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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6 章 第 216 章(1 / 1)

[欧巴]

丰年的工作在九月正式开始,每周要在大学二年级生中授课文学概论两节,另外还有大一的两节中国古代文学课程。准备了两个月的ppt,丰年初上讲台依然紧张,她刚露脸在教室门前甚至还被当成走错地方的学生。

精剪了卷毛的副教授穿着合身的蓝色衬衫和黑色西装裤及同色圆头系带小皮鞋,俨然当年初入职场的俞任。看着台下有些发懵的学生,丰年清清嗓子,“大家本学期的文学概论课由我教授,我姓怀,叫怀丰年。”说完在黑板写下三个方正开阔的颜体姓名。大学生们被这几个字震住,顿时收起了轻视心,眼光也开始变化。

本来就是相对枯燥的一门理论课,但丰年将大纲内容做了清晰的再划分,博古通今,援引荐举,很快就带学生进入别开生面的概念理解中。丰年讲到,“文学四要素的最后一个要素——欣赏者”时,精神的小眼睛透过眼镜含笑扫了眼阶梯教室,赫然发现最后一排有粒丸子头似曾相识。

她手持着激光笔走下讲台,徐徐上了阶梯,边讲边逼近后排,“艾布拉姆斯的《镜与灯》阐述了这样的关系,有人把灯简单理解为创作内容,有人觉得这是内在灵性和思想,它们通过创作这面镜子展示在读者面前,由——”丰年和最后一排的丸子头终于碰面,她认出了宿海。

大姑娘哪里愿意听什么镜子什么灯,正举着化妆镜给自己描口红。大教室內近百号人的视线都投向宿海,好奇这个学生不像本系的。这时宿海身边一个短发女生轻轻拐了她,大姑娘这才发觉自己成了全场焦点。她放下镜子,正襟危坐看着丰年,眼里写着,“别过来。”

丰年微微一笑,转身给ppt翻页,继续讲解不是催眠大姑娘就是催她照镜子的镜与灯。一节大课,宿海都老老实实坐在后面没挪屁股,最后听到丰年布置了这节课的阅读和写作作业让学生们“啊——”地惨叫出来,一篇两千字的分析或读后感,外加两本原著和辅助阅读材料,要在一周内完成。

丰年对他们的反应颇为无辜,“要考。”下面的学生才收声赶紧拍照。

下课后丰年被十多个学生围住,天知道是为了学业还是为套近乎,她耐心解答了问题后还被学生要更隐私的联系方式,副教授说邮件吧,有事儿我会和你们导员联系。俨然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无法靠近。说这话时,丰年抬头,瞥见大姑娘已经提着小挎包和另一个学生走出了教室。

“格劳瑞啊,要是今天上课怀老师提问你怎么办?吓死我了。”和宿海并肩的是她在网络认识的柏州大学新姬友,个头比宿海矮一头,头发比坏丰年直,眼睛差不多小,圆框眼镜几乎一个样式。

“她不会提问我的。”宿海说折磨死人了,近三个小时泡那儿不能动弹,愣是一句话都听不懂。我要回店里休息,“李曼,以后听课我就不来了啊。”

宿海每周一休息,今天为了展现对“接触式恋爱”的诚意都没睡懒觉,没想到赶到了坏丰年眼皮子下面。

叫李曼的女孩说我以为你对大学生活感兴趣,其实这个老师讲得很好,人还这么年轻,真厉害。

大姑娘笑,没透露自己和丰年的关系。

“咱们去食堂吃饭吧,吃完我送你回去。”李曼说过段时间迎新晚会,有不少精彩的节目,我再陪你去看看。

李曼是个活泼的女生,和宿海在社交平台上认识,看了大姑娘照片后惊为天人喊“姐姐看看我”的就有她,两人聊了大半个月,终于在上周见到了第一面。这之后,李曼发消息就更勤快。

她和宿海倾诉自己的恋爱史,高二时牵手的小女朋友高考后和自己天各一方,现在对方找了男朋友,说这样才有安全感。对方倒是有了安全感,李曼有了阴影,她问宿海,“你是不是bi?”

饱读百合文的大姑娘说不知道。反正现在为止见过那么多男男女女,让她动心的几乎没有。

中文系的李曼问“几乎”是什么意思?是否意味着还是有那么点儿?

大姑娘说那点儿不算,别提了,提了还生气。

宿海说食堂就不吃了,她店里小冰箱还放着昨天剩下的沙拉面包,得去消灭干净,要不就过期。

走到学校大门口,李曼有些不舍,“那我没课去你店里找你玩儿?”

“好啊,你给我多介绍点生意就更好。”宿海说上点评网下单更便宜,如果好评她会附送一次免费护理。

和李曼道别后,宿海回头看她背影,不晓得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总觉着这个十九岁的女孩身上少了股子劲儿。

今天店里的学徒工也休息,宿海开门后挂上“今日休息”的牌子跳到沙发上吃快过期的沙拉,她看着面前四个剪位,侧间两个洗头位有种说不上的自豪,虽然小,但这是她自己的店。

有张理发椅被抬得太高没归位,宿海咬着叉子去放低它,再打开音响听音乐。店里小姑娘爱听噼里啪啦的网红曲子,宿海现在则喜欢纯音乐,因为这样有助于保养耳朵。毕竟做老板的品位和员工就是不同,成熟而深沉。

翻开手机里面有袁柳的信息,迷彩服,小黑脸,闺蜜叫着军训完一定得回柏州。宿海笑,“回吧,反正你想的不是我。”另外还有顾客们的询问,一般都是语音,“格劳瑞啊,什么时候帮我染头发?”“小海,能不能再便宜点儿?”也有叫她“海姐”的初中生,问宿海能不能帮他做个宫本武藏的发型。

放下手机,世界真寂静。当周围的人一个个远离,当自己开始独当一面渐渐长大,这种感觉就来得越来越频繁。虽然每天回家毛信霞也过问生意,但认为女儿半出师的母亲将更多精力放在儿子身上——邵君涵读小学三年级,成绩比宿海小时候好得多,平均都到了九十,这让毛信霞也怀疑自己家来了个文曲星。

有没有哪一个人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其实没有。感情让大家共织一张网,宿海是一根根经线纬线,却从来不是中心的网眼。她这辈子目前最高光的时刻是这家“海派一剪”开业那天,所有人齐聚吃火锅时,大家都夸自己:

小海是我们当中的创业家。小海以后要开它个十家二十家的连锁店。小海赚大钱扩店面。小海才是人生赢家……

小海能吃,就多吃点儿。小海的妆是自己画的吧,真有总监气场。小海的身材真是模特级别。小海可算让妈妈松口气了,你妈妈开始熬出头了……

吃到第二轮,大家各谈各的生活,说袁柳的专业,问俞任印秀的生意,听白卯生的新戏,关心丰年的工作。欢乐是火锅汤底內翻滚的各种大料小料,也是大家爱吃的食材,宿海的快乐退到人人面前的那碟蘸酱里。

小海的孤寂,独自开店的战战兢兢,十八岁这憧憬感情的年纪,好友离乡后的空虚不舍,交际网的单调繁琐,亲爸亲奶奶为了养老时时不忘的孝心培训,毛信霞被邵君涵分走的操心……没人关注得到。大伙儿默认这姑娘人高马大,技术过硬,她的生活开始了,她的心灵已经能承载各种风浪,她是“总监”,她有自上而下的视角,不需要那点儿细微末节的抚慰。

甚至在她告诉小柳自己可能对坏丰年有点儿意思时,好闺蜜说那不奇怪,你审美独特。宿海的审美从小就不同,身边人习惯了,眼神就浅浅撩过,把她心里的那点儿火花等同于“好奇”,视作意料之中的尝试,也当成必定落在剪下的头发——还会长出来。

大姑娘嚼着球生菜,只开了一排射灯,她就跟镀了金身的菩萨样儿守着自己的小店,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着坏丰年今天课上的一些零星句子,什么灵性思想,什么看到内在,听不懂。她看着坏丰年只想到这些年的屠格涅芙娃,陪着她度过好多生活中的间隙空白,她也陪着对方过滤掉一粒粒日子中的沙砾。

她讲了近三小时,也挺辛苦的。副教授的饭碗也不容易端。这是宿海听完课后最大的感受。

换以前,宿海会给丰年留言,“你今天挺有老师样儿的,也是得亏我给你做了好发型。”但让丰年高攀不起的格劳瑞啊不会这么说。她网恋这么多回,每次都被拒绝。线下恋爱两次,都闹腾得不欢而散。无数次的思考沉淀后,宿海的情感机关被急性阑尾炎触发,她发现原来一直没找到的感觉就在坏丰年的手里腿上,在她小心搂着自己脑袋时,那一刻,宿海觉得自己不是酱料,而是一块大宝贝。

她被捧着呵护着关爱着照顾着,是唯一,心里燃起了呼应冲动。

可惜那一刻很短,那些日子也不长,也可惜那场告白无惊无险,更可惜宿海不好意思说,“坏丰年你真是个死人,一点面子也不给我。”大宝贝最终学着呵护自己,“我要让你高攀不起。”

球生菜是这个世界上最难吃的蔬菜之一,除了脆和有点水分,几乎没有味道。但它似乎是最般配宿海生活的菜:她指尖的剪刀总是落得脆生生,她常给客人洗头的双手总是湿漉漉。

她想,要是加几粒圣女果就好了,像坏丰年那样酸酸甜甜的。叉子在饭盒里搅了几下,宿海放下食物倒在沙发上休息。李曼的信息又来了,说周末我们看电影吧?

也行吧。宿海的回答不太有精神,招来那头女孩的紧张,“是不是你觉着,咱们不太适合?”

“我也不知道,适不适合也不能这么快给结论。”宿海心里觉着,这场和女孩的网恋和她以前的多次尝试一样,缺了劲儿。就像她觉得李曼的背影缺了劲儿——弹性、嚼劲、光泽……都没有,她没动心。她记得动心的感觉。

店外忽然立了个人影,宿海说今天休息。对方还在敲门,然后弯下腰,将整张脸怼在木牌下,似乎有弹性眉毛弯着,眼睛细细蜿蜒,干干净净的笑容现出,宿海的心悬停在空中,就是这个感觉。

她开门,丰年提着两盒饭,“我特意从教职工食堂买来的,还没吃吧?一起吃。”

“你怎么知道我在店里?”大姑娘问。

“嗯,我猜的。”副教授不说自己淡定跟在两个女孩身后,直到看到大姑娘过马路回店里才放心地到食堂买饭。

“叉烧,牛筋,这个南瓜饼也是一绝。”丰年看到茶几上的球生菜和面包皱眉,“这个可不是你爱吃的。”她将饭盒打开,“快尝尝。”

大姑娘用手钳了块,好吃的确好吃,但因为是坏丰年买来的,她只能勉强点头。

“你今天挺有老师样儿的,也是得亏我给你做了好发型。”大姑娘边吃边说。

副教授说对,所以我这不特意来致谢吗?她给宿海又夹了菜,大姑娘让开,“别老塞我,你吃自己的。”

“你怎么坐最后一排?应该坐第一排啊。”丰年推了下眼镜,“觉得我上课怎么样?”

我听不懂,所以坐最后一排。李曼说我要是听得困了就睡会儿,一般在后面老师也不管。大姑娘讲你怎么直接就走过来了,怎么着还想提问我?不怕我当时站起来把你的四喜丸子头亮给大伙儿看?

她厚长的睫毛眨了下,眼睛抬起看着丰年,“其实讲三小时挺辛苦的。”

丰年被这一点楚楚的眸光感动,她笑,“不辛苦,工作嘛,哪有轻松的。”她细嚼慢咽,不慌不忙地又问,“李曼,就是你身边的那个学生?”

对啊。宿海说她是中文系的,我今儿扫了眼中文系的男生,歪瓜裂枣不少。女孩有几个漂亮的。

“我们做老师的不关注这些。”丰年扒拉着饭盒里的肉,又忍不住送到宿海碗里。

“李曼。”丰年又念了遍这个名字,“嗯,你们网上认识的?”

“对啊,她私信找的我,因为都是柏州的嘛。”宿海这次没嫌弃丰年塞她,吃得依然香喷喷,“我们也不是完全的谈恋爱,就是尝试着交往。”

对面的副教授现没吭声,过了会儿才“哦”了下,“尝试。”她再次颔首,“九五后还挺懂的。”

宿海端起旧保温杯灌了一大口枸杞茶,“这个不行,我再试试下个。”吃着吃着忽然动作慢下,她看丰年,对方也正盯着自己,“看我干什么?我成年了,我是总监,别拿姐姐那一套管我。”

“那、咱们还是饭搭子不?”丰年绽开微笑,“我不管你恋爱,我就关心下你的健康。”她伸手撸大姑娘的丸子头,“你……”丰年咽了口水,小眼睛闪烁着难为情,“嗯,尽量别网……我……”

往我什么我。宿海伸手拍她脑袋,“嘿,副教授怎么滴,还不是被我摸头。”她觉着,寂寥也没那么汹涌,坏丰年好像一台抽湿机,她来了,空气就干爽,“你究竟怎么了?”大姑娘开心地问丰年。

没什么。丰年叹,她讲文学概论时滔滔不绝,却说不透这会儿——她习惯的又不舍的,她喜欢的又安心的,那些属于屠格涅芙娃的点滴,她不愿意被分享的点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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