其齐小北已死了,完全以当做齐小北个鬼魂寄生到了楚苳的梦里,楚苳的梦也产生了影响。”
殷流明皱眉:“不好吧?”
“当然,一直沉睡在梦里、还?
??亡魂混在一起,楚苳生命流逝会变很快。如果梦魇游戏不让玩家来破关,楚苳最终会彻底死在现实中。”
现在楚苳被强制结束了梦境,齐小北也安然地转离开,一切终于恢复了正轨。
殷流明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挑了挑眉:“你现在不受限制?”
里应该是梦魇游戏的系统区域吧?
沈楼轻笑了一声:“我本身就是梦魇游戏的一部分,当然以随意行动。”
他低下头,手指在殷流明头顶睡帽的小绒球轻轻一勾,笑眯眯地道,“你的表现不错,完美集齐了第一个梦境的所有图鉴,希望后续你能更加努力。”
殷流明脸的笑容有些僵硬,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摘下了睡帽:“多谢沈先生夸奖。”
他转头虚空中的系统道,“去海舟。”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周围空间再次扭曲。殷流明再眨眨眼,已出现在一处甲板。
面前是无比辽阔的海洋,晴天碧海,波浪微漾,鼻翼中嗅到的尽是微咸的海风气息,远处还有一行行海鸟飞。
殷流明转头,看到身边的迟夕和宁媛媛。
杨角没有出现,显然因为任务失败被驱逐出了梦魇游戏。
迟夕望着海洋,傻乎乎地道:“还真是海啊?”
殷流明低头打开手机定位。
他本来没报什么希望,然而手机定位竟然意外地精准——南纬10度、西167度。
换句话说,他现在正在平洋的正中。
“我们回到现实了?”
“还在游戏里。你发现定位了?”宁媛媛毫不意外,又点一根烟,慢悠悠地吸了一口,“之前有人发现了,回到现实之后想办法找到个坐标来,结果什么都没有找到。也许就是梦魇给你的假坐标。”
殷流明挑了挑眉。
“跟我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海舟。”
……
“海舟是所有梦魇游戏玩家的聚集地,你看只是一艘豪华游轮,里面空间很大的。”
宁媛媛带着迟夕和殷流明走下甲板,进了中央的大厅。
大厅里空间骤然宽广,看去几乎像一个小镇的广场,中央是一圈吧台一般的服务处,簇拥着不少玩家。
海舟的游客——或者说玩家很多,大多数都是独行侠,少数两三个一起,彼此之间眼神陌生、素不相识。
宁媛媛一指中间的吧台,“那边是梦境选择区,你们进入下一个梦境,就是去那边领。”
然后一指左侧的走廊,“那边是去玩家自发交易的地方,你们拿到多余的东西以去卖——但是记最好妆,避免杀人越货。”
迟夕吓一抖:“里以……杀人吗?”
宁媛媛笑了:“当然不能,但如果你手里的东西珍贵,自然有人盯你,跟着你去下一个梦境……不沾自己的手还能坑死人的手段多了,不以为老玩家都是丁培安那的傻甜。”
迟夕嘀咕了一句:“他算哪门子傻甜。”
宁媛媛又指了指右边的走廊:“那边通向你们自己的个人空间,也是你们的休息室,想返回现实界也是在那边——我猜你们现在最想做的大概就是回家好好睡一觉。”
迟夕眼神骤然亮起。
宁媛媛优雅地吐了口烟圈,带着他们走到右边的走廊。
走廊里铺着精致的酒红色地毯,两侧则是造型几乎一模一、如同公寓酒店入口的门。
宁媛媛道:“随便选一扇。”
迟夕一怔:“啊?不会选到人家去?”
“不会。梦魇游戏的休息室其实是你们自己的梦,只开门就是你自己的地方。”宁媛媛眨眨眼,“休息室里挺有意思的,以随意自己描绘,做自己的涂梦者。你们以自己摸索一下。”
殷流明握住房门把手的右手微微一顿。
他不动声色地用力,发现扇门果然打不开。
殷流明略微垂眸。
他从来没有做梦。
所以……他没有自己的休息室、也没法回到现实界去了?
那边迟夕已打开了房门,但没有急着进去,侧头来看殷流明:“殷哥,你不回去休息一下吗?”
殷流明里盘算了几个借口,刚准备开口,就感觉手背一凉。
一只浅蓝色、半透明的修右手从他口袋中探出,恰好完美地避开了迟夕的目光,握在殷流明仍旧停留在门把的右手。
“咔嚓!”
门缓缓地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