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法之中的灵气涌动正在逐渐的平复,朝砚作为秘境的主人自然是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只不过老父亲以往看见自家崽儿的时候那心情绝对是称得上好的。
毕竟自家的崽儿长的好看又讨人喜欢,但是现在嘛……
朝砚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了一道背影正默默的坐在玉床的旁边,发丝顺着完美的肩胛之处垂落,只隐隐露出白皙的耳际,而那撑在床上的手指上还带着丝丝残留的血迹,虽然手上的伤痕被红药修复了,但是当时没有回头看只听那指甲在地上摩擦的声音便知道他家崽儿一定受了伤。
“看为父一个没注意手指就弄的脏兮兮的,”朝砚取出了帕子起身擦着那手指上的血迹,雪白的帕子被染红了一些,可是更多的却是那血迹干涸,难以擦下来。
灵气引清水,那帕子濡湿了些,倒是真将那血迹擦的干干净净了,白皙修长的指骨,修整的整齐的指甲,少年的手微微使着力,显得那指骨更加分明好看。
朝砚手上拿着的戒指轻轻的套上了一个指节,银灰色的戒指一指粗细,上面雕刻着游龙盘桓,龙目以星空沙点缀,戴在那手指之上格外的好看。
星辉戒,上品的储物戒指,其中可容纳万物,便是将那一片的雪域装下去都有可能,原本是那龙的东西,只不过那龙连最后一丝神魂都没有了,现在就成了朝砚的东西。
星辉戒空间极广,其中所装东西也是那龙之后要带走的东西,各色的灵器宝铠,各种各样秘境之中最顶级的宝贝,还有无数堆积的灵石,只这枚戒指放在外界就不知道会引起怎样的腥风血雨,可是却被这个人这样轻而易举的套在了他的手上。
朝纵生气么?他生气,因为他们二人皆知那龙不怀好意,他想要保护朝砚,却没有那个能力,最后还是要朝砚一个人去扛,而他只能被妖兽的爪子压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他的斗争,仿佛被抛诸在了外面。
若只是这样,也不过是对于自己的生气,因为他自己能力不足,运道不佳,所以才让朝砚替他去扛。
朝砚错了么?朝砚没错,虽是争斗,封锁灵气,将他甩出了阵法,可那点儿小伤比起之前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是在彼此心知肚明的情况下。
朝砚是为了他好,他知道,正是因为如此,他无法对他的善意生气,只能对他自己一个人去扛的行为生气。
但那些都不要紧,那些都不是最要紧的。
让朝纵真正产生了怕的情绪是在朝砚与他决裂之时,虽然心里知道是假的,可是那样冷漠的视线扫过来时,他仍然觉得心底震颤,就好像心脏被抛却到了无穷无尽的深渊一般的荒凉和恐慌,当时只能告诉自己是假的,却又怕变成真的,幸好最后的证明那一切都是假的。
这个人还是那个懒洋洋喜欢逗他的那个人,还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那个人。
一切都回复了正轨,即使是龙魂那样的东西,即使是这秘境所有的宝物这人都能轻易的奉上。
可是朝纵每每想起那时,却仍然记得心脏仿佛被埋葬在深渊的感觉,不断的下沉,不管他如何的挣扎,周围只有无尽的荒凉。
若有一天,这人不再待他好了,这人真的用那样的目光看着他,那是穷尽一生也无法想象的可怕场景。
那些气恼和后怕都被这无尽的荒凉掩盖,让朝纵不知所措,他们无血缘牵扯,这人却对他如同亲子,可他给予的容易,想要收回之时他又该怎么办?
朝纵冥思苦想,想尽了无数的办法也没有找到若这人想收回这份特殊对待时能够挽留的办法,一切都是他给予的,这世上所有的东西他想放下便能轻易的放下,即便离了他,他待在任何的地方都能过的很好。
朝砚最喜欢的生活是曾经在潮庄的生活,每天悠闲自在,便是不问仙道,他也活的开心,活的畅快,若能那样肆意的度过一生,便是魂归大地,以这个人的性格可能也会无怨无悔,都是因为他,才将他牵扯了进来,需要不断的打破他的生活,不断的转变,需要放下那些悠闲自在,去与天争命。
即便一切在别人看起来很好,但是若是不愿,便是真的成了仙对这人来说也跟那些不甚重要的宝物无甚区别。
可是到底应该怎么办?从前他只觉得这人会一直在他的身边,可能年岁越大,想的越多,便知道很多的东西,很多的事情没有那么的理所应当,没有谁应该去为他做一些事情,这样的情绪或许在某些时间某些角落堆积了下来,初时不觉,却是那某一个节点完全的爆发。
他离不开这个人,不管是亲情还是变了质的感情,不是时刻的离不开,即便分离四年五年,他始终知道这个人会等他,会来找他,可是如果有一天,这个人看他的眼神变成了那副冷漠的模样,他该怎么办?
朝砚起身,挠了挠脸颊撑起手臂凑到前面去看朝纵的神情:“好了,不气了,不气了,你要是实在生气,为父也让你揍一顿,绝对不反……”反抗。
声音在视线瞟到了朝纵的眼睛时顿住了,那双眼睛生的线条弧度极为漂亮,瞳孔深黑而有神采,便是不带任何的神情看过来,也是让人觉得极为赏心悦目的,可是此时那其中只有一片的空茫,痛楚,绝望……就好像被那些情绪溢满了一样,似乎怎样都无法摆脱出来。
那眼中没有泪水,可是却比掉眼泪还让朝砚觉得棘手,他伸手摸了摸朝纵的头,轻声道:“怎么了?”
没道理啊,怎么难过成这样了?
难道当时真的打的太狠了?那一下磕膝盖骨真的磕碎了?
毕竟一直待在一块儿,朝砚想找个其他欺负自家崽儿的人都找不出来,唯一一个最近欺负人了的就是他这个老父亲。
朝纵敛眸道:“没事。”
不管怎么样的恐慌,都是需要他自己去承受的,不能分担给别人。
这完全不像没事的样子啊……他家崽儿果然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了,朝砚将人掰了过来,用帕子将那脸颊上的血痕小心的擦干净,敛了笑容问道:“到底怎么了?说出来听听,一个人什么事都闷在心里,可会闷出病的。”
朝砚的手指戳了戳朝纵的心口处道:“憋着不难受么?”
那不带笑意的唇角仍然带着三分的笑模样,那手指的力道很轻,却仿佛在那严严实实的水窖旁边破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一般,让里面的水能够流出来。
“……你会离开我么?”朝纵张了几次口,问出的话语都带了几分的干涩。
朝砚一时没接住话题的点儿,有些不明白这从打孩子的话题怎么跳到了离开的话题上,不过答案嘛,朝砚认真的想了一下,笑道:“这个要看情况的,比方说你要是娶妻生子了,为父也不好一直……”
“不会,”朝纵猛地抬眸,直直的看着他道,“不会娶妻生子。”
“哦,”朝砚接到这话时蓦然想敲一下自己的脑袋。
他家崽儿都说了喜欢男人,男男生子这个事就算在修真界也没有那么好实现啊。
居然忘了崽儿喜欢男人,这是年龄大了,记忆衰退?老年痴呆了?
“还有什么情况?”朝纵直直的看着他,又是追问了一遍,“还有什么情况?”
他的眼睛之中一片的执拗,让人触目惊心,就好像得不到答案此生都无法平静一样。
虽然不知道朝纵此时是怎么了,朝砚还是托着腮认真的想了一下道:“还有……好像也没有什么了,如果崽儿你不离开的话,为父怎么会丢下你一个人呢。”
他向来随心所欲,了无牵挂,志向就是吃饭睡觉溜孩子,当然最后这点不能说,因为坐他对面这孩子超级记仇,要是知道了怕不是要给他身上牵根绳也溜一溜。
“你说真的?”朝纵直直的看着他,手指收紧,食指上微微的冰凉传来,那是朝砚戴上去的储物戒指。
朝砚点头:“为父从来……”不说谎,不对,好像说谎的地方挺多的,换一个,“为父虽然有时候说话不那么的可信,但是这句话一定不骗你。”
“你发誓,”朝纵直勾勾的看着他道。
“嗯?”朝砚顿了一下,看着自家崽儿一副他不发誓就哭给他看的模样,并起三指道,“朝砚在此立誓,一定不离开朝纵,他没有离开或是主动要求我离开,一定粘的死死的,”跟狗皮膏药那样,“如违此誓,人神共弃,不得入轮回,不得转世生,灰飞烟灭,身死道消。”
此誓绝对够毒,但是朝砚这话当然是当真的,所以即使让他发誓转世生成一个臭虫被人嫌弃他都说的出来。
“怎么样?为父一定不会丢下你的,”朝砚拍了拍朝纵的肩膀。
朝砚反思自我,他一直知道他家崽儿的安全感比旁人弱了很多,可是现在好像完全是处于爆发的一种状态,整个人看似执拗,实则处在一种极为脆弱的状态,莫非是那之前的五年?
朝砚虽心疼他,疼惜他,可是人有不同,性情不同,有些感受注定无法感同身受。
誓言至此,朝纵自然能够感受得到朝砚的诚意,可是……犹觉不足,若他真想离开,便是神魂俱灭恐怕也无法阻挡他的步伐。
“那你什么情况下会不顾神魂俱灭也要离开我呢?”朝纵抬眸问道,眸中一片的认真。
朝砚与他对视,眸中光芒流转,蓦然笑了一下,顺了顺朝纵的头发道:“有一种情况。”
“是什么?”朝纵几乎是急切的问道。
朝砚开口只说了两个字,声如幽微,却直入心腑之中,将那所有的恐慌皆是压了下去。
他说:“背叛。”
如果被背叛,所有的宽容,所有的怜惜,所有给予的感情都会收回。而除了背叛,其他事皆是不值一提。
朝砚手捂心口,宛如受伤,抬起眼睛可怜巴巴的道:“要是真发生那事,为父一定超级伤心,一想想会发生那种事,为父就觉得心肝脾胃肾都疼,你快帮为父检查一下是不是哪里灵气震荡受伤了。”
朝纵连忙伸出了手去,待发现他的灵气浑厚的不能再浑厚的时候收回了手,唇角微抿,像是在磨牙:“怎么可能会发生那样的事情?杞人忧天!”
他的话说完便被朝砚的折扇敲了一下,某人懒洋洋的起身,哪里还有之前半分心肝脾胃肾全身疼的症状,朝砚笑道:“你还说我,是谁先开的头?”
把老父亲都要担心死了,那心思忧虑的感觉能瘦好几斤,回去都得补补。
朝纵心定,之前被抛入深渊的心脏就像是被人小心翼翼的捧回来放进胸膛里面了一样,砰砰跳动,每跳动一次,便有滚烫的热意从其中蔓延出来。
“你,”朝纵看着他道。
朝砚本来想强调一下事实的真相,但是难得崽儿被哄好了,这个时候冲上去为了先后这种事争执一下实在不是明智的选择:“好好好,为父先开的头。”
真不愧是他家崽儿,颠倒黑白的能力已经把老父亲拍死在沙滩上了,老父亲甚感欣慰。
朝纵抿唇,眼波流转:“你觉得我在颠倒黑白?”
朝砚笑眯眯的摇头道:“怎么会呢。”
这个时候当然死也不能承认了。
朝纵轻轻哼了一声,开口道:“你先打的我。”
朝砚挥着扇子的手彻底凝滞住了,他都忘了之前那事了,结果很明显年轻人记性超级好,翻旧账也是一套一套的。
“对不起,”朝砚端坐,非常诚恳的认错,“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我记得你说过,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这世界哪里有那么多的喊打喊杀,早就是一片乐土了,”朝纵明显是不接受这种口头的道歉的。
朝砚此时作为一个道歉的老父亲,仍然鼓着勇气提醒了自家崽儿的错误:“我记得我说的是道歉有用,要警.察做什么?”
为此他还特意给崽儿解释了警.察是干什么的,因为特别具有正能量,所以记得特别清楚。
“一个意思,”朝纵轻而易举将他转移的话题给扭了回来,颇有些委屈意味的道,“你还说我资质不如你,都是修炼十四年我就比你差那么多,你就是云端的天才,我就是地上的污泥,不管怎么追都追不上你前进的步伐,跟废物没有什么区别……”
朝砚伸出了尔康手:“……等等。”
他绝对没有那么说,他就算比较彼此的资质说服那条龙,也绝对不会用废物羞辱他家崽儿啊。
但是朝纵要强按罪名的时候,这世界上就没人阻止得住,朝纵果断无视了他的等等,继续道:“你还说要接受了传承就杀了我。”
“那是骗人的,”朝砚觉得这个必须得解释。
朝纵扯了一下嘴角道:“可是我好难过。”
所以得算在你的头上。
朝砚:“……”
崽儿你说难过的时候好歹别笑,这种跟内容完全不符的画面观众是不会买账的。
“你还让我跪在了地上……还封了我的灵气……还把我推倒在地上……还让妖兽踩我……还扔我……”朝纵仿佛一脸委屈的罗织他的罪名,让朝砚完全来不及将不是自己干的事情挑出来。
此时朝砚已经自暴自弃了,毕竟罪名加的多了好像也就是死一万次和一万零一百次的区别,看起来完全没有区别。
教会徒弟饿死师父这种果然是存在的,古人诚不欺我。
“综上所述,”朝纵将所有的罪名罗织完以后,似乎轻轻的松了口气道,“你还觉得我颠倒黑白么?”
他的唇角轻轻勾起,眼睛也呈了一种自然弯起的弧度,好像做了这样的事情让他的心情变得极好一般,连脸都不板着了。
虽然眼前这张笑着的漂亮的脸可比板着时可恶多了,但是朝砚顿住的扇子重新挥动了起来,笑着道:“不觉得,你想怎么罚?为父绝对不反抗。”
他笑意盈盈不见气恼,朝纵的眼神从他勾起的唇角划过,瞳孔微缩然后又蓦然收了回去道:“简单。”
朝砚顿时正襟危坐:“……”
听起来一定不简单。
朝纵从那星辉戒中搜寻了一番,取出了一个玉匣,玉匣之内那莹白的绳索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缚仙索,上品灵器。一听就是专门用来捆人的,原来的五行藤可以淘汰了,朝砚心想着。
朝纵垂目,捏起一端系在了朝砚的手腕上,还打了个死结,就在朝砚以为他要绑自己另外一只手时,朝纵将另外一端系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如此联接,非灵器主人不可解。
朝砚:“……”
人果然不能在心里念叨事,否则这刚想了溜孩子,就被孩子给溜了。
“这绳子要系多久啊?”朝砚扯了扯那缚仙索,超级结实,砍都砍不断的那种。
朝纵的手指摩挲着那绳结,心情十分不错:“等我什么时候气消了。”
朝砚:“……”
崽儿你现在看起来就没有什么气了。
但是老父亲现在还是数道罪行加身的人,并不敢多说什么,要不然他家这崽儿绝对敢把这条罪刑也加上去,例如说——还故意给自己脱罪。
还是十分委屈的那种语气,完全没有办法反驳的那种。
“为父倒是不介意手上栓条绳,”朝砚先表明自己支持的立场,然后动了动手,看着那绳索晃荡道,“但是咱们走到人前人家一准得想我们怎么脱衣服,这个事情就不太好了。”
朝纵的眉峰狠狠的跳动了一下:“人家为什么会想我们怎么脱衣服?”
朝砚懒洋洋道:“这手上绑着绳子,衣袖这里就拽不下来了,晚上睡觉不得脱衣服嘛,这不就卡这里了。”
朝纵哼了一声道:“到了那时我自会给你解开。”
朝砚顿时想到了遛狗绳,出去拴上,回来解下,他以前溜孩子也没有拴过绳啊,这孩子还懂得发明创造呢。
修真界版溜父绳,你值得拥有。
“你可有不满?”朝纵问道。
朝砚摇头:“并无。”
就是有点儿小麻烦,不过可以克服。
“有意见可以提出来,”朝纵取出了另外一个玉匣放在了玉床之上,悠悠道,“我们要与时俱进。”
朝砚:“……”
很好,都是他说过的话,非常的学以致用。
“怎么与时俱进呢?”朝砚有些好奇的看向了那匣子。
朝纵的手指从上面划过,似乎微微下了一下决心后,抿紧唇打开了那匣子,其中的玉石呈貔貅的模样,看起来活灵活现,着实可爱。
朝砚伸手拿出,不知是触动了哪里,那貔貅竟是从中间分了开来,一半一半,重新扣又能扣上,倒是个好玩具:“这是什么?”
“此乃鸳鸯扣,”朝纵说出这话时语气微微滞涩了一下,他曾在书中见过各种各样的鸳鸯玉扣,扣在一处极为完整,可用时却是分成两部分,那些玉扣皆是普通,及不上这只晶莹玉润,且同样是上品灵器,主防御,可掩盖修为,最是适宜此时用了。
朝砚对这个了解不多,却也知道鸳鸯是干什么的,两个能合能分,朝砚开口道:“这是给道侣用的?”
朝纵的呼吸都绷了起来,下一瞬便刻意放缓,看起来很是无所谓的拿过了那枚鸳鸯扣道:“不是道侣也能用,此物分离佩戴,一方离另外一方超过一定距离便会有灵气提示,且一方有危险另外一方也会收到示警。”
“距离?多远?”朝砚看着那玉扣,觉得的确是与时俱进了,直接从手动的牵引绳变成自动的了,再也不怕孩子丢失,再也不怕老父亲走失。
朝纵见他面色坦然,又是松口气,又是有些些微的失望,但能够让人佩戴上已经足够满足内心所想了:“可以自行设定距离,我觉得三丈极好。”
十米的距离?这要是上个厕所还得一起去。
“会不会近了些?”朝砚也觉得这东西甚是好用,但是又不是手机,超过十米就怕丢的,还是可以适当远一些的,距离产生美嘛。
“三丈,”朝纵扯了扯手上尚未解开的缚仙索道,“不行就用这个。”
朝砚顿时想起自己此时罪行加身的身份,笑着拿过了朝纵手中一半的玉扣道:“三丈挺好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不就是上厕所么,多大点儿事啊,总比两个人都挤在厕所要好,又不是比大小。
朝纵垂目,将自己的那枚扣在了腰间,貔貅的纹路看起来极为的细腻,男子用来的确是再适合不过了。
而朝砚折腾了一番自己的腰带,硬是没扣上,咳了一声道:“这东西怎么用?”
朝纵伸手接过,不过是随意翻转了两下,那玉扣便扣在了他的腰间,同样的貔貅,凑的极近时看起来格外的登对。
隐隐的联系从那玉扣之上蔓延而出,朝砚笑眯眯的摸了一下,触.手生温:“这应该叫父子扣。”
这就跟母女装是一个道理,父子扣,格外的拉进父子之间的感情。
朝纵本来勾起的唇角微微抿直:“嗯。”
他若能像朝砚一般容易知足,想来也不会有这么多的烦恼。
可他本性如此,得到了一些便想得到更多,无穷无尽,欲壑难填,他无法阻止,也不打算阻止。
事情算是解决了,朝砚盘腿坐着道:“崽儿,我们什么时候出去?”
本来打算将通道里面的人放出去,因为哄孩子这事耽误了一些时间,但是想来他们就算知道了也应该不会怪罪的。
因为怪罪也没有用。
朝纵将他手上的缚仙索解了下来,开口道:“如何离开?”
朝砚对这新上腰的玉貔貅有些爱不释手,就跟新得了对文玩核桃一样盘个不停:“这秘境由为父掌握,随时可以出去。”
“那这秘境之中的人呢?”朝纵倒不急着要出去了。
“也可一并放出。”朝砚回答道。
“不急,”朝纵的眸中闪过一道暗光,“这秘境你能掌握到什么程度?”
朝砚撑着头懒洋洋笑道:“什么都行,崽儿,你想干什么?不如带你去寻宝,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朝纵两指摩挲,他能够对朝砚不动气,不代表能够对其他的事情轻描淡写的放下,这秘境已经归了朝砚所有,自然不能够轻易的破坏,但是心底里那些气也要撒出来才行。
“不,”朝纵拒绝了他的提议,提出了自己觉得更有趣的玩法,“这秘境之中应该还有不少的魔修,不如你把他们聚拢在一起,我想去试一下现在的力量。”
当时中央区域之内看起来没有魔修,但是那群东西一定有隐藏在其中的,毕竟正道修士的命虽重要,这传承却是更加重要,魔修不会放过传承,所以才有了那时短暂的相安无事。
正道修士无枉杀了会背负因果,可是魔修却可以肆意的屠杀,因为他们本都是十恶不赦的家伙。
“这个可以,”朝砚摩挲着扇骨道,他本就没有打算放那群魔修出去,只不过比起直接被秘境按死,在死前让他们发光发热一下也是一种实现人生价值的方式嘛。
朝纵神思一动,处于这秘境各个角落的魔修便被通通聚集在了一片封闭的区域之内。
“怎么回事?!”一个看起来穿着极为正常的家族公子问道。
可他若是问的家仆还好,偏偏他的身边有看起来是正道修士的,也有很明显黑衣装束是魔修的,为了避免误杀,他们自然有自己的辨别方法,但就是因为彼此知道自己的身份,此时才更加的惊骇。
机关的关停让他们知道了那传承或许已经被人领受了,可是这不代表他们知道这秘境也被人领受了,这两者完全是不同的概念,代表着他们或许有人能够全身而退和全部覆灭两种结果。
“是秘境,有人掌握了秘境,”一道嘶哑的声音响起,其中带着宛如毒蛇吐信一般的阴毒,“正道修士,他是想将我们全部覆灭在这里啊,是谁?滚出来!”
魔修也怕死,但是比之一些象牙塔里面养起来的正道修士,他们往往更嗜血,更无畏一些罢了。
无人回答。
因为此时那个提议的人正站在两头被秘境碾压的妖兽前熟悉着自己的剑,那剑由他挽来,格外的好看,朝砚靠在那大门上,腰间灵气牵扯,他开口道:“崽儿,真的要放?”
“对,”朝纵看着那两头旋照期的妖兽,眸中闪过一丝杀意。
若以开光后期练手,或许的确是会让人觉得志得意满,可是他要的不是只是对付开光后期,如果能够对上旋照期也有一战之力,那些魔修杀起来一定会让人十分舒坦。
那两头妖兽看着他们的相处,此时哪里还不明白他们之前的主人被骗了,可惜很多事情事后得知已经没有了任何的作用,而它们仍然受制于人。
身上的重压在不断的消逝着,一头妖兽甩了甩四肢灵活的站了起来,看着朝纵的眸中带着兽类的冰冷,它可是还记得这人族身上血液的滋味,便是不能整个吞下,能够尝上一些也是好的。
“主人,”左侧的妖兽谄媚道,“这样打我们怕伤到小主人呐。”
区区开光后期的修士跟它们对战,岂不是自寻死路。
“无妨,打死了算我的,跟他打就是了,”朝砚笑眯眯的道,“我观战。”
他的话出口,朝纵便看了过来,朝砚张开的折扇遮住了鼻梁以下看了回去,传音道:“这可是崽儿你自己让为父这么说的。”
怕不尽兴什么的,老父亲现在撂狠话都特别的为难。
“我又没说什么,”朝纵传音了过来。
朝砚:“……”
父威不保啊。
剑尖指地,那两头妖兽已经完全从地面站了起来,鳞甲片片泛光,看起来极为的坚韧,张开的嘴中露出的獠牙和猩红的舌.头更添狰狞,而它们的对面,少年迎风玉立,发丝纷飞,样貌绝佳,好一副翩翩少年郎。
极丑与极美的对比,朝纵微微阖了一下眸,再睁开时便是毫不留手。
剑光漫天,竟有与日夺辉之势,可他虽然强悍,那两头妖兽也不是吃素的,旋照初期与开光后期看似只差一阶,可是真正对战时朝纵才能够体会到其中的差距。
灵气,力量,速度皆不是他从前对上的对手可以比较的。
大地轰鸣,即便是有禁制护持,那样绵绵不绝的震颤也隐隐透过地面传递过来。
米果儿猛地翻身站起,看着远处打剑光漫天先是下意识的呲了呲牙,然后便毫不回头的朝那边跑了过去。
那是朝纵的剑光,到底发生了何事,需要那样无限制的催动力量?
“前辈?”孔儒见它跑离,还未起身便被那骤然的大地震颤给跌了回去,他抬头看向了远方,那是朝前辈所在之地,米果儿前辈突然前往,会不会是出了什么问题?
孔儒又是爬了起来,与陈涌对视一眼,匆匆朝着那边奔袭了过来。
地面震颤,那通道之中众人皆有所感,万聆雪停下了试盒中之物的声音,只怕之前数年加起来说的字都没有最近说的多了:“地动?”
“不是,”孔擎的手扶住了墙壁,眸中闪过一丝思索道,“像是从上方传来的,这里处于地下,上面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如此大的震颤,”孔宿抬头看了看上方道,“也不是是何修为?”
开光中期,后期……
“若是能将这通道损毁了也算功劳一件了,”孔宿看着那头顶也有些郁郁。
他们自然试过从上当突破的法子,只是这秘境的石头竟是皆用的斥灵石,其上防御万千,灵气碰触便被吸收殆尽了。
可他们在里面,若有人能够从外面突破,便不用去试那什么劳什子的门了。
“不是开光后期,”孔擎的神情之中闪过了一丝玩味,“比开光后期要强。”
一语众人皆惊,开光后期之上是什么?修真界中人无一人不知无一人不晓。
旋照!
可是此处根本就是限制力量的。
“或许是那传承被人接手后便不再限制力量了,”万聆晴温柔说道。
孔擎凤眸之中带了笑意:“那又如何解释传承得了以后这秘境的机关停下之事呢?”
机关停下,便只能是有人关停了,可这之前的秘境之主可会这么好心?一路上处处杀招,连死去的族人尸体都要吞噬到不知何处去,想必就没有这份善心让他们能够在此处平安的待着的。
“孔少主所言有理,是聆晴想的不够深,”万聆晴温柔笑道。
“无事,左不过都是猜测,”孔擎笑道,“这机关虽是停下了,可是那人也并未放我们出去,若他掌握了秘境,是放是留还两说,说不定这秘境主人更加阴险毒辣,想要饿死我们了。”
“那怎么办?”
“我们带的辟谷丹可还够?”
“够的,便是待上几十年也无妨,应该饿不死……”
小辈们本来松懈的神情纷纷紧张了起来,孔擎却是一笑后再不言语。
按他所想,或许放的几率更大一些,只是凡事也要往最坏的地方想,结果才不会更坏,毕竟要放的话早放了。
“小叔?”叶问心也感觉到了那震颤,只是以他的实力和见闻却不足以猜测一些事情的发生。
“旋照期,”叶问玥仰头看向了头顶,手贴在了墙壁之上,半晌后道,“东北方位。”
不是东北方,而是以他为中心的东北方位,可是他们前行的通道却并非同一个方位。
“旋照?!”叶问心心中惊骇,那等修为并非他此时所能够肖想的,可这秘境之中怎么会出现旋照期,他下意识的看向了叶问玥。
叶问玥无奈一笑道:“你当我是万能的么?什么都知道。”
叶问心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嘟囔道:“谁让小叔你那么厉害。”
他都形成有事就问的习惯了。
叶问玥虽是笑着,可是眸色却深了些,这秘境只怕也为接受传承之人所用了,只是那人看似对他们没有杀意,可是若想放人,为何拖了这样久?
朝砚给自己扇着风看着那宫宇之前的战斗,力量悬殊,朝纵一次又一次的打落在地,若非朝砚在此,那两头妖兽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取他性命。
可是时间一长,曾经一边倒的局势已经出现了扭转的迹象。
龙骨的力量有多么的强悍,龙血的恢复之力有多么的霸道,都在这一场看似无休无止的比斗当中得以展现。
“儿子!”米果儿刚刚跑过来看见的就是朝纵被击飞后退的身影,然而诡异的是朝砚那家伙竟然站在一旁旁观,神态极为悠闲。
米果儿下意识的想要去帮忙,对上那两头妖兽的时候却被朝砚凭空摄取,直接落在了那宫宇前的玉阶上面。
“你打不过那两个,”朝砚开口就是大实话。
米果儿下意识的想要反驳,却在发现自己看不透那两头妖兽的修为时浑身的毛都要炸了,而它不仅看不透朝砚的修为,更是连儿子的修为都看不透了!!!
“这怎么回事啊?”米果儿询问道,宫宇之前,朝纵看似被击飞,却在下一瞬踏空翻转,再现万道剑光,罗织的这整片天空都变了颜色,显然不是单方面的殴打。
朝砚贴着大门蹲了下去,托着腮一脸认真道:“儿子太不孝顺了,我在教育儿子。”
时刻维护老父亲的尊严。
米果儿舔了舔上吻部,凑近了问道:“你不怕他咬你么?”
那语气那态度就差指着朝砚的鼻子说你这个老父亲当真是一点儿威严都没有的。
朝砚:“……”
“朝前辈!!!”孔儒的声音传了过来,他与陈涌绕过了那禁制所设之处,爬上了那高高的玉阶,有些好奇的看着场地之中的比斗道,“朝小公子这是在历练么?”
为了证明自己不怕被崽儿咬,朝砚蹲在地上笑眯眯的仰头道:“我在教训他。”
陈涌后退了一步,孔儒也蹲了下去,双手托腮看起来更像一团兔子了,眼睛笑的弯弯的:“朝前辈您真会开玩笑。”
朝砚:“……”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攻攻的云箫啊小天使的地雷吖~
叶问心: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啊?
哄儿子的朝砚:我好像忘了什么事?……既然忘了肯定没有崽儿重要。
被关着的众人:……