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谢郬没工夫理会一旁惊喜的平阴夫人,直接动手,跟那帮气焰嚣张的无赖地痞们打了起来,谢郬的身手还是很不错的,那些无赖地痞哪里是她的对手,没一会儿功夫就被谢郬给尽数打趴下。
“下回再让我看见你们欺负人,老子卸了你们!”谢郬追着那帮落荒而逃的无赖地痞后头大喊一声,然后才回到四平坊内。
并不理会整理好了衣裳想跟她搭话的平阴夫人,从她面前走过,唤来四平坊的掌柜,对着一地狼藉说:
“找几个人来收拾,算算多少损失。”
掌柜的刚才还以为自己今天要赔不少,正发愁,没想到这位少侠居然还要替那些无赖赔偿,真是遇到好人了,连翻道谢着叫人过来收拾。
这期间,平阴夫人的女护卫队终于闯了进来,见自家主子没事才松了口气,刚要开口说话,平阴夫人抬手阻止,让她们别开口,她自己的一双眼睛始终盯着谢郬的身上。
而谢郬对她的注视恍若未见,与掌柜说完话,便兀自转身往自己的座位走去,平阴夫人见她要走完全不理会自己,赶忙跟上前叫住她:
“少侠请留步。”
谢郬回身看她,一副完全不认识她的样子,平阴夫人见她眼神迷茫,显然不记得那回在安乐坊救人的事情,心道这还真是个喜欢见义勇为,做好事不留名的小郎君呢。
“少侠不记得奴家了?”平阴夫人对谢郬问。
谢郬转过身,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用疑惑的声音说道:
“你是哪位?”
穿着平民服饰的平阴夫人将面上的碎发整理一番,对谢郬扬起脸说道:“上回在安乐坊中,也是少侠对奴家出手相救的。”
谢郬做出一副回忆思考的样子,在平阴夫人的期盼目光中,她恍然大悟:“哦~~原来是你啊!”
平阴夫人见她认出自己,很是高兴:“是我是我。真是缘分,少侠又救了奴家一回。”
谢郬转过身来,双手抱胸,满不在乎的口吻说:“不是,我说大姐,你怎么总遇到这种事情?运气也忒差了。”
这随意批评的语气,平阴夫人倒没生气,她身后的护卫倒是出声斥责:
“放肆,你说什么呢?”
“住口。”平阴夫人立刻制止手下人的无礼,呵斥过后,赶忙转身与谢郬打招呼:
“不好意思,她们也是关心我,多有得罪之处,还请少侠见谅。”
谢郬往平阴夫人身后看了几眼,似乎对她的身份产生怀疑:
“她们是你的护卫吗?大姐你到底什么人?刚才那帮人打你的时候,她们怎么不出现?早知道你有帮手,我就不多事了。告辞。”
说完之后,不等平阴夫人反应过来,谢郬转身就走,三步并做两步回到自己座位上,跟高瑨和符延东交换了个让他们配合做戏的眼神。
果然,平阴夫人哪里愿意再错过谢郬,立刻追上。
上回被救的时候,平阴夫人便有心结交,暗中叫护卫跟踪他,想知道他家住何处,是什么人,奈何护卫们武功不行,没跟两步就跟丢了,以至于让平阴夫人心中始终记挂着那件事。
原以为今生再无缘相见,没想到老天厚待,居然让她再见这位容貌俊秀,身手了得的少年,这一回她可要把握机会,非得将他收服在身边不可。
反正四平坊周围今日都是她的眼线,这回总不能叫他再溜走就是了。
来到谢郬的坐席,平阴夫人见她与另外两个男子坐在一处,两个都是十分英俊的男子,其中一个未曾见过,另外一个倒是有些面熟。
平阴夫人盯着符延东看了一会儿后,符延东只得放下茶杯起身与她行礼:
“见过夫人。”
见他起身行礼,平阴夫人才想起他是谁,疑惑的问:
“是符家大郎吗?”
符延东拱手回道:“是,夫人还记得我。”
符家大郎符延东,现任大理寺少卿,平阴夫人曾经在信国公府的宴席中见过他两回,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而且还是跟她所心仪的少侠坐在一桌。
这少侠既然能与符家大郎坐在一桌,想必也是有点身份的,也不知是谁家小郎君,若是家门太过显赫的话,她这边还真不太好下手就是了。
谢郬等符延东和平阴夫人行完礼之后才问:
“符延东,你跟这大姐认识啊?你为什么叫她夫人,她是什么人?上回我在安乐坊中……”
平阴夫人见谢郬要提上回安乐坊的事情,赶忙坐下阻止,一手按在谢郬的胳膊上,笑道:
“少侠的恩情,奴家铭记于心,只请莫要再提。”
开玩笑,虽然她在京城贵圈中的风评不好,但还是要脸的,被当面提起那些破事,多少有点难看。
高瑨的目光在平阴夫人按住谢郬胳膊的手上停留,忽然起身,用手中折扇将平阴夫人的手挑开,神色不善的样子。
平阴夫人没料到那俊俏公子会挑开自己的手,有些发懵,谢郬见状说道:
“哎大姐,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平阴夫人还没开口,符延东就说出她的身份:“她是平阴夫人,崇德长公主的孙女,你应该听过吧?”
“哎呀,大郎你!”
平阴夫人轻叹一声,原本她还想先把少侠的身份问出来再自报家门,没想到被符延东直接说了出来,想起自己素日的名声,竟有些羞涩。
只盼着这位少侠小郎君是个不谙世事的,没听过她往昔的那些‘丰功伟绩’。
“我没怎么听过。”谢郬无知摇头。
平阴夫人简直惊喜,再度按住谢郬的手臂,说道:
“奴家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奴家素来有恩必报,少侠救了奴家两回,奴家说什么也要好好报答少侠才行。不知少侠是谁家的小郎君,说不定奴家与令堂令尊还认识呢。”
平阴夫人一边说话一边对谢郬送眼波,那娇媚的姿态,羞赧的神情,还真有那么点情窦初开的风情,她虽年近五十,但保养得实在很好,说她三十出头也不为过,姣好的容貌大概也是她每回都能把英雄骗到手的最主要原因吧。
毕竟,如果她真的是年老色衰,就算想对英雄以身相许,英雄估计也是不会也要的。
高瑨的折扇再度出手,不过这回平阴夫人却早有防备,在他的扇子挑到自己之前,就把手撒开,待高瑨收回扇子之后,又再次把手放到谢郬胳膊上,并且不止于放着,还把身子往谢郬的方向倾斜,柔柔弱弱的往不解风情且试图碍她事的高瑨瞪去一眼。
【她好像真看上我了。】
【要不我就牺牲一下?】
谢郬在心里对高瑨说,高瑨眉峰一蹙,眼神中透出两个明显的字样——你敢!
【开玩笑的。】
【我没做其他准备,靠近一点她肯定知道我是女的,想牺牲都牺牲不了。】
高瑨:……
谢郬猜的没错,平阴夫人抓住她胳膊,往她脖颈处瞥了一眼后就满是疑惑,因为少侠的脖子上实在光滑,那白嫩的肌肤连女人都自愧不如,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她没有喉结。
往常如果谢郬真心想要扮男人的话,会特意在耳洞和喉结上下点功夫,不过今天她只是图出门方便才穿的男装,女子特征那方面并没有用心,所以平阴夫人看出来也是情理之中的。
既然她看出来谢郬是女的,那就不宜遮掩,不然可就前功尽弃了。
谢郬主动将自己的胳膊从平阴夫人的手中抽出,干咳两声后恢复女声说话:
“大姐,您别这么看着我,我瘆得慌。”
平阴夫人有点懵,虽然刚才她只是怀疑,却没先到她会主动暴|露,惊讶的问:
“你,你是女的?”
谢郬毫不掩饰的点头:“是啊,有问题吗?”
平阴夫人尽管内心震撼,但表面上还是要维持一点平静的,赶忙摇头:“没,没问题。可是,你……”
阅人无数的平阴夫人现在就很无语,非常无语,她心心念念了好长时间的少年英雄,居然是个女的。
“我怎么了?出门在外,穿男人衣服多方便,要不是大姐你黏黏糊糊的看我,我还不高兴告诉你呢。”
谢郬表现得十分自然,丝毫没有刻意接近的痕迹,渐渐的让平阴夫人卸下疑惑的心防。
这时,四平坊的掌柜拿着账单过来,谢郬招手让他过去,稍微核对了几眼账单上的桌椅损坏张数后,便将账单递到符延东面前。
符延东满脸不解:“怎的是我付?”
谢郬笑容满面:
【我的钱都给了谢苒,哪还有钱。】
“我们三人中,就你入仕为官了,我和他家中管得严,手头可没你宽裕。”谢郬说得理直气壮。
本来嘛,抓人查案都是大理寺分内之事,她和高瑨充其量是来看看热闹,那遇到这种为了查案付钱的情况,当然是符延东出马最合适。
符延东哑口无言,看了一眼平阴夫人后,只得乖乖掏钱平账单。
四平坊掌柜得了钱,真心觉得今日遇到好人了,感动万分的对他们行礼后退下。
平阴夫人的目光在他们三人中看了又看,最后看向谢郬问:
“不知少侠你是谁家的……呃,小娘子。”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平阴夫人还没适应,怎么好好的少侠小郎君摇身一变就成了个小娘子呢,害得她这阵子的相思都白费了。
谢郬看了一眼高瑨和符延东,果断对平阴夫人回道:
“我姓谢,单名一个苒字。”
平阴夫人对这个名字略加思索一番,似乎有了点印象,惊疑问道:
“镇国大将军谢远臣是你的……”
谢郬点头:“嗯,我爹。”
平阴夫人倒吸一口凉气,确实想不到她居然是谢远臣的女儿,那个入宫为后的是庶长女,当今皇后名为谢郬,她叫谢苒……
“那宫中的皇后娘娘是你的长姐?”平阴夫人问。
谢郬连连点头:“没错没错。”
平阴夫人将一身男装的谢郬打量一番,前阵子谢家可是京城中大街小巷争相讨论的人家,谢郬和谢苒的名字便是那个时候入了平阴夫人的耳。
传闻中,谢家的两个女儿,一个是边关长大,却福运滔天做了皇后,一个是养在闺中,知书达理……
谢苒自然是知书达理的那个。
不过他们将门出身的小姐,所谓的养在闺中、知书达理和寻常人家很是不同呢。
平阴夫人又看向了符延东,前些日子听闻谢家有意将嫡女与信国公府大郎君凑对,他们在一处出现倒是合情合理。
“原来是谢二小姐,看来谢二小姐与符家大郎的传闻非虚,只不知,那位郎君又是哪位?”
平阴夫人问高瑨的身份。
高瑨沉默,符延东不知道该怎么说,倒是谢郬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向平阴夫人介绍:
“他姓高,是高御史家的二郎。就是在朝上老跟我爹吵架的那个,不知夫人知道不知道。”
高瑨无语,符延东佩服。
符延东不禁想起那时在船上他问她来历时,她那一通胡说八道,却又听起来挺有道理的说辞。
有些事情,真的是需要天赋的。
符延东忍不住往高瑨看去一眼,见他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更加确定了在说瞎话这一点上,皇后娘娘简直天赋异禀。
平阴夫人一时没想起来朝中有哪个御史姓高,不过见谢郬说得有模有样,觉得她没有骗自己的理由,便没有怀疑。
“原来是高二郎,失敬失敬。”
平阴夫人虽然是崇德长公主的孙女,不过从那时到现在已经过去三代,到高瑨都是第四代,平阴夫人已然算不上是皇族,只不过是皇家给了些体面,封了她一个夫人的号,因此,平阴夫人没见过高瑨,这才给谢郬糊弄过去。
平阴夫人阅人无数,自然看得出来高二郎对谢二小姐那从眼睛深处透出来的情意,不禁将谢郬拉到一旁小声问道:
“二小姐怎的与两位郎君一处?”
谢郬往高瑨和符延东看去一眼,目光中透着不怀好意,两人不约而同挺直了背脊。
“夫人看不出来吗?他俩都对我……”
谢郬深谙说瞎话的道理,凡事不能说死,必须要给人留下遐想的空间,因为有些话,你直接告诉他,他兴许还会诸多怀疑,但若是他们自己分析出来的,可信度就成倍增长。
平阴夫人果然一副‘我懂了’的神情,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原来如此。”
平阴夫人问谢郬:“那谢二小姐心中更喜欢哪个?”
谢郬无奈一叹,小声对平阴夫人说:“不瞒夫人说,我其实觉得两个都挺好的,分不出更喜欢谁。”
要说刚才平阴夫人对谢郬只是欣赏,现在听她这么说了,简直想要把她引为知己,因为她在这谢二小姐的身上居然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有很多时候,平阴夫人也有这种感觉,觉得这个男人也好,那个男人也不错,非要让她选择哪个最好,她实在是……选不出来。
“这些话我只与夫人说过,夫人千万别告诉其他人。”谢郬叮嘱。
平阴夫人与谢郬交换了个‘我懂’的眼神,谢郬笑着搭上平阴夫人的肩膀,说道:
“相请不如偶遇,我看夫人也是性情中人,不若今日便由我做东,请夫人喝酒如何?”
平阴夫人惊喜问她:“你会喝酒?”
谢郬一副受到冒犯的样子:“夫人这是什么话?论喝酒我还真没怕过谁。”
平阴夫人越来越欣赏她这豪爽劲儿,心中直惋惜,为什么不是个小郎君。
不过小娘子便小娘子吧,她也不缺男人,跟这么性情豪爽,志趣相投的将门小娘子交往交往也挺有趣。
见谢郬招来四平坊的伙计,让他把酒坊中最好的酒上上来,平阴夫人直接打断,说道:
“这里的酒哪是你喝的,若不嫌弃,便随我回梨花庄,我那梨花庄的酒可是一绝。”
谢郬一脸不信:“能有多绝?”
平阴夫人说:“这么说吧,那日我见你在喝安乐坊的醉花阴,我梨花庄的月照,可比醉花阴要醇厚得多。”
谢郬闻言,居然发自真心的心向往之,她看向高瑨:
【比醉花阴还要醇厚……】
【想去。】
高瑨蹙眉,正要拒绝,却听符延东从旁问道:
“早就听闻月照酒乃京中一绝,只是从未有机会品过,不知我等今日是否也有这口福?”
平阴夫人心态年轻,举止大方,闻言回道:
“二位郎君与谢二小姐既在一处,那岂有只邀请一个的道理,本夫人在此诚邀二位郎君与谢二小姐一同光临鄙庄,还望谢二小姐与二位郎君赏光。”
平阴夫人的梨花庄素来只招待能入得她眼的朋友,虽说往常她招待的都是些男朋友,但今日既然遇见了个合眼缘的小娘子也是难得,招待一番又有何妨。
谢郬对高瑨眨巴两下眼睛,满眼写着‘我想去’,尽管觉得不妥,但高瑨也没阻止,算是默许。
得了高瑨的意思,谢郬果断应承平阴夫人:
“夫人如此盛邀,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不过我话可说在前头……”
平阴夫人见她神情严肃,以为她要说出什么‘我只是去喝喝酒,可别让人家知道我和你有关’这种话,因为以前平阴夫人遇到过这种情况,有些夫人明明想与她相交,也想体验夜夜笙歌的感觉,却碍于平阴夫人的狼藉名声,怕连累到她们,便提出只想与她私下见面,对于那种人,平阴夫人可向来没什么好脸。
想着若是这谢二小姐也说出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话,那她拔腿就走。
“谢二小姐想说什么?”平阴夫人不动声色道。
谢郬凑近她,正色道:“我的酒量非常好,夫人拿酒的时候可别小气,若是喝得到嘴不到肚,可就没意思了。”
平阴夫人愣了愣,忽然大笑起来:
“放心,管够。”
有了这句话,谢郬也很高兴,一行人便欢欢喜喜的随着平阴夫人往她的梨花庄去。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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